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选择
这次的见面地点约在击剑馆。
温淩刚收到短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跟傅平确认了一下。得知无误后,更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为了以防万一,她晚上还去复习了一下击剑方面相关的。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也算让自己多点底气。
谁知,第二天过去,他只是让她坐在旁边看他击剑,看了一上午。倒是傅平,还关切地给她递了杯水。
她捧着杯子坐在那边很快,一开始是真的很无聊,只是,后来发现有形形色色不同的人过来找他,似乎都不是一般人。
她渐渐来了兴趣,捧着脸坐在那边,从他们的衣着和谈吐暗暗猜测他们的身份。
正思索着,傅南期比完这场,摘下面罩大步走出场内。
温淩回神,连忙捧着杯子站起来:“傅总。”
傅南期接过傅平递来的毛巾擦汗,问她:“等很久了?”
温淩连忙摇头:“也没有多久!”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然后翻给她看:“早上9点到现在,整整八个多小时。这叫‘也没有多久’?”
温淩不明白他的用意,颇有些无措,强自镇定:“我知道,这是傅总对我的考验,我学到了很多。”
傅南期无声地看了她半晌,笑了笑,虽知道她言不由衷,却也没有拆穿:“耐心是有了,不过,其他方面还缺点。”没等她细想,“走吧,我请你吃饭。”
眼见他已经走远了,温淩连忙抱着资料跟上。
……
夜晚,华灯初上,灯火璀璨。透过落地玻璃,温淩朝脚下的市中心望去,立交纵横,道路曲折,一辆辆五颜六色的小车子来去匆匆,像一个个精致的玩具。
这家花园餐厅位于cbd市中心,是全北京最高的建筑,平日客流盈满,非名流富绅订不到位置。
“不喜欢西餐?”傅南期问。
温淩摇头:“我不挑食。”
默了会儿,她到底是抬起头,看向对面人。
这人真是天生的衣架子,肩宽腰窄,一双长腿比例完美,再配上那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不管是穿西装还是穿常服都叫人移
不开视线。
他的骨相也很“正”,轮廓清晰,线条干净利落,举止更是优雅得宜,从容落落。
“贵公子气质”这种虚幻的东西,在这个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之前的谈判有所分歧,不过,他对待事情认真谨慎、恪守原则的态度,还是让她颇为钦佩。
仔细一思量,温淩也觉得自己幼稚了点,准备不够充分。
好在结果是好的。
他答应继续接手之前h5初期的产品,也将继续注资。不过,具体条件要跟陈家恕详谈。
想必是要谈谈关于产业园各方面研究、生产之类的分配占比问题。
由此也知,他对t2没有什么兴趣,对智能制造和数控方面倒是挺上心。
这些跟她没有关系,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反正这个项目保住了,不会缩减相应投入。
他们本应是毫无相交的平行线,如今却因为立场,恰好站在了同一条线上而已。
而她,已经无路可退。
不管是为了争口气,为了团队中众人努力多年的心血,还是为了自己以后的路,也绝对不能让任淼占据上风。不然,离开兴荣她也不会有更好的发展。
她绝不会轻易认输,遑论是输给任淼。
电话此时响起。
温淩看一眼,是傅宴打来的。
她心头涌起无法名状的烦躁,直接摁了。
对面却像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似的,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她直接关了机,目光不可避免地抬起。
傅南期神色平和,没有因为这通打扰洽谈的电话而生气。
她心里却有些窘迫,转头望向窗外,避开了对面人的目光。
傅南期失笑,不过也无意揭破。落井下石这种无聊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
他确实是存了一丝借力打力的念头,不过借的是她的项目和理念,他对这两人的私人纠葛没什么兴趣。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雨,一滴一滴砸在透明的玻璃墙上,很快就汇聚成蜿蜒交错的水流。
女孩半垂着头,虽然神色镇定,纠缠在一起的手指还是泄出了几分拘谨。在这样晦暗冰冷的天幕下
,那张秀美的面孔有种别样的凄婉。
模样是绝对的清纯,肌如白雪,弱质纤纤,只是,一双曜石般漆黑的眼眸,掩映在弯而幽长的睫毛下,清澈见底,好似有一个漩涡,要把人不断地吸进去。
许是太干净了,反而徒生诱惑。
可她好像偏偏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丽一样,永远是那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像对什么都带着一点好奇。
不知为何,他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傅南期微微一怔。
照理说,像他这样的人,很少真的在意什么,难缠如傅鹏礼,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工作上,他向来杀伐决断,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忍心,生活里也克制理性,只按自己那一套规则来。
只是,跟这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斟酌一二,潜意识里觉得太过犀利刻毒会吓到她。
她跟他、以及他周边的这类人,差别蛮大的。
四周重新归于沉寂。
半晌不见他开口,温淩诧异回头,正对他同样望过来的目光。乌黑且静谧,深潭似的,像有一股吸力。
她不敢多看,复又移开。
“能不能放过薛总?”半晌,温淩弱弱道。
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无理。
傅南期笑了笑,叫来侍者给她添了半杯热咖啡:“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建议不要太热心。虽然h5的项目我很看好,不过,兴荣并不止你一个产品经理。说到底,你只是一个代言人,你这样做,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子女,对别人还是要留有余地。”
温淩心里紧了一下:“……对不起。”
“不用道歉。善意是好事,在这个社会上,这样的善意已经很少了。”他并不在意地端起咖啡,望了眼窗外。
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雪。北地多干旱,尤其是秋冬时节,鲜少这样的日子。
他失声一笑,不置可否。
温淩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无措。
好在他没有晾着她,徐徐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温淩看了眼他递
过来的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而修长,是极漂亮的一双手。
她伸手跟他握了一下。
这人的掌心宽厚而温暖,给人镇定心灵的力量,就像她曾经吃过的那种北京糖糕。握住的那一刻,她手心不受控制地出了点汗,连忙收回,不敢过多停留。
……
那日走出咖啡厅时,温淩一开始是有些恍惚的,脚下的步子都一踩一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她最近真的太倒霉了,什么恶事都往身上来。
她完全没有想过会绝处逢生——真的有人愿意拉她一把。
难道真的是否极泰来?
