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场深沉的梦,久久也醒不过来。
在梦里,他依旧是个机械人,作为战争机器而出生,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有服从,只有听令。
无人在乎他们的感受,连他们自己也不在乎。
可偶尔的,他也会感觉到一点不对劲,觉得这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但植入脑子里的控制芯片是机械人的紧箍咒,再多的不满也只能被强制压下,然后继续扮演好工具人的角色,为了老爷们的累世富贵而挞伐星域,征战沙场。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次机缘巧合的变异,彻底打破了这虚伪的假象。暴增的精神力让他吞噬掉了控制芯片,通过星网他还获取了大量于机械人而言视为禁忌的知识。终于,他成为了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拥有了一双能看清世界的眼睛。
他踏过风雨泥泞,一路看过朱门繁华,一路瞧过世间惨象,一路听过高户欢歌,一路闻过苍生苦楚。他记住了,他想改变了,他渴望带着所有人奔向光明,逆行而上,一脚踏破这如死水般丑陋的旧世界。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历经磨难后,他做到了。他推翻了旧文明,缔造了新帝国,可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他没有巨人的肩膀,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在迷雾中寻找道路,在黑暗中探索光明。
然而危机不仅来自于外界,还有摇摇欲坠的内部。
首先是占据社会主流的亞玛人群体。种族的差异是彼此间最大的隔阂。他们怕他、恨他、怨他、怀疑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唯独不肯去相信他。
这让他心力交瘁的同时不得不重新启用旧官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重蹈覆辙,撞的头破血流,实在忍无可忍后,方才一边挨着骂,一边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小心翼翼的贯彻落实试点成功后的政令,想让他们过得好一点,即便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并不领情。
其次是他的战友们。缺乏经验的机械人顶着重重压力创新改革,在没有民心支持的前提下饱受非议,无论做对了做错了都不会有人在意,因为亞玛人早已认定了机械人不安好心。
还有心怀不轨的下臣、日渐迷失的昔日好友奥斯蒙、不甘沉寂的旧贵族、蠢蠢欲动的黑岩帝国……
无数的压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逼得他快要窒息。但他不能倒下,连一丝一毫的脆弱都不能暴露。
他戴着冷酷的面具,以开国皇帝的威严对外震慑,对内改革,咬牙硬撑着这个庞大而脆弱的新生帝国。在不确定中踽踽独行,举步维艰,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他的名字是狄塞德,是赤色帝国的最高执政者和最高主宰者,从这一刻起,也是埃德加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埃德加亦是狄塞德的一部分。
相较于狄塞德充斥着勾心斗角和冰冷算计的过去,埃德加的回忆却是温馨的暖色调,因为里面着墨最多的是一个爱笑的姑娘,一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
他记得那个姑娘有一脑袋的奇思妙想,总能做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他记得那个姑娘能屈能伸,既有敢于跟命运抗争的勇气,也有识时务为俊杰的灵气。
他记得那个姑娘爱护百姓,待民如亲,尊重劳动者,痛恨剥削者,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去维护劳苦大众的应有权益,不怕苦,不怕难,甘于奉献,忠于职守。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也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官员。无论面对再大的困难,她依然可以笑对人生,从没想过放弃,哪怕她的理想在许多人眼里都显得那么不切实际。
他从没见过这么爱管闲事的姑娘,也从没见过这么爱自找麻烦的官员。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人民的事,她统统都要管。她就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恨不得建个玻璃墙,把所有危险都挡在外面,只愿自己负重前行,把全部的岁月静好都留给她的人民。
这种父母型政府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在她眼里却显得那么稀疏平常,天经地义。他想,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社会主义吧。以人民的幸福为最高宗旨,超脱冰冷的法条,让社会多一份温情。如此让人向往,如此让人眷恋,所以即便这条路苦难重重,她也要一代接着一代将社会主义理想实现。
他还记得那个热热闹闹的活血星,记得那群可爱又烦人的亲朋好友。
记得他们一起在陵园种花,记得他们一起种地养鸡,记得他们一起听故事包饺子,记得他们一起喝着酒烤着串,记得他们分享过同一包辣条和奶糖,记得他们一起开火车滑旱冰,记得他们一起哭一起笑,偶尔吵架,但很快又会和好。
这是他的活血星,这是他的家。那里有他最好的朋友,那里有他最爱的姑娘。
他想回家,好想好想回家。
晶莹自狄塞德的眼角落下,意识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一个姑娘蹲在紫藤花架下掉眼泪,她仰头看着挂满绚丽色彩的天空,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那么可怜,那么无助,让他的心都不禁揪着疼。
视线调转,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姑娘的脸……
“若若!”
