“夫人起来了。”
若黎端着梳洗之物进来,喜言跟在后面,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们的笑容有些奇怪。
“你们怎么了?笑得这么瘆人。”姚乾乾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昨夜都能睡得那么香,看来这以后也没什么能干扰她睡眠了。
“看到夫人和老爷的感情还这么好,奴婢替夫人高兴啊。”喜言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坐下。
“是啊,自夫人的足禁被解,老爷可是头一回来呢。”
“他不过昨晚在这里过了一夜,瞧你们乐呵呵的样子。不好意思啊,经过昨个一夜,我们夫妻的感情,依旧没有半点进展。”
“夫人,这怎么会呢?”喜言在一旁道,“这老爷肯来啊,说明心里还想着夫人,也是等于对整个相府的人说,这大夫人的位置,有多稳固。”
“这不过睡一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就这么多,那万一······”
“万一什么?”
姚乾乾摆手,“算了算了,不同你们说了。别的我不知道,但这次足禁解了,你们什么时候看到我盼着丞相来了,只要啊,这掌家大权在手,他有他的娇妾陪着,我有我的锦绣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多好啊。”
喜言却皱了眉头,低落道,“夫人,奴婢知道你心里苦,但您也不用故意说这种话。奴婢说句心里话,夫人到了这个年纪,如果相爷······”
“喜言,你说什么呢!”若黎赶紧呵斥道,“夫人又不是不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别别别,你让她说完。反正啊,早上起来头昏沉沉的,我需要她的发言再次震碎我三观,提提神。”姚乾乾揉揉脑门,“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是。夫人,你已经年过四十,俗话说,色衰爱弛,夫人与相爷这种情况也是常见。”喜言看了看她镜中的面孔,“但无论什么时候,一个女人留不住夫君的心,都是她的过错。奴婢不是指责夫人,只是,夫人虽然芳华不再,不能像其他姨娘用相貌来挽留相爷,但是夫人还有小少爷啊。他虽然不得老爷喜爱,但天资聪颖,若是好好□□,定得老爷欢心。”
“嗯,”姚乾乾摸着下巴,“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老了,不能靠相貌留住相爷,所以要靠孩子?”
“正是呢。只要夫人努力,元琛少爷若得老爷欢心,一定会对夫人另眼相看。”
姚从镜中看向她,喜言显然为自己这个高明的提议开心不已,姚乾乾叹道,“喜言,你说,哪个女人不会老?你若是我,整日想着去留住相爷的心,就算留住了,也真的会快乐吗?”
喜言不明所以,“那是自然。女子最大的期望,不就是自己的夫君喜欢自己吗?”
“你错了,这个时代,男人的花心,欲望都名正言顺,可这些若放在女人身上,便成了大逆不道。男女自古便不平等,何况在这里,女子能选择的太少了。可就算这样,女子的期望,也不该拘泥于孩子和夫君。做好自己的事,与人为善,每日开心充足度日,这些不是更重要的吗?”
“可是······”
“好了,你现在不要急着与我辨是非,自己好好想想。想一想,你想做的是什么,而不是你该做的是什么。”
正用早膳时,听到外面杂音不断,姚乾乾问道,“什么事这么吵啊?”
“奴婢去看看。”
还未出门,寒星便进来说,“夫人,是夫人的猫儿团绒,跑到屋顶上去了。”
又是这只猫?姚乾乾本不喜猫,上次又因为这只猫差点丢了性命,回来后也交给下人看管,理也不理。怎么今日又跑出来了?
“夫人,奴婢去看看吧,这团绒好歹是御赐之物,奴才们是怕伤了它。”
“我也出去看看。”
一看就吓一跳,这高高的屋脊上,蓝天白云,还端坐着一只孤独的背景,不管仆人怎么叫唤,它都不为所动。
“猫的背影,很像在沉思什么,不知这团绒,在想什么呢。”姚乾乾看着它,突然生出一股怜悯之心,也不知由何而来。
“夫人,奴婢去把它抓回来。”寒星道。
“等等,你轻功怎么样?”
“这种高度,还是可以的。”
“那带上一个人呢。”
“夫人的意思······”
“我也想上去看看。”
若黎赶忙阻止,“夫人这可不行,上面那么危险,万一不小心摔了可怎么办?”
“这不是有寒星嘛。你问她,会不会让我受伤?”
“奴婢自然不会,但这个高处,对夫人来说,是有危险。”
姚乾乾轻笑,“别小瞧我,我胆子可大着呢。快带我上去,不然我自己爬梯子啦。”
寒星一手扶住她,脚一蹬墙,飞快的上了屋顶,姚乾乾还没反应过来,双脚踢开地面的时候,头微微眩晕。站稳了,才发现,这猫真是胆大!这样的高处,都敢上来!
