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痛苦
温淩最近疲于为项目奔波,跟傅宴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陷入了僵局。
她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开始。
因为薛洋的下台和傅宴的上任,紫光集团很快进入新一轮的洗牌,内部争斗更是越演越烈,俨然有划分为多个阵营的趋势。
因为此前h5项目是由薛洋牵线,加上许述安和薛洋的关系,他们这一系俨然被划入了“薛洋阵营”。
这日,温淩一直忙到10点多才回去。可人都到家门口了,她望着黑暗里隐隐亮着灯火的豪华小区,在原地站了很久,又坐上了返程的车。
回去的路上,温淩错过了一班车,加上附近地铁停运,很久才回到公司。
她不想回国贸,可是,除了国贸那边也就公司能去了。来北京这么多年,能去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穿过中央公园,她边走边数着脚下的石板路,心里一片寂静。
这时接到了来电。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傅宴打来的。
她捏着手机看了会儿,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深吸口气,径直摁断了。
那边静了会儿,隔一分钟又打来。
温淩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摁断,泄愤似的把手机揣回了怀里。
……
公司后街不远的一处咖啡厅里。
傅宴看着被挂断两次的电话,若有所思,没有再打过去。
对面,任淼见他神色微凝,似乎有心事,道:“公司的事情是不是很棘手?我看你最近心情不大好。”
她哥哥任东明是紫光科技的大股东,也是傅宴多年好友,公司高层的内部斗争,她多少也耳闻一些。
傅宴收起手机,对她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四哥,你现在好像不跟我说实话了。”她苦笑,慢慢切着盘里已经融化的冰淇淋,“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傅宴略略一怔,旋即咳嗽一声,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不是也有了很多新朋友?在国外应该很开心吧?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她看他一眼,傅宴跟年少时的模样其实相差不大,只是,身材拔高了,人也更健壮了
,不复从前那么清瘦。而且,他们之间好像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好像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她以前觉得自己蛮了解他的,刚回来那一天,还是他过来接的机。重逢第一天,他们也是相谈甚欢。只是,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后,她觉得,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
这个点儿,公司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温淩抱着膝盖坐在了台阶上,忽然茫然无所适从。
傅宴这次不打电话了,给她发了两条短信:
【四哥:在哪儿?】
【四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温淩握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在关心她吗?还是心虚?
不过,以他的性格,心虚这种东西应该是不存在的。或许,是有些怜悯她吧,也并不吝惜偶尔一点点的温情。
像他曾经养过的那只金渐层一样,虽然性子有些野,老是挠坏他的东西,他对它却很是宠溺,给买最好的猫粮,让它住最好的屋子,觉得这种小性子很新奇。可是某一天,那只猫狠狠挠伤了他的手背,他就不喜欢了。
他能包容那些小小的使坏,觉得可爱,可要是脱离他的掌控,他就不再惯着了。
其实,傅宴的性格很大程度上遗传到了他那位八面玲珑却狡狯霸道的母亲,容貌气度也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会和“贫穷”这种字眼挂钩,典型的人间富贵花,他往人群里一站就是最打眼的,聚光灯一样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他控制欲很强,刚在一起那时候就是,不允许她跟别的男生说话,就算吵架,他也要时刻知道她在哪里。
“果然在这里。”有人在上面笑道,头顶隐隐绰绰笼罩下一道高大的阴影。
温淩抬头,看到了他。
不过,她没说话,仍是抱着肩膀。有那么会儿,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会儿,她复又垂下头,语气说不上热络,也不冷淡,而是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在她身边屈身坐下:“我在楼上画夜景,看到你了。”
温淩猝然抬头,看向他。
所以,她当时的犹豫、难堪……又离开,他全看到了?而今又这么平静地在这里跟她对话。
他坐在逆光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此刻的他有些晦暗莫测,让人心惊。
她偏过头,心里的苦涩像夜色一样无边无际地蔓延。
不知是哪一层的员工回来了,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你去哪儿?去找你的许师兄吗?!”他的语气沉下来。
温淩心脏收缩,又是一滞,她狠狠甩开他,忍着泪意快步下了台阶。
傅宴面色骤变:“站住!”
温淩没动,背脊僵硬。
“转回来!”他几乎是命令般喝道,不容置疑。
半晌,她转过身来。隔着几米,两人遥遥对视,他的脸上已经一点笑容都没有。明明还是熟悉的那张俊脸,她却
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仿佛第一天认识一样。
之前几次吵架,他是隐忍的,更像是强忍着愤怒,此刻却是一种她完全陌生的平静和冷酷。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
他面色稍缓,走下来,到了近前,伸手拂去落在她肩上的一片树叶:“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你非要跟我吵架?”
温淩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不住往外泄露着什么,空落落的。
她闭了闭眼睛,苦笑:好好说,你就会改变主意吗?你永远那么专/制!骄矜固执、一意孤行!