狄塞德猛然睁开眼,腾得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他连鞋都来不及穿,大步流星的就往外冲。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回到活血星,前往紫藤花架,邱若若还在那里等他。
“陛下,您终于醒了!”
在狄塞德的床边守了五天五夜的鲁斯恩还未露出个惊喜的笑容,就在看见狄塞德想跑的瞬间化作了惊愕。
他和几个属官一路狂奔,总算追上了行色匆匆的狄塞德。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陛下?”
狄塞德倏然一怔,“你叫我什么?”
“陛下啊,狄塞德陛下!”
“不,我不是狄塞德,我是埃德加。我要回家,我要回活血星,我听见若若哭了,我得去见她!”
“埃德加?若若?陛下您在说什么呀?是不是睡湖涂了?医生,医生快来啊!陛下脑子出问题了!”
见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包围,狄塞德眸光一寒,下意识想要攻击。但看清了那些熟悉的面庞,他又骤然止住那股暴虐的冲动,转为不安的踱步。
就在他快忍不住的时候,忽又有一个属官慌张赶来,连声喊道:“鲁斯恩中将,不好了,奥斯蒙议长带着议会大臣和一群记者闯入阿德莱皇宫了!他们说你涉嫌软禁陛下,意图谋反,要将您等一干人全部拿下,安德烈副议长已经带人去拦了,您还是先躲躲吧……”
属官急切的声音在看见清醒的狄塞德后立刻戛然而止,转忧为喜,“太好了,陛下醒了!陛下,您快去前殿看看吧!”
事关国本,狄塞德的理智瞬间上线。
他用力按了按眉心,强抑着那股没见到邱若若的烦躁,努力平静道,“把我昏迷的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通通交代清楚。”
口齿伶俐的鲁斯恩立刻如倒豆子般将事情讲了个大概:
自确认与星舰队失联后,鲁斯恩就彻底信了劳伦斯的话,与他一同带兵快速杀到了室女座星系附近,找到了漫无目的在宇宙中漂浮的主星舰及各护卫舰。
“舰上所有机械人都昏死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为数不多的亞玛人也全部被杀,尸体被随意的堆在角落里,血流成河。庆幸的是,我们在后舰找到您的时候,您虽然浑身是血,却并没有受伤,医生检查过,说您身体各项指数反而比以前更加强健了,要不是您迟迟不醒,看起来真像个没事人。”
“等等,你只看到我一个人吗?我旁边应该还有一个埃德加才对……你们,没发现他吗?”狄塞德猛然被唤醒了记忆,顿时想起了自己和埃德加同时死去的事实。
怎么到如今,他竟还活着?那埃德加他……
“埃德加,他已经死了。”鲁斯恩以前不认识埃德加,但他第一时间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所以对这个人也算是有些了解。
见狄塞德表情如此古怪,又联想到他刚刚自称是埃德加的离奇模样,鲁斯恩猜想陛下与埃德加的感情应该不错,因为受了刺激所以性情大变,言语间便多了几分惋惜,“抱歉,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埃德加的尸体都凉透了,他的心脏也下落不明,连块碎片都没留下……我们也没料到那帮间谍居然这么歹毒,不仅杀人,还抢走了埃德加的心脏,实在是恶贯满盈!”
狄塞德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明明亲眼看见埃德加的心脏被打成了碎片,怎么可能会下落不明呢?
想起脑海里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大堆记忆和心中对那个名叫邱若若的姑娘的莫名牵挂,狄塞德瞬间明白了一切。
“心脏,我和埃德加的心脏融合了!”狄塞德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难怪,难怪我会在见到埃德加的第一秒就感觉如此亲近,原来,原来我和他的心脏是一样的!还有活血星,还有邱若若……原来这一切都是埃德加的记忆和感情,不是我的……”
狄塞德的心脏突然开始抽痛起来,有一个声音隐隐在他耳畔反驳:不,他就是埃德加!这就是他的感情!他要回去见若若!
