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许枝垂眼看着面前记录下来的物理公式，若有所思。
老师继续讲课，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陆起阳的“找茬”，老师虽然面上没有当一回事，但后续的几道题，还是讲得细致了一些。
许枝也勉强听了大半，把仍旧有疑问的地方做了笔记，准备课后去问自己班的物理老师。
下课后，补习班的同学们纷纷离开，回自己的班级。
人流往外涌，四周是同学们聊天的声音，混乱而嘈杂。
陆起阳下意识地往周围看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几秒后，锁定在了人群末尾的人身上。
许枝正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物理书。
大约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她眉心微微蹙起，唇轻抿着。
陆起阳视线下滑，落在她的书上。
上面已经做了许多的笔记，她字迹工整漂亮，看上去极为赏心悦目，但陆起阳知道，她只有在记笔记的时候才会这样。
因为在很久以前，初中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一个班级。
一次晚自习，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传起了纸条。
他每次都要花起码五分钟来辨别她那宛如狗爬一般的字迹。
但现在，许枝已经不再传纸条给别人了。
没有人再知道这个能写一手漂亮到可以作字帖字的人，其实也会写出丑到无法直视的字。
这个秘密，只有陆起阳一个人知道。
“许枝，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找他。”
一道声音打断了陆起阳的回忆。
而这时，许枝已经收起了书，应道：“好的。”
陆起阳本能地朝她走了几步，而后反应过来，停在原地，看着她抱着物理书往办公室去了。
他目光微微动了一下，转身回了15班。
班上有一半的学生已经去吃饭了，剩下的也稀稀疏疏站着，打算往外走。
“陆哥，总算下课了，走，去吃小火锅。”
有人走上来勾住他肩膀。
“陆哥，我跟你说，新开这家真的绝了，超级无敌好吃，而且还便宜，上次我们吃到撑，平摊下来也没花多少。”
几个人三三两两结伴着
，全都站在这里，等着陆起阳。
陆起阳说：“你们去吧，我还有点儿事。”
“？”
陈溯：“饭点能有什么事儿？”
其他人附和：“就是，吃饭的时间呢，有什么事吃完回来再说吧。”
“算了，你们去吧，”陆起阳看一眼陈溯，“你留下。”
陈溯下意识说：“不，我要去吃小……”
话音刚说了一半，陆起阳眯起眼睛，盯他。
“……好像不吃也行。”
陈溯识时务地改口。
等到其余人离去。
陈溯才问他：“干什么啊，陆哥，饭都不吃。”
“你现在去14班，帮我把许枝的理综卷偷出来。”
“？？？”
陈溯：“不是，陆哥，偷东西不太好吧，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干这种事，而且还是许枝。”
“分。”
陈溯微愣：“什么分？”
陆起阳看着他，没说话。
两秒后，陈溯反应过来。
“卧槽，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用排位来贿赂我。”
陈溯一把勾上他的肩膀，嘴脸瞬息万变，“上一次的理综卷是吗？我这就去。”
“一切都是为了联盟！”
陈溯握紧了拳头：“联盟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偷理综卷这件事，陈溯虽然没有干过，但也能做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14班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许枝和隔壁班的陆起阳、陈溯关系很好，因此这会儿陈溯来翻许枝的抽屉，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许枝东西摆放整齐，陈溯很快就找到了。
他高兴地把战利品交到陆起阳手里，“陆哥，超常完成任务，这一学期的理综卷我都偷出来了。”
“……”
陆起阳看着这一沓厚厚的卷子：“我谢谢你。”
说完，他接过那一叠理综卷，回到位置上。
陈溯一脸懵，跟过去，问：“陆哥，你拿这个来干啥啊？”
“你不用知道，”陆起阳从第一张开始看起，迅速略过一遍，把许枝错题所对应的考点和知识点都记了下来，记到一半，一抬头，陈溯居然还没走
，“你在这儿杵着干嘛？不是要吃小火锅？现在去刚好赶上。”
陈溯还处于震惊的状态，“我操，陆哥，你帮许枝整理错题？”
“陆哥，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一下眼睛。”
陆起阳扫他一眼，说：“不是我帮她整理的，是你帮她整理的。”
“我？”陈溯重复一遍后，在陆起阳的注视下，反应过来，“你让我帮你拿给她吗？为啥？不是，陆哥，你这偷偷摸摸给人家整理完错题，然后又不让她知道，图啥啊？”
陆起阳垂眸，翻到第二张理综卷。
几秒后。
他说：“不图什么。”
“我就愿意把时间花在这上面。”
许枝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刻发现自己的理综卷不见了。
老胡让她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学习，不要多想，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包括心理上的问题。
老胡还让她有时间可以和父母说一下这个问题，暑期也可以自己到处去看看，别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也好好放松放松。
许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需要放松。
她没有过任何压力，也从来没紧张过。
“许枝。”
熟悉的声音从前门响起。
许枝抬眼望过去，看见陈溯正抱着一堆卷子和一个本子。
她起身走过去，“你要卖废旧纸张？”
“……”陈溯把东西塞到她手里，“给你的，这是你的理综卷。”
“？”
许枝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卷子？”
“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拿的。”
大多数人是不喜欢别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动自己东西的。
但许枝只是“哦”了一声，又看向那个小本子，说：“这个不是我的。”
“这个……”陈溯纠结了一下，还是说，“是我的，我那个……帮你总结了一下物理错题，你回去好好复习一下，下周考试加油。”
许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总结的？”
她翻开本子一看，果然每一道错题都被抄录下来，上面有详细的做题步骤、对应的知识
点、考点，以及那一章节的重难点与考点偏向，甚至还举一反三，给出了其他例题所对应的位置。
许枝物理不好，但也知道，这个错题集可以说是相当走心了。
“对，我总结的，”陈溯拍拍她肩膀，说，“千万别辜负我，回去好好复习，下周考试一飞冲天，干过陆哥。”
超过陆起阳是不可能的。
但好好复习一下，比起现在的25分，她的提升空间是很大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许枝才抱着卷子和错题集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把卷子放回原位，低头看起了错题集。
片刻后，她的目光定住，停留在了v上。
是英文的小写v，落笔时有一个很小的转折，有点像n的写法。
但很多人不会写这个转折。
许枝不知道陈溯会不会这么写。
但她知道，陆起阳会这么写。
她回想起了物理补课的时候。
陆起阳明明是会做那道题的，但他却说看不懂，让老师再讲了一遍。
记忆再往前推。
周末时，他站在她家门口，额上、脖子上全是汗，手里提着给她带的外送。
以及，更加久远的时候。
一次考试，他把老师奖励给他的笔，送给了她。
许枝垂下眼，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错题集。
恰在这时。
放在抽屉里的手机震了起来，许枝回过神，摸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愣了一下才接起来。
“枝枝，这周末我们调休，约了你陆叔叔和陈叔叔一块吃个饭，你看看你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许枝轻轻舔了一下唇，说：“在家里吃吧。”
她侧过眼，看向窗外，蔚蓝色无穷尽地蔓延着，一直到更加遥远的地方，边际模糊不清。
“行，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联系一下厨师，让他们到家里来……”
许枝无声地吐了口气，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一些。
她闭了一下眼睛，而后，重新拿好手机，听着那边的人说着要如何安排这个来之不易的周末。
许枝心里却在想。
早知道，就说在陆起阳家里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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