傅宴长久地望着她,似乎也有所感触,好是沉默了一阵:“对不起,我刚刚态度不是很好,你别介意。”
天空滑过流星,遥远的地平线上,幕色蒙蒙映射白光,像转瞬即逝的极昼。温淩低着头,默然不语。
……
之后沉寂了几天,温淩假意看不到公司里其他人异样的目光,也尽量忽略茶余饭后那些议论。
职场中,迎高踩低是常态。许述安也抽空把她叫去了一趟办公室,让她沉下心,说他会有办法。温淩很感激,心绪稍稍平复了些。
那个礼拜五晚上,有个刚毕业那会儿帮过她忙的学姐给她打来电话,说她涨薪了,请她和许文佳来吃饭,让她下班后早点过去。
温淩不疑有他,为了赶时间,还是打车过去的。
一进门,“砰”的一声,一大蓬彩带从天而降,落了她满身。
温淩边揭边笑道:“好在你们还有点良心,没给我身上砸蛋糕,不然一会儿还要去洗澡洗头。”
屋内几人哄笑,纷纷过来帮她清理。
好不容易整理好,温淩被学姐拉着去了客厅。
玄关和客厅的位置有玻璃挡板,视野有些受阻,这下走到客厅,温淩看清了沙发上正和许文佳聊天的人,脚步停住了。
她回头去看学姐。
学姐的表情略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却也没点破,含糊两句就把她带了过去。
她不说破,温淩倒也没那么尴尬,只是心里有些不对付,坐下后也是跟傅宴隔了很远坐着。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间有点问题。
不过,傅宴表情如常,边给她剥松子吃边跟许文佳聊着vc方面的事情,也没人敢贸然出声找不自在。
室内气氛古怪,虽然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几人不时投来探寻的目光。
温淩一直垂着头,吃着他剥来的松子,一颗一颗细细品尝,耳边听着他和许文佳侃侃而谈,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跟学姐道别。
“不再坐会儿?”
“不了。”她拒绝了学姐假意的挽留,像是没看到她面上的为难。
曾经耿直的新闻系才女,现在也能为了结交人脉昧着良心做事,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这本无可厚非,只是,作为其中被骗来的“筹码”,她心里多少不太舒服。
偏偏大家跟没事人一样,装作不懂。
走出破旧的楼房,温淩哈了口气,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觉得自己像小丑一样可笑。
可是她不能甩袖子离开,她没那个资本得罪人。
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靠在车门上抽烟的傅宴。他脚下已经堆了不少烟头,看得出来,站那儿有会儿了。
温淩走过去,抬头打量了他会儿,点点头,微笑:“你什么时候认识我学姐的?”
他淡笑一下,直接忽略了她语气里的嘲讽:“你有一个礼拜没接我电话了。”
温淩也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之间这个问题,是我在闹别扭吗?”
他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渐渐收起,似乎决定了什么。
深秋的夜风很冷,温淩望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点别样的情绪,却只看到了毫无温度的漠然。
那时,她心里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个想法,在三天后得到了证实。
还记得那日她去公司述职,刚出徐蓉办公室张月就冷着脸找到她:“你还有心情在这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温淩不解。
那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月气得跳脚:“紫光科技那边来话了,说h5项目前景不行,决定撤资,转而投资任淼负责的t2项目!擦!好像就是那个傅宴的意思!”
她口不择言,干脆直呼其名了
。
温淩却愣住,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傅宴?你说,是傅宴授意的?”
“不然呢!coo葛亮不就是他的人嘛?!”
温淩只觉得晴天霹雳,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上,脑袋里还空空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掏出手机,想给傅宴打个电话,到底还是没有打。
……
“我建议你不要去找他。”翌日一块儿吃饭时,许文佳这么告诫她。
温淩垂着头,没吭声,心里也大抵明白为什么。傅宴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有转圜余地,去找他不过是自取其辱。说到底,他瞧不上她的工作。
许文佳看她一眼,说:“h5是傅鹏礼之前主推的项目,却是这位傅总所不看好的,我想你也清楚。”
倒不是这项目不好,许文佳之前也有所了解,其实这个项目的前景很可观,放长远来讲是一个很伟大的项目,但是前期投入太大,周期长,风险高。
这位傅总如今忙着收拢紫光科技的股份,必须快狠准,才能在公司站稳脚跟,绝不能让董事会抓住任何把柄——这个项目自然就不合适了。
反观t2,只是在传统项目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并没有太大的革新,风险相对较小,也极容易获得董事会大多数人的认可,对他巩固地位极为有利。
扪心自问,换做许文佳自己,在傅宴这个位置上如果要选择,肯定也是选t2,以保万无一失。
而且,就算不为项目本身,为了表明态度打压傅鹏礼和他的余党,想必傅宴也不会选择支持温淩的h5。
就算他同意,他手底下那帮人估计也不答应。
这就是个态度问题。
傅宴那个人,她接触得不多,不过多少也了解一些。x三代,出身好,人脉广,又是金融圈的后起之秀,为人傲慢得很,作风又强硬,一般圈内人都不给面子。
温淩虽然是他女朋友,就她这几年的感受来说,她在这样的人心里,也就是一只小猫小狗的分量,开心时哄哄,翻脸时比谁都无情,他不见得会顾忌温淩。
夜风很冷,温淩在露天的铁艺桌上坐了很久。许文佳担忧地
望着她:“淩淩,你没事吧?”
温淩笑得勉强,慢慢挣开了她握住自己的温暖的手:“谢谢你,文佳姐,我没事,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