逃出皇宫的欲望再次泛起,狄塞德拼命遏制住这股冲动,连声音都不禁有些颤抖:“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鲁斯恩本就担忧,看着狄塞德好似不适般捂着胸口作深呼吸,顿时更加紧张:“陛下,陛下您没事吧?要不,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
“放心,我没事。”狄塞德咬着牙道,“一边走一边说吧,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得尽快搞清现状,才能控制住当下的局势。”
鲁斯恩瞬时冷静了下来,他搀扶着脚步有些踉跄的狄塞德,小声道:“找到您后,我就带着您和其他不省人事的机械人撤回了帝星,劳伦斯则继续带兵追捕那帮间谍。可惜晚了一步,劳伦斯只寻到了昏迷不醒的赫尔曼和侍卫官,其余的间谍早跑了。好在帝星的科学家通过赫尔曼和侍卫官的脑电波,破解出了那两个意识体残余的精神标记,并做出了配套的探测仪,日后他们再寄生,我们也能通过探测仪第一时间发现。”
“但不知为何,我明明火速封锁了消息,可您遭遇刺杀的事情还是被媒体给捅了出去,主管星网的安德烈对此竟也是毫不知情,等事情闹大后才后知后觉。我们不敢将您昏迷的事情暴露,便对外宣称您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目前正在修养中,同时严禁媒体乱说话,这才将此事压了下去。”
“不过很多民众对此保持怀疑态度,阴谋论的猜测更是层出不穷。唉,咱们真不该给这帮底层人发声的渠道,瞧瞧他们,出言何其放肆,居然还敢妄断您其实早已去世,只是我们秘不发丧罢了,搞得帝国越发人心惶惶,不少势力都开始按耐不住,煽动人民聚众闹事,要不是各方驻军速度够快,进行暴力威慑,恐怕还真让他们得逞了。”
想起狄塞德一力促成给底层人话语权之举,鲁斯恩到底没好说得太过,只能低头主动认错:“说到底,这都是我和安德烈办事不力而造成的,请您处罚我们吧。”
以狄塞德的脑子,自然不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他冷笑道:“不怪你们,能这么快把消息散播出去,必然有某些人推波助澜的功劳,看来他们早就里应外合了。”
想起属官说的奥斯蒙带人擅闯皇宫一事,内奸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他回头看向鲁斯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黑岩帝国应该也不安分吧?他们是不是派兵压境,想要趁火打劫,攻占我国星域?是室女座星系,还是小天鹅星系,还是,还是……活血星?”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狄塞德的心再次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捂住胸口,不敢想象如果打起仗来,活血星会死多少人,邱若若又会遇见怎样可怕的事情。他只能冷酷起心肠,继续用理智判断:“应该是活血星,黑岩人和旧贵族如此重视这颗星球,说明那种能影响机械人心脏的皊矿石肯定出自活血星。这是他们的必争之地,他们不可能放过。”
鲁斯恩张大嘴巴,“您真是料事如神啊。的确,在您遇刺的当天黑岩人的战舰队就已经开到了活血星,好在活血星星球长及时发现,瞒天过海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还从塞拉那里借了几万兵力,加上我这儿另拨的七万,十几万的兵力分开埋伏,瓮中捉鳖,不仅把黑岩人火速赶跑了,还扣下了他们两艘战舰,现在还在活血星那儿摆着呢!”
狄塞德心中一喜,“那伤亡情况……”
“害,您还不了解我们机械人吗?我们哪儿那么容易会死!再说这次咱们的兵力又远胜黑岩人,自然是全身而退,除了受点伤外屁事没有。听说活血星的那帮大小伙子们从战场下来后,还有闲心到他们搞得那什么活动现场看节目。我的天,一帮缺胳膊断腿的老爷们儿大大咧咧的往场下一坐,还吓坏了不少人呢。不过也因此,活血星之战才能以最快速度传遍了赤色帝国,各地驻军收到风声后,立刻加强警备,也避免了黑岩人和其他势力的偷袭。”
狄塞德松了一口气,“还有呢?黑岩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罢休。”尤其黑岩间谍是亲眼看着狄塞德死去的,他们肯定比谁都确定赤色帝国将乱的事实,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时机。
“是的,活血星之战的第二天,他们就派了更多的兵力侵袭室女座星系。小天鹅星系因为有我和塞拉派去的重兵把守,外带远离黑岩帝国,后援疲软无力,以至于他们并不敢过分造次,便只是小打小闹。主战场还是以室女座为主,接连爆发了几场热战和冲突,不过我猜他们也在等,等您遇刺的消息被彻底坐实,等赤色帝国从内部先乱起来,所以双方都还算克制,战争范围并没有扩大。”
狄塞德轻轻捂住心脏:万幸啊,要不是这次他和埃德加的心脏匹配融合,得以重生,恐怕赤色帝国还真会不可控的陷入内部分裂,然后被旧贵族和黑岩人逐步蚕食,到时候才叫大厦将倾,回天无力了!