因为工作和傅宴带来的压抑感,终于稍稍消退了些。她回头就给许述安打了电话:“师兄,我的项目有人接手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许述安一开始是惊喜,随即又沉默下来,似乎是在忖度。
他的沉默让温淩也有些紧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许述安按定心神,压下心头的担忧,转而安抚她,“也别松懈,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接下来的工作,看你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照理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料想那样的大人物也不会对温淩有什么企图的。也许,真是这项目打动了对方。
——左右结果不会比这更坏了。
“加油。”许述安鼓励她,发自内心。
“嗯!”她把电话挂了。
翌日她就把之前的项目书重新整合了一份,洋洋洒洒好几十页,还特地装订起来送了过去。
不过,送去后她就后悔了,总感觉自己干了件蠢事。
傅董事长那么忙,应该不会翻阅这种东西吧?而且,他之前都听过了,汇报时,显然也是兴致缺缺的样子。想必,他对具体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这个项目本身对他的胃口。
具体如何,自然有下面人把关。领导嘛,只要统筹全局就行了。
想了想,她打开聊天对话框——这是那天加的微信。他说,有事情可以找他,不用拘束。
不过,温淩很有自知之明,打定主意不是特大事
情绝不会去叨扰。
三天后,她收到了回复,是傅平发来的,非常客气地说项目敲定了,请她这个礼拜六抽空过去一趟,说一下傅董要求的生产线分配和初期审批要准备的事情。
温淩忙应允,回头就去找了许述安,许述安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正好,我刚跟陈总谈过这事儿,正好跟傅董再说一下详情。”
翌日,天气不错。
傅平派车来接的人,一辆银色的宾利。车驰过市中心,在山道上兜兜转转,后来停在了一栋半山别墅前。
不过,这不是私宅,是一处私人会所——出发前,傅平笑着跟他们介绍过。
对于傅南期会在这儿约见他们,温淩到底是有些惊讶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请——”傅平一路指引,带他们穿花拂绿,最后进了二楼的一处会客室。或者,确切来说,是茶室。
袅袅茶气中,温淩捧起杯子暖手,抬头望向窗外。这是木质建筑,东边一面的三色竹帘,可以看到花园里栽种着不知凡几的名贵花卉。
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过去,正主迟迟不见人。
温淩抬头,茶室门口毕恭毕敬站着侍者,像是随时等候他们差遣。不过,她没好意思喊人,而且,傅南期这样的人,让人等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
这么想着,门帘被人掀开,傅南期携着份文件从外面踏步进来,先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临时遇到点事情,耽搁了,久等。”
两人忙起身说没有,复又坐下。谈话的内容稀松平常,大多是许述安和傅南期说,温淩坐在下首位置静静聆听,只有到了需要她开口的细节,许述安回头授意,她才会斟酌着开口,持了十二分的谦虚谨慎。
期间,许述安不由打量面前人。
他此前只在一些公众场合见过傅南期,印象里,是个高挑斯文的俊美男人,风采气度俱佳,待人非常客气。
这样近距离接触才感觉到这人的气场很强,说话滴水不漏,绝不是个好相与之辈,心里不免担心温淩。
“傅董认识家师?”
“我与薛总,也算是老相识了。”见他问
起,傅南期并不避讳地说道。
许述安微微眯起眼睛,望定他:“我倒是挺好奇的,像傅董事长这样的人,怎么会瞧得上h5这样的项目?又怎么会亲自接见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这个项目之前已经被傅总否决了,据我说知,他并不看好。难道,傅董事长和傅总不和吗?”
许述安并不怕事,却向来圆滑世故,难得露出这样锐利的眼神,说这样尖刻的话。温淩心里跳了一下,看看他,又迟疑地看向傅南期,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翻脸。
与此同时,心里也有点感动。说到底,师兄是为了她。
傅南期却冁然,就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露出迷人的微笑:“只是理念有些分歧而已。一个公司,如果只有一种声音,那么,这家公司离倒闭也不远了。”
四周的气氛又平缓下来。
侍者过来添茶。
温淩松了口气,好似刚才的剑拔弩张只是她的错觉。
这场交谈,不过是走个形式,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傅南期还派了司机送他们,起身告辞。
许述安和温淩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直到影子看不到了,温淩才如释重负地开口:“师兄,你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要吵架呢。”
“吵架?”许述安哭笑不得,心里原本的阴翳担忧也尽数散了。
料想她这样的小喽啰,也没什么值得人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