“夫人,您在此等候,奴婢去把它抓回来。”
“不用,我去,你在这儿等着。”
“夫人,这很危险。”
“就几步的路而已,我掉下去,你及时接着就行了。”
小心翼翼的踩着这琉璃瓦,到了团绒面前,这家伙,只对着她喵叫一声,便继续转过头。
“你看什么呢?”姚乾乾顺着她的方向看去,这偌大的相府尽收眼底,隔着一道厚厚的墙壁,另一头便是繁华热闹的街道,那边的房子密密麻麻,虽然矮小,却别有一番温馨之感。不像,这个华丽的宽阔的笼子。
“你说你,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了,却又来了这相府,你是不是,想要逃出去啊?”姚乾乾坐下,轻轻开口,“你啊,羡慕这外面的自由。却不知,这外面的人啊,都羡慕你的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你知不知道,你要是逃出去,可能连饭都吃不上啊。”
那团绒又冲着她喵喵几声,姚乾乾点着它的鼻子,“好了,若是你想出府,随时都可以出去,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先下来,好吗?”
刚刚把这团绒递给寒星,那喜言便匆匆忙忙进来禀告,“夫人,府上有贵客来了。”
“贵客?谁啊?”
“还不止一个呢,夫人自己下来瞧瞧吧。”
这贵客有四人,太子宇文齐,三皇子宇文睿和七皇子宇文渐,还有郡主莫无忧。算一算,好像都来齐了。
“今日是怎么了,几位都聚到我府上来了?”姚乾乾叹道,“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有失远迎啊。”
“哎,姑姑这是哪里话,是我们贸然打扰,不过一进府,就听见姑姑在房顶抓猫呢。”
“皇兄的赏赐,我当然要认真对待。”
“夫人。”这无忧郡主上前道,“你别听他的,这次本来只有我一人,他偏偏要跟着,才扯了这么多人来。我是来找承欢的。”
“哦,承欢。”看来这无忧郡主和承欢是好友,便对喜言道,“去叫二小姐过来。”
“是。”
那日在宫中没有看清,这无忧郡主男子装扮,相貌不俗,眉眼间透露着一股灵气。也许是习武之人,身子瘦却不显得纤弱,不像寻常的贵家小姐,站在那儿便自成气派,连男子都不如她。
姚乾乾一向喜欢这种带男子气的女孩,看她腰间别着鞭子,便笑着道,“郡主果然是鞭不离身。”
她低头看了一眼,笑道,“是啊,我父亲赠予我的法器。”
一听这“法器”二字,太子又震了震,“怕是凶器也未可知。”
“你,”也是当着姚乾乾的面,她不好发作。
“今日突然来访,还请夫人莫怪。”这是出自于人人夸赞的睿王爷,果然是年长,在这几位皇子之中,颇有长兄稳重的气派,当然,也是因着其中一位有痴傻。
太子连连道,“就是,我们兄弟几个也好久没聚了,整日闷在皇宫里没意思,今日就借姑姑的风水宝地来叙叙旧。”
“那自然是相府的福气。”姚乾乾微然一笑,对若黎道,“吩咐下人去准备吧。”
“是。”
“那请几位先在此等候。”
刚刚落座,承欢便来了,欢欢喜喜的叫着,“无忧,你怎么来了。”
“想你便来看看你喽。”
两位好友握着手,亲热的说着话,这太子长叹一声,“就属我们这承欢最没良心,念着无忧便只看到她一人,其他人都如空气一样。”
承欢向他做了个鬼脸,对着另两位福了福,脆生生道,“三哥好,七哥好。”
“哎,怎么偏偏不叫你四哥呢?”太子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还好意思说,说好要教我骑马,到了马场人影都不见,害我空等了半日,再也不要理你了。”承欢翻旧账。
太子摸着脑袋,“那个是,父皇找我有事呢。”
“反正我不要理你,无忧,咱们走,理他做什么。”承欢拉着无忧的手,又对着姚乾乾福了福,“额娘,我和无忧先下去了。”
“嗯。”
“哎,你可别把无忧带坏了。”太子在背后叫着。
姚乾乾看着他们斗嘴,不禁觉得好笑,承欢素来快人快语,看来连太子也不顾忌。忽然瞥到在柱子后面那小小的身影,她想起来,元琛今日不用上学堂。
想来,也是从小受到宠爱的缘故,承欢今日的爽朗,何尝不是因为从小有人庇护,有人捧在手心?而反观元琛,小小年纪,因为众人的不待见,做人做事都诚惶诚恐,畏手畏脚。那承欢觉得理所当然的关注,在他而言,却是要靠生病才能收获的关怀。
虽住在一个府上,却是两重天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