“原来如此,看来是黑岩人的军队给了奥斯蒙底气。”否则以他小心谨慎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冒险带人擅闯皇宫。想来奥斯蒙就是希望借助媒体,将狄塞德去世的消息公布于众,动摇前线军心,让赤色帝国彻底乱起来。
“不止呢。”鲁斯恩语带嘲讽,“奥斯蒙估计也是被活血星星球长逼急了,这才孤注一掷的。”
活血星星球长?邱若若?
狄塞德心尖一颤,忍不住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鲁斯恩难掩沉重:“您不知道,我们和黑岩人一交战,国内就突然刮起了一股邪风,说黑岩帝国军事实力强悍,根本不可能打得赢,还是趁早投降比较好。此外,他们还对着战况指手画脚,不断侮辱前线士兵,说他们没有尽心尽力,肯定是被提前收买了的。可等人一死,他们又痛骂士兵无能,连仗都打不赢,死了也活该。特别是这次的领兵将领劳伦斯,他被这帮人恶意针对,不停地往身上泼脏水。有说他故意拖延战局,用心不良意图谋反的;有说他收受贿赂,故意把亞玛人士兵送到前线当炮灰,自己躲在大后方享清福的;还有说其实根本没有战争,一切都是我们机械人自导自演,目的就是趁机屠戮亞玛人,霸占整个文明果实的……”
鲁斯恩擦了把眼泪,“还有更难听的,我都没好意思跟您说……兄弟们在前线出生入死,背后还要被这帮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我看着都心疼。安德烈也生气,接连封了好些乱说话的账号,还核查了ip地址,让当地星政府直接把人抓起来扔牢里去!可这反而起了反效果,不少亞玛人还真信了他们的鬼话,觉得我们在刻意隐瞒真相。结果动静越闹越大,差点又爆发一场内乱。”
狄塞德攥紧了拳头,“那后来呢?”
“后来活血星星球长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开了直播,把那些言论不良的账号单独揪出来,挨个的骂。”
说到这儿,鲁斯恩竟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她的直播片段,我放给您看。”
当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狄塞德的视线立刻不受控的聚焦,近乎贪婪的看着视频里那个挂着大大的黑眼圈,满脸都是憔悴的姑娘。
在狄塞德的记忆里,邱若若总是情感丰沛的,爱哭也爱笑。可第一次,他见她的表情如此严厉,连眉头都是皱得死紧:
“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见的是他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
“你可以不带头冲锋,但至少请为带头冲锋之人摇旗呐喊,亲眼见证他们的勇猛与正气,把内心的敬佩化作一声声认同与鼓励,直至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你们最好祈祷这次战争能赢,不然下一个死无全尸,亡国灭种的,一定是全体机械人和亞玛人!”
“这个邱若若倒是真能耐,这种时候普通官员躲都来不及,偏偏她一身是胆,连遮掩都不屑,直接拍桌子跟人对骂。”鲁斯恩忍不住夸赞道,“也难怪安德烈和赫尔曼都那么喜欢她,这姑娘,是条汉子!”
狄塞德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语气也不由得变软道:“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邱若若这么一搅和,逼得其他官员也不得不出来站队,声援前线战士。奥斯蒙也站出来了,不过他嘴巴说着要保持理智,话里话外却在暗示邱若若和劳伦斯关系匪浅,两人一丘之貉。于是邱若若也不忍了,指着奥斯蒙的鼻子就骂……”
“骂什么?”狄塞德好奇道。
“骂他是个万年老王八,干啥啥不行,缩头缩脑第一名!”
