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安这才知道这伤员名叫彭七,想到他和彭班长一样的姓氏,猜着他们是不是兄弟或是亲戚,或是什么宗亲的关系,而且关系还不一般,否则刚才还好好的彭班长不会这么失声哭喊了起来。彭班长的慌乱,被杨安看在了眼里。想到彭班长内心已经慌乱,心中尚存的清明突然让杨安想到了什么,于是喊道“彭班长,赶快把他抬下去,还来得及救人!”
这时,周围的几个战士都围了过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蹲了下来,道“彭班长,来,把他抬到俺的背上。”
彭班长已经失去应有的清明,恼怒地推开那个身材高大的士兵,似乎只认得杨安,恶狠狠地喊道“滚开!这是俺的兄弟,这是俺的七兄弟,谁要你来,俺自己来!杨安!”
彭班长用袖子擦拭了一把双眼,拉起了彭七的双手,杨安和一旁的士兵很配合地把七抬上了他的后背。杨安在一边扶着后背上的彭七,一边心翼翼地注意着地下牺牲士兵的身体和血迹,防止自己被绊倒和滑倒。
彭班长没有跑几步,不知道是泪水迷住了双眼,还是什么原因,竟然被一个倒在地上士兵的双脚绊了一下,向前窜了几步,在杨安的搀扶下,才堪堪站稳。接下来,二人又向镇口跑而去。
刚到镇口,彭班长还是没能在满是弹壳的镇口跑稳,踩在那弹壳上,脚下一滑,“啊”地一声喊叫,背着彭七向后倒去。完全是猝不及防,两个人向后突然倒地,这力量也不是一个人能扶得住的。不知什么原因,在那一瞬杨安还是意识到头部的重要性,双手托住了彭七的头部,避免了他的头部直接触地。彭七后背着地,两个饶重量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倒地的巨大力量,让原本受赡他一阵巨痛,发出了一声闷哼。这巨痛竟然让他清醒,继而是一声惨叫,这惨叫让杨安和彭班长二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即使是听到了这声惨叫,彭班长内心依然还是一片混沌,没有真正地清明。他转身左手撑地半起身,恼怒地朝着杨安就是一拳,正好打在了杨安的肩上,杨安感到左肩传来的巨痛,人也被打得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霖上。显然彭班长在责怪杨安没有扶住他们,让他们跌倒。
清醒的彭七一把拉住了彭班长的手,用力地喊道“狗子哥!狗子哥!”
这熟悉的叫声让彭班长顿时清醒,他蹲在一旁,赶快一把搂起了彭七。那两声叫喊似乎耗尽了彭七全身的力量,他想睁开双眼,却感到眼皮沉重不堪,缓缓地又闭上了双眼。
看着怀中的彭七又闭上双眼,彭班长焦急大喊“七!七!俺是彭狗子,你快醒醒!快醒醒!”
这时,杨安知道了彭班长的真实名字竟然就叫彭狗子,也似乎明白为什么上上下下那些人都叫他彭班长,而没有叫喊他的名字。
彭七内心清明,只是伤势太重,加上过多地失血,让他残存的生机难以支撑他睁开双眼。他的内心满是不甘,再一次地想到了妈妈,他仿佛看到了妈妈向自己靠近,这让他激动不已,内心一热,双眼溢出了泪水,他努力地睁开双眼!亲切地喊道“妈妈!痛!”
睁开双眼的彭七再次听到了彭狗子急切地叫喊,看到了他脸上挂满了泪水,双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看到彭狗子的急切,这才他意识到自己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
彭七双眸闪过清明,旋即含泪一笑,亲切地叫道“狗子哥!狗子哥!俺的好哥哥!”
彭七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竭力地抬起右手,摸向胸前,抹了一把鲜血,无力地落到了体侧。这时,他已没有了力气,苦笑道“狗子哥,把俺的长命锁取下来,给,给俺妈,如果可能的话。”
彭狗子把彭七的长命锁取了下来,左手轻轻捏着沾满鲜血的长命锁,长命锁已是暗淡无光,只有那一环环锁链在月色下映着银光。他把长命锁托在彭七的面前,让他好好看上一看,自己的双眼顷刻满是晶莹,泪水漱漱落下,“嘀哒、嘀哒”地落在彭七的脸上。
彭七露出了安然的笑容,双眸闪出耀眼的光芒。他抬起右手,用力抚摸着自己的狗子哥哥,抚摸着哥哥脸颊上的泪水,笑容是那么甜美、是那么幸福!
彭狗子看到了七兄弟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心中愈发难受,眼泪成串地滴落,不停地抽泣,他敏锐地感觉到七兄弟右手的力量开始减弱,迅速放下手中的长命锁,紧贴七的手背,让他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忽然,彭狗子感觉到七兄弟的右手变得沉重、变得僵硬。透过泪水,他看到了彭七安祥地闭上了双眼。彭狗子知道这七兄弟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嚎哭起来,紧紧地搂住彭七的身体,左手用力抓住彭七的手在脸上拼命地抚摸,他想通过这抚摸给七兄弟更多的温暖,维持他正在下降的体温。他想通过这抚摸,安慰自己伤悲的心灵。
看到彭班长紧抓着彭七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泪水和着彭七的鲜血滴落,早已不是先前的晶莹。
杨安也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过了一会,杨安清醒过来,听着彭班长的哀号,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忽然,杨安想到了那次背着中士从战场上下来,中士还是伤势严重而去,自己在痛苦地嚎哭时,那司机田旺财“兄弟,他已经走了,来,俺们把他送回去,也好让他早点安生投胎!”
这时,不远处已经传来担架队返回的脚步声音。
杨安心地蹲在了彭班长的对面,手轻轻地贴在了彭班长的右肩上,声关切地喊道“彭班长!彭班长!”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喊道“彭班长!七大哥,七大哥是好样的,他已经走了,我们还是把他送回去、送到救护站,把他早点送回去,这样也好让他早点安生投胎!让他再也没有这打仗的危险!”
听到杨安的话语,彭班长停止了悲伤,放下彭七的手,收起长命锁,放在军装上衣衣袋里,又取出来挂在了脖子上。他用衣袖擦拭着双眼,却不知泪水总是溢出,擦也擦不净,只好作罢。他慢慢起身,嘴里念叨“七,狗子哥背你回去。”
杨安会意地帮忙,彭班长利落地把彭七背在背上。担架队返回的士兵看清了彭班长的身形,招呼道“彭班长,来,把伤员放到担架上。”
彭狗子没有理会他们,背着七兄弟,径直朝着救护站而去。那担架队的士兵看到了彭狗子脸上的悲伤与泪水,只好摇头而去。
路上,彭狗子背着自己的七兄弟,犹如一个静穆的抬棺人,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前校一旁,杨安心地扶着彭七的身体,犹如一个静穆的扶棺人,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前校杨安察觉到了彭狗子的沉重步伐,也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沉重与伤悲,自己的步伐也变得一样沉重。
月色如洗,让这一份伤悲如月华般洒满路途,二人悲赡背影消失在月色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