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voice(十七)(1 / 1)

正午,阳光从云层缝隙里照射下来,明媚而温暖,像是天河倾塌,无数金色的瀑布撒下。穿过玻璃的阳光给人明亮的感觉,清澈透明。

雾眠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用铅球砸了一般,一片浆糊。她不常喝酒,这段时间确乎心情糟糕透了,才会拉着成美子陪她去酒吧的。

进了卫生间,雾眠把洗脸池放满了水,整个脸直接沉了进去,用凉水使自己尽快清醒起来。

咕噜,咕噜。

泡泡一点点从水池里冒出再破裂,雾眠回想着昨夜,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昨天有发生什么吗?

对于雾眠来说,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从不发疯从不瞎闹,只是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一些调皮一些。

不过有一点,对于她来说,醉酒后的记忆总是会变得支离破碎,醒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脑子也难以正常运转,可也正是如此,破碎的记忆与僵硬的大脑里才能阻止她在梦里无数次地回忆从前。

哗啦。

雾眠猛地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宿醉后的模样难看极了,黑重的眼袋,鸡窝一样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没有换,带着浓浓的酒味。爱干净的雾眠自然不能忍受,脱下衣服洗了澡后,才觉得舒服一些。

擦着湿的头发,穿着宽大的睡衣,雾眠回到了卧室,挂钟上的指针已经指到十二点一刻了,雾眠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饥饿感伴着难受感,胃里一阵微微的抽痛。

雾眠走到床边,脑子仍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头下的照片,却一无所获。

“0244?在吗?”雾眠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作弊器,对于现在脑子不好使的雾眠来说,召唤自己的神兽“0244”是再好不过的决定了。

“在。”0244的机械音里似乎也有一些僵硬,像是出了什么故障。

雾眠皱眉:“你怎么了?”一面问着,一面却发现自己的胃更疼了。

“没事,主人。早晨,您刚醒,我也刚启动。”0244理直气壮地说道。

“合着你也会休息啊?”雾眠一阵好笑,如此人性化的回答让0244显

得有些可爱。

“当然。主要是您昨天喝的太多了,脑子产生了混乱,我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0244回答道,“昨天在酒吧,您遇到目标人物毛泰九了,他送您回来的,并带走了照片。您还非常有勇气地干了一直以来想干却没敢干的事。”

雾眠:“?”

0244:“您再想想?您再回味一下?”

回味……雾眠陷入了沉默,她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您亲了目标人物。”0244沉着冷静地说道。

雾眠倒吸一口冷气,看了看自己四肢健全,没受什么伤害,看来自己还是命挺硬的。想着,却手忍不住攀上了自己的唇,自己还是很能干的嘛,酒一喝,胆儿就上来了。不亏了,好歹在这个世界还贡献了自己的初吻啊,死而无憾了。

“毛泰九没想杀了我?”雾眠倒在床上,一面自暴自弃地问道一面轻轻揉着自己的肚子,好像更痛了。

“目标人物回吻了您,目前对您的喜爱值达到85,感化值达到了50。”0244说道。

嗯。

雾眠回味着0244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这下雾眠有些后悔自己喝太过头了,导致现在什么想不起来,只能靠着一个旁观的机器系统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还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这么想着,肚子好像更痛了。雾眠从床上爬起来,却痛的一阵无力,又缓缓蹲了下去。

0244说道:“主人,您的身体状况好像不是太好。”

雾眠忍着痛,额头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小脸苍白得渗人。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叩响了。

“金雾眠,你睡够了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从门外传来,“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雾眠忍着剧痛,半蹲着到了门前,突如其来的虚弱冲击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打开门,看见的便是一身西装的毛泰九,今天他没有把头发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而是把头发放了下来,微长的卷发挡住了额头,少了几分攻击性,平添了几丝柔和,剑一般的眉毛斜斜地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

深色的瞳孔中泛着微微的棕色,宛若深潭之下的水,沉寂而不起波澜,难以捉摸。

今天的毛泰九,仍是十分帅气英俊的。

可是目前雾眠无心欣赏眼前的人,腹中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席卷着她,一次比一次强烈。

她依着门框缓缓蹲下,脑子变得越来越昏沉。

毛泰九也察觉出了雾眠的不对劲,伸手便去摸了摸雾眠的额头,滚烫的吓人。

“喂……金医生……”毛泰九拨打通了金医生的电话,他几乎都要忘了眼前的人大病初愈,身体仍是不那么健康的,男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压抑而不悦,说话的语气也沾染上了寒意。

而另一边难得腾出时间在家里与妻子孩子享受着家庭时光的金医生,恭恭敬敬地回着电话,默默拿起医疗箱,“含泪”挥别了妻儿,再一次踏上了去毛家的路上。

哎,可怜的劳苦劳动人民啊。

医院内,仍是那片草坪,仍是那片阳光,仍是那个轮椅。

不知怎么的,醉酒后的第二天,雾眠又进了医院,原因是急性阑尾炎。做完手术的雾眠再次扎根医院,坐着轮椅在医院的大草坪上溜达着,看上去好不惬意。

这段时间毛泰九倒没有再次成了失联人物,偶尔也会来看看她,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可正是如此,雾眠才觉得如坐针毡,十分尴尬。