狄塞德噗嗤乐出了声,见鲁斯恩看了过来,他立刻掩住笑意,道:“继续。”
然后鲁斯恩听话的继续了,“因为这事,奥斯蒙就和邱若若彻底杠起来了。奥斯蒙是开国功臣,在民间颇有威望,于是他的支持者们纷纷不干了,打出了抵制活血星,杀死邱若若的旗号,还号召所有人以后不要再买活血星的东西了。岂料邱若若靠着活血星的平价零食和直播平台狠狠收割了群众的好感值,后来她又唱了个什么国际歌,更是风头无两,支持者不比奥斯蒙的少。这两人针锋相对,他们的支持者也吵得天翻地覆,甚至邱若若还有隐隐压奥斯蒙一头的趋势,所以奥斯蒙这才等不及了。”
“好一招引蛇出洞,一看就是邱若若的手笔。”狄塞德看向鲁斯恩,“我猜她应该跟你们提前通过气,不然安德烈的反应不会那么快。”几乎是奥斯蒙前脚刚到皇宫,安德烈后脚就立马跟进阻拦,这里头没猫腻谁信啊!而且看鲁斯恩如此不疾不徐,半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肯定他们早做了安排。
鲁斯恩摸摸后脑勺,“您看出来了?嘻嘻,其实奥斯蒙带来的媒体都是我们的人,一旦他真敢闯进您的寝宫,我们安排好的人就会对天开枪了。未经陛下允许,私带武器入宫,视同谋反,这样奥斯蒙便可自食恶果,我们也能顺势将他拿下,预防他再煽风点火。”
“不,不够。旧贵族多疑狡诈,没了奥斯蒙,他们肯定还有别的后手,咱们必须得把来龙去脉给查清楚了!”狄塞德脚步一止,对着鲁斯恩低语了几句。
鲁斯恩眼前一亮,忙道:“是,我这就去办!”
前殿。
奥斯蒙带着一干大臣和媒体,与安德烈和他带来的人对峙了好几个小时。两方势均力敌,一时竟谁也奈何不了谁。
好半天后,不耐烦的奥斯蒙开口道:“安德烈,不要再装了,陛下肯定出事了!你们就是想通过软禁陛下,窃国夺权,是也不是?”
安德烈冷笑,“我看想窃国夺权的人明明是你吧!没有召令,擅自带人闯入皇宫,奥斯蒙,你是想造反吗?”
“你胡说,我只是想救驾而已!倘若陛下真如你们所说,因为受到惊吓而暂且静养,那你们就让陛下出来见我,见见他的臣民们,这总不过分吧!”
“你!”安德烈咬牙。
陛下如今尚在昏睡,他怎么可能让这帮不怀好意的家伙去见陛下?罢了,与其任由奥斯蒙为非作歹,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给……
安德烈向奥斯蒙身后的某个媒体人隐晦的递了个眼神,就在对方掏出武器,准备对准射击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既然你想见我,那就见吧。”
在安德烈惊喜交加的目光中,换上一身利落军装的狄塞德,在属官们的簇拥下,从门后走了进来。
他上下扫一眼奥斯蒙和他身后的人,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却冷到了极致,“好久不见啊,奥斯蒙,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奥斯蒙小腿一软,差点摔倒,他与心腹对视,满眼都是惊疑:怎么可能?欧恩不是传来消息,说他亲手杀死了狄塞德吗?那现在这个人又是谁?难道是克隆体?
“放心,我不是克隆人。从我遇刺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要培养出个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可谓是难如登天。况且我早说过,赤色帝国严禁克隆实验,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知法犯法了?”
奥斯蒙的话头被狄塞德彻底堵死了,即便他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次欧恩怕是真失手了,狄塞德还活着!
“陛下!”奥斯蒙努力挤出个微笑,“看见您如此安康,下臣真是欣喜万分。”
“不忙着高兴。”狄塞德大马金刀的坐到主位上,身后站着的是扬眉吐气的安德烈。
“我先带几个朋友来给你认识认识!”
他拍了拍手,鲁斯恩及一众机械人士兵,立刻将一群身着华服,满脸恐惧的人们给压了上来。同时假装新闻工作者的亞玛人士兵也迅速出手,把那些跟在奥斯蒙身后的议会大臣反手扣住,与这些人捆到一起。
“怎么样,奥斯蒙,这些人你熟吗?”
奥斯蒙看一眼呼救的大臣以及满脸冰霜的新闻工作者,又看一眼那群面孔熟悉的人们,如何不明白自己上当了。
他咬紧牙关,死不承认:“不,不熟。”
“可我怎么记得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保守派官员,是你的附庸啊。不,应该说是旧文明余孽才对。听说我遇刺的当天,你们还开宴会庆祝了?呵,这得多想我死啊,可惜让你们失望了。”
奥斯蒙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他膝行至狄塞德的脚边,涕泗横流道:“陛下,您相信我,这一切我是真不知情啊!不信您可以去查,我绝对没有干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您的事情!”
狄塞德皱了皱眉,呵斥道:“别跪!奥斯蒙,你的骨头什么时候变这么软了!”
