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与死伤,带给溃兵的是畏惧与退缩。勇敢与畏惧,从来都没有绝对的界线。彭一苟果断地带着连队,大胆地迎击日军,完全是一副势不可挡的阵式。长长的火舌,倾泄了对日军的仇恨,也展现了彭一苟连队一往无前的勇敢。熟的悉捷克式枪声,凝聚了迎击日军的信心。看到这一波勇敢的迎击,溃散的队伍如同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们不再畏惧、不再退缩,一个个士兵操起了手中的钢枪,陆陆续续勇敢地加入了迎击日军的战斗。手枪、步枪、机枪,都朝着黑暗里那一片枪焰集火反击。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分钟,日军机枪就已经偃旗息鼓,就连步枪也变得稀疏起来。“一排,冲锋。”“冲啊—”,一排长听到连长的命令,挥着手枪,大声喊道。“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就在一排发起冲锋的时候,搜索连警卫排那边枪声大作。看到这一幕,彭一苟眉头微蹙,叨咕道“不对劲!不对劲!小鬼子步兵的火力什么时候这么强?”带着这一份疑问,彭一苟跟着冲了上去。那一小股日军偷袭过后,看见来了硬茬子,眼看对手群起而攻,便迅速后撤。在这一小股日军的侧后数十米,彭一苟从军部警卫营带过来的警卫排开火了。军部警卫排原来每个班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班长、副班长各配二十响驳壳枪一支,其他人员配中正式步枪一支。这种轻武器火力配置,因为有了三支自动武器,一个班的火力已经足够强大。这次补充武器弹药,给德式师补充了一批花机关,警卫营每个班又加配了两支花机关,作为军部最后的预备队。这样,一个警卫排的火力自然不可小视。想到警卫排一个排三挺捷克式加上六支花机关、七支驳壳枪,一共十六支自动连发武器,仍然不能形成火力上的绝对优势,彭一苟自然会感觉到惊诧和怀疑。彭一苟早已把驳壳手枪结合成手提机枪,把枪托顶在肩窝,猫着腰身快速冲锋。一边冲锋一边寻思着眼前这股敌人火力里透露出来的诡异。一排赶了过去,搜寻地上的活口,对小鬼子进行及时补枪。突然之间,彭一苟似乎感到想明白了什么,便大声喊道“留下活的!留下活的!”让人遗憾的是,当彭一苟跑过去的时候,兄弟们已经把地上死伤的小鬼子补枪的补枪、补刀的补刀,已经没有一个能够喘气的了。彭一苟下令一排二排继续进攻,自己则留下来查看这些小鬼子的来历。打开手电,他接连翻看两具尸体,从日军军服上看出了同样的标志。“狗日的,是第6师团!”彭一苟吃惊地念叨。他在军部看过地图,尽管他不能完全看懂地图,但他知道小鬼子从上海正南方向的金山卫海岸登陆,听说日军准备抄右翼作战军的后背,金山卫原本距离第36师的防线还有一段路程,没有想到眼前这些小鬼子就是金山卫登陆的第6师团。想到小鬼子这么快便穿透了层层防线,这么快就跑到了这里,他的脸色大变,惊惧地大声喊道“牛长福!牛长福!”“连长,俺在这里!”牛长福几步跑到彭一苟跟前。“赶快!赶快!赶快返回,找到军部,就说从金山卫登陆的第6师团一小股部队已经打到了这里。”“就这?”“对,就这一点,记住了吗?”“记住了!”说罢,牛长福转身便向回跑去。“记住了吗?这个非常重要,非常重要!”想到第6师团可能影响第78军的后撤,彭一苟内心第一次生出了恐慌,担心牛长福误事,便再次问道。“记住了!”牛长福答道。“快去!你也一起去!”彭一苟拉住一个身影,连忙命令道。话音一落,牛长福和那个身影转身便跑。看着牛长福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彭一苟脸色变得沉重起来。尽管日军火力与警卫排不相上下,但是日军显然没有打下去意思。很快,日军开始有序组织梯次撤退。日军撤退途中,还有小鬼子发射掷弹筒榴弹,专门掩护部队后撤。黑暗里,搜索连警卫排也不知道小鬼子会撤退到哪里,但是他们并没有接到收兵的命令,也不想就此放弃。就这样,警卫排紧紧地咬着这一小股日军。彭一苟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因为第师还没有撤退,不能就这样放过这一批小鬼子。否则,一旦放弃追击,等他们缓过神来,依然会袭扰西撤的队伍,造成不可预料的损失。到现在,彭一苟也不敢保证这一股日军放弃偷袭西撤的这条公路,但是他想着至少必须等到第36师安全通过这一危险地带,或者是军长接到牛长福的报告,下达新的作战命令才能够撤退。搜索连警卫排尾随追击了一里多地,日军便往一个小山丘上退却,还在山上临时设立了阻击阵地。显然,他们想利用有利地形拖延时间,坚持到日军登陆的后续部队赶来支援。在彭一苟搜索连全部赶到山脚下的时候,从西撤的公路上陆续赶来了至少三五个连队。不是同一个建制的部队,也没有统一的指挥,大家都自己进攻自己的,把这座小山包围了起来。刚刚打起了一会儿,又从佘山方向撤退下来一些部队,也同样加入了围攻的战斗,仍然是各自打着各自的进攻战斗。到这个时候,部队已经把这座无名的小山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打了两个回合,彭一苟内心暗暗地着急起来。对于山上的这一支日军,彭一苟还不知道敌人部队的规模。但是,他感觉这支部队的小鬼子异常强悍,远远要比上海城市围攻战中的小鬼子打得顽强。自从加入警卫营之后,彭一苟作为军部战斗预备队的一员,先后参加过不少战斗。眼前的这股小鬼子,要远远超过前几次战斗中的敌人。彭一苟把警卫排撤换了下来,他担心这支精锐的力量在敌情不明的战斗中折损。彭一苟思忖着“为什么这支小鬼子打得这么顽强,就这么个小小的山头,说白了只是一个稍稍大一点的土丘而已,他们早已被包围,按说他们早该一路向南撤退,为什么偏偏退到了山上?不对,他们的武器配置也不对,日军的陆军没有这么强的火力,除了日本海军陆战队,日本陆军部队哪里有过什么花机关。难道这支部队是小鬼子旅团指挥部?不对,小鬼子不会傻到这个份上,打前锋,哪里会让指挥部冲在前面?”在这短暂的思量之中,彭一苟已经绞尽脑汁,仍然没有想明白,但总感觉山上的小鬼子有些反常。可是,他又想不出这支部队究竟反常在哪里。战斗仍然在持续,让各个围攻营连头痛的是,仰攻山上的敌人,对手占尽了地利优势,想要攻上去,却又始终攻不上去。黑暗中,有一支部队快要登顶,喊杀声刚刚响起的时候,却又被小鬼子一通手雷给轰得七荤八素,一个反击就又被打得退了下来。彭一苟看着山上爆闪的团团火光,看着友军兄弟血肉横飞,心底蹿起了一股滔天怒火。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拿下这座山头,砍下对方军官的脑袋。山顶。在一众卫兵和参谋人员的护卫下,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中将失去了先前的从容与自信,面色变得有些阴沉,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