而今天,雾眠打算与毛泰九摊牌了。

她淡定地给搬家公司打了电话,叫人开始收拾她在毛家所有的东西。原先的公寓她没有退掉,重新清洗过后雾眠选择继续居住。

估摸着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有人去取走东西了。

另一边,毛家上下正十分惊奇地看着来的搬家公司工作人员,其实来的人也不多,就两个。

雾眠不喜欢买衣服买东西,家具什么的都是毛家本来就有的,所有其实需要带走的东西很少。而雾眠早在第一次出院时就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重要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只需要有人带走罢了。

毛泰九回到家时,看到便是这样的一幅场面,两个工作人员抱着大小不一的箱子进进出出,毛家为数不

多的几个佣人在门口窃窃私语。

毛泰九走下车,管家擦着额头的汗赶紧上前说明:“毛代表,这是雾眠小姐请来搬家的人……”

“搬家?呵,她能搬到哪里去。”毛泰九目光一沉,语气中透着不悦,他还没跟她好好来算账,她倒是想先发制人,逼他一把。还真是有出息了。

没等管家汇报完,毛泰九又上了车,说道:“去医院。”深色的眸子里一片寒光。

朴秘书捧着小心肝,只能苦苦期盼着这两人能赶紧和好,不要折磨身边的人了。

等毛泰九与朴秘书到达医院病房的时候,看到的仍是熟悉的一幕。

雾眠吃着饭菜,与姜山河相聊正欢,两个年纪相当,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般配。两人站立门口的时候,不偏不倚地听到了两个小护士的对话:

“哇,那个男孩子真的很好啊,又帅又温柔,对他女朋友真的很好啊。”

“你不知道啊,这个女孩是第二次进医院了,这个男生都不离不弃的。不过我听说,这个女孩子好像被迫跟了一个老但是很有钱的男人,第一次进医院的时候浑身是血,好像是家暴……”

“啊,这个女孩子这么好看……那个男生也太好了吧……”

“就是就是……可惜了……”

两个小护士边走边说着悄悄话,小脑袋像是捣蒜一样点着,附和着彼此的话。

朴秘书听到这话,脸吓得苍白。小心翼翼地瞥了毛泰九一眼,只见毛泰九的脸黑的像是烧糊了的锅底一般,眼中一片暴虐。

等到两个小护士走远,毛泰九周身的气场已然变得压抑而狠厉,嘴角优雅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朴秘书忍不住地尽可能地远离他,同时在心里为雾眠与姜山河再次点上无数根蜡中的一只。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毛泰九与朴秘书站在门口,一时间也不进去,就那么看着。

而看似在病房里说笑的雾眠,心里确乎也是无语的,她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的男人,心里忍不住嘟囔这个男人要纠结到什么时候去。

她正了正色,对姜山河说道:“谢谢你啦,这段时间我可能跟医院结仇

了,三天两头的跑……”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可能要先让你离开一下了,有很重要的人来了……”她自然不是故意要拿姜山河来刺激毛泰九的,本来姜山河有案子来不了,却没想到他仍是挤出时间来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姜山河自然也知道来者是谁,却还是忍不住说道:“雾眠,我真的觉得,他不适合你……关于成运的事情你可能比我更清楚……我的直觉总是告诉我毛泰九很危险……你已经因为他受到过很多次伤害了……”

雾眠苦笑了一下:“道理谁不懂呢,可是我认定了啊。其余的无所谓了。”

姜山河张了张嘴,终究所有的话都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姜山河站起来伸手摸了摸雾眠的头,掌心的柔软让他流连忘返。他挺直了腰板,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成功而自信,转身离开了。

推开门时,这是他第二次与毛泰九正面相遇。他至今都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那个伪善而优雅地男人自始至终没有正视过他一眼,那种不屑深深刺痛着他,至今。

姜山河没有直接离开,他礼貌地伸出了右手,说道:“您好。”

毛泰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目光远远地望向了雾眠,冷漠而寒冽。

姜山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而坦然:“毛先生,我希望您能认真对待金雾眠。作为……她一直以来的朋友,我不希望也不愿看到她受到伤害。”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这件事,可是,感情的事,从来与知不知道无关,从来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毛泰九终于正视了姜山河一眼,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如此刺眼,无形的压迫从男人身上散发出,不加掩饰的阴郁与暴虐肆意地游走在男人的眼中。

仅仅短短的几秒,姜山河的脊背已经汗湿一片。

毛泰九收回了打量与讽刺,直接走进了病房。朴秘书抱歉地向姜山河微微一笑,紧紧跟了上去。可是没等到朴秘书的脚踏入病房,只听见毛泰九的声音传来:“出去等着。”

朴秘书颤颤巍巍地又退出了病房,再次回报给了姜山河一个尴

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口,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而姜山河收回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一个拳头,滴滴血迹从指间嵌入的掌心里流下。他隔着病房的门上的玻璃窗,向房内看去。

男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避开了阳光,阴影笼罩着他,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修长的双腿交叠,双手十指相扣地放在膝盖上,像是帝王一般的尊贵而桀骜,又像是阴影里匍匐的野兽,危险而阴狠,捉摸不透。病床上的女孩盘着腿,阳光洒在她柔软的发上,明亮的如春溪流动,娇小玲珑的身体裹在了被子里,削瘦的苍白的脸静静地对着沙发上的男人,不见丝毫的害怕与逃避。

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被光影分割。

可是姜山河心中一痛,他在雾眠的眼中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光彩,隐蔽的,小心的,从眼底绽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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