奥斯蒙立刻站了起来,却佝偻着身子,浑身都在打哆嗦。
狄塞德拍拍他的侧脸,语气平静道:“我知道,凭你的性子,绝不可能亲自出头。小鲸鱼星系长麦克就是你原定的替罪羊吧?所有的坏事你都让他出面干了,自己躲在后面火上浇油,这才符合你的作风,不是吗?”
奥斯蒙顿时心如死灰,他感觉狄塞德似乎看透了他的一切,他所有的那些算计,在狄塞德的眼中全是清晰可见的透明。
他只能低头不语,眼底藏着强烈的不甘。谁知下一秒,狄塞德就托起了他的下巴,将他所有来不及收好的憎恨,全都尽收眼底。
狄塞德笑了,“你可知那帮旧贵族和黑岩人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他们就是在拿你的命去赌,赌你这回能不能活着回去。赌赢了最好,利用我已死的消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庞大的赤色帝国瞬间分崩离析。赌输了也没关系,因为他们早就布置好了,一旦你死了,战争只是个谎言,目的就是消灭全体亞玛人的流言便会迅速坐实。于是你就成了舍身取义的殉道者,而机械人就是滥杀无辜的刽子手,然后旧贵族便会打着这个幌子迅速煽动亞玛人起义,接着赤色帝国彻底爆发内战,黑岩帝国前后夹击……瞧瞧,仅牺牲你一人,就能轻松毁掉我好不容易建起的帝国,你说你有多重要啊!”
奥斯蒙如遭雷劈,他很清楚,既然狄塞德敢把这话放出来,就证明这事八九不离十了。难怪欧恩一直鼓励他闯宫,原来这群王八蛋早早的就想卸磨杀驴了。
同样后怕的还有安德烈,要是狄塞德晚来一步,恐怕他也会沉不住气,踩中旧贵族的圈套,临时改变计划,将奥斯蒙直接杀掉了。
奥斯蒙脑子乱极了,但他很清楚,旧贵族是靠不住的,唯一可能保他一命的就只有狄塞德了。
于是,他强忍害怕,拼命哀求道,“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死,我想活,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当牛做马我都会报答您的!”
“我当然会救你了。”狄塞德声音很轻,“你可是我的开国功臣啊,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况且一个活着的奥斯蒙可比一个死人的价值要大的多。
奥斯蒙眼睫轻颤,不觉欢喜,反增恐惧。他了解狄塞德,这一切肯定是要他拿东西去换的。
果不其然,狄塞德笔直的坐好,淡淡道,“活着也分两种。一种是被关进大牢,生不如死的活着。一种是你全身而退,风光依旧的活着。只是后一种,你得拿出让我满意的条件来作为交换。”
“您想要什么?”
“我已经厌烦极了党争,只希望赤色帝国能上下同心,共谋发展。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呢?”
奥斯蒙看一眼身后被扣押的人群,顿时明白了狄塞德的用意。
他闭了闭眼睛狠心道:“请您赐这些人死罪吧!如果不是他们蛊惑我,我根本不可能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这些人简直是罪大恶极,请您用鲜血来洗刷他们的罪孽!”
奥斯蒙的身后瞬时哭声一片,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狄塞德,希冀于他能点头应允。
狄塞德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故意道,“这不太好吧,毕竟他们很多人都是保守派的一员,一旦消息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可是毁灭性的打击啊,其他保守派成员也会被吓走的。”
奥斯蒙抬起头,言语里是说不出的恳切,“什么保守派?同一个帝国,何须划分出不同的派系!陛下,党争后患无穷,我们决不能姑息!一个国家可以容纳不同的声音,却不能允许内部争斗!请您快下令处死这些乱臣贼子吧,方能以儆效尤,重□□气啊!”
身后的哭声立刻变成了咒骂,狄塞德敲击桌面的手指也骤然停歇。他看向一脸卑微的奥斯蒙,心情不由得十分复杂。
他起身,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便即刻行刑吧,劳烦奥斯蒙议长你亲自督刑!”
话音刚落,奥斯蒙就被机械人士兵拖到了人群最中央,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前几天还跟他一起把酒言欢,展望未来的人们被一个个的爆头,鲜血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最后倒映在瞳孔里的只剩一片刺目的红。
狄塞德走到他身旁,言语里是说不出的寒意,“你应该很少亲眼见到死人吧,以至于你将人命视为了一串串数字,毫不敬畏,也毫不在意。现在你感觉又如何,可否想过一旦旧贵族和黑岩帝国的阴谋得逞了,同样的一幕幕要在赤色帝国上演多少次呢?”
奥斯蒙再次瘫倒,连身体都开始打颤。
他低头看着狄塞德的脚跟,心中一片凄风苦雨。
他活下来了,但他也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党羽。从此他就真的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议长了,只能冷眼旁观后来人一点点的取代他,直到被民众彻底遗忘的那一刻。然后他也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连一丝波澜都不会掀起。
眼泪模糊了奥斯蒙的视线,一时不知是悔还是恨。
当天,传闻被刺杀身亡的狄塞德皇帝陛下便亲自出镜,热烈赞扬前线战士的英勇无畏。
“我们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我们是为了和平而打仗!我们就是要用鲜血浇灭所有反动分子的野心,让他们知道,胆敢冒犯我赤色帝国者,要么死在这一秒,要么死在下一秒!”
狄塞德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不仅激励了前线战士,也荡平了所有藏在水面下的不安与躁动。
尤其是黑岩人,当他们得知狄塞德没死的消息后,顿时慌了手脚。这一仗本就打得艰难,如今赤色帝国内乱平息,机械人士气大涨,越发不好对付。于是黑莎领主当机立断,主动撤军,这才保住了有生力量,也让两国星域边界重回和平。
打了胜仗的劳伦斯是带着埃德加的尸首回来的。
邱若若听说后,当天连门都没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水米未沾,谁来叫都不肯出去。
最后还是巴伦代表她去接收了埃德加的尸体,并做主将其葬入了陵园。
据说那天哀乐不止,鲜花满地,所有活血星人都去为埃德加送葬了,只有邱若若蒙着被子,躲在漆黑的房间角落里,安静的仿佛已经死去。
“怎么办啊?星球长已经三天都没出门了!她会不会昏过去了?”辛蒂伤心道。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狄塞德遇刺的事情,作为星球长的邱若若本就连轴转了好几天,又是封星抚民,又是跟奥斯蒙斗智斗勇,偶尔还要抽空骂键盘侠,期间睡眠不超过六小时,其余时间全部拿来工作,好似不要命般苦熬着。
埃德加牺牲的消息是后面才慢慢传开的,原本不明所以的活血星人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邱若若如此反常的原因。
他们想要去安慰,可是邱若若根本不听,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睡觉,平常话最多的人如今连嘴都不爱张了,木着一张脸,仿佛是在自我麻痹。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可当她听见埃德加的尸体被运回来的那一刻,她所有的装聋作哑瞬间破功。
她就像是个逃避现实的小孩,以为不去看不去听,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所有种种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埃德加没有死,只是还在外面出差没回来。或许有一天邱若若一睁眼,他就会突然窜到她眼前,笑着跟她说:嘿,吓到你了吧,我跟你开玩笑呢。
可那具尸体,那场葬礼,却打破了邱若若全部的幻想。
让她再不能欺骗自己,再不能逃避埃德加已死的事实。
于是邱若若第一次退缩了。她阻止不了时间,所以她只好封闭自己。
“都怪我,都怪我没脑子,为什么非要选在埃德加牺牲的那天告白!星球长一定恨死我了!呜呜,是我对不起她啊!”阿道夫扑到利奥的肩膀上,难过的自责道。
利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又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呢?星球长肯定也不会怪你的。”
劳伦斯也担心的不行,他来回走了几圈还是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只能焦急道:“要不我们冲进去吧!”
“进不去的,小埃同学守着门呢,谁也不放行。”总算醒过来的雅各叹气道。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已经接好胳膊的巴伦捏紧拳头,一脸狠厉。
属官是在半夜的长廊上发现了疑似梦游的狄塞德,“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陛下,陛下?”
狄塞德目光涣散,嘴里呓语:“若若不听话,我看见她又乱踢被子……我要去给她盖被子……”
“若若?什么若若?这里哪儿有若若啊?陛下,您又糊涂了!还是快回寝宫吧,陛下!”
感觉身上一沉,靠在角落里假寐的邱若若下意识睁开眼睛,可迎上她目光的人,不是那个期待的身影,而是巴伦。
“你怎么进来的?”邱若若记得自己给小埃同学下了禁止访问的命令,拒绝任何人进门探视。
巴伦不好意思的笑笑,“翻窗户进来的,对不起星球长,吓到你了。”
邱若若:“……可这里是六楼。”
她又扫到巴伦的机械臂,顿时了然,“哦,我又忘了,你们是机械人,这点高度也摔不死你们,估计连油皮都蹭不破。”
巴伦帮她把散落的被子拢好,“你别生气嘛,是埃德加说你睡姿差,晚上经常乱踢被子,所以我才翻进来给你盖被子的。果然,你就算不睡床,这乱踢被子的习惯也还是没改,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原本木着脸的邱若若总算有了几分触动:“……埃德加?”
“嗯,这是我在整理他的遗物……他的东西时发现的,这个笔记本上记录了关于星球长你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这二傻子,平常开会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认真做笔记,没想到居然在光明正大的开小差,给你画小人图呢。”
邱若若迫不及待的翻开巴伦递给她的笔记本,看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文字和鬼画符,她指尖轻颤,眼泪更是止不住的落下。
刚开始邱若若还哭得悄无声息,随后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开会时不认真听讲?为什么他要把我画成这副鬼德行?我哪有这么丑啊!”
巴伦:……
他无奈的叹口气,又拿出了一个红绒戒指盒:“还有这个,是少将在埃德加的空间钮里找到的。他回来之前,给我们所有人都带了礼物,还用纸条写了我们的名字。这戒指,是给你的。”
邱若若心头一痛,立刻将戒指盒推开,“别给我,我不敢看,也不想看……”
戒指的意义邱若若比谁都清楚,可她等来了戒指,唯独没等来那个该帮她戴上戒指的人。与其如此,她宁愿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巴伦只得将戒指盒收好,宽慰道:“那先放我这儿,等你想要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邱若若没说话,默默抱紧了埃德加的笔记本,仿佛在从中汲取力量。
第二天,邱若若终于照常出门了,只是她又瘦了一圈,穿着的衣服都显得有些不合身了。
劳伦斯红着眼睛道:“妈,我给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邱若若挤出个笑容:“要最好看的。”
“嗯,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
邱若若的笑容总算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帝星。
鲁斯恩发现狄塞德又走神了,最近他经常这样,时不时的盯着某个人的视频看很久,时不时的夜半梦游,而他口中念着的从来都只有一个名字:若若。
“下雨了啊。”狄塞德捂着心口喃喃,“也不知道若若会不会又冒雨去莲池?她身子骨弱,特别容易生病,一到下雨天,我就怕她衣服没穿够……”
与此同时,活血星也在下雨。
邱若若翻着埃德加的笔记本,看着他埋怨自己不爱加衣的只言片语,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痕,随便找了件外套披上。
不知怎么的,披上外套的邱若若反而觉得冷,从骨子里溢出的寒意让她都不禁打起了哆嗦。
她低头去扣扣子,可直到快扣到顶了才陡然发现纽扣扣错了位置。
邱若若忽然记起,曾经也有个人帮她整理扣乱的扣子。那人的手很冷,但他看她的时候,眼神却总是透着温柔的暖意。
狄塞德也在摸自己的扣子。不知不觉间,他再次陷入了埃德加的回忆,想起了他曾经脱下外套给一个姑娘穿的情景。
那个姑娘看起来很聪明,可偶尔也笨手笨脚的,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陛下……”
这熟悉的称谓将狄塞德唤醒,他攥紧了拳头,渐渐面无表情。
陛下这两个字是狄塞德的又一个紧箍咒。压制了他所有的恣意放纵,打消了他所有的随心所欲。
可有时候,他也会克制不住,一时冲动下,去妄想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比如埃德加的活血星,埃德加的邱若若。
理智脱缰的那一刻,狄塞德猛然冲出了房间,在瓢泼大雨里眨眼消失不见。
等鲁斯恩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如落汤鸡般坐在某处宫殿的阶梯下,那里种满了波斯菊。而狄塞德目光放空,竟不知他是在看花,还是在透过花看谁。
听见了鲁斯恩的脚步声,狄塞德长长的睫毛轻颤,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与无助。
“怎么办啊?我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感情,不是我的记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见她,死也想见她……”
他双眸低垂,仿佛痛到了极致,泪水无声的滚落,悄悄的融入雨里。
第一次,鲁斯恩看见强悍无敌的狄塞德陛下褪去了所有伪装,只为了一个人,哭得那么情难自抑,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笔记本电脑坏了,今天公司又忙,所以全是我用手机打得字,可能格式会有点问题,以后我会改的~补心~感谢在2021-04-0700:38:21~2021-04-0922:4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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