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银座。
晚上九点刚过,lupin就迎来了一位着装奇怪的客人。
来客披着黑大衣,摇摇晃晃,像已经喝了酒的醉汉一样看不清路。他戴着一张白色的彩绘面具,上面涂鸦着让人不觉明厉的奇妙图案,整个人像英式故事书里的瘦长鬼影一样。
这个点的酒吧里还没有什么买醉的酒客,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电影情节里主角出场会有的惊呼。
吧台前独自端坐的唯一客人就那么淡定的,或者说迟钝的看着黑色的鬼影,缓慢的从烟雾缭绕的楼梯口处挪下来,不倒翁似的坐在了他旁边的高凳上。
“晚上好,太宰。”
红发的少年,或者说青年,他维持着脸上基本不动的肌肉,神情寡淡却熟练的和来客打招呼。
“欸——”
披着黑大衣的鬼影发出不满的声音,他原本故作的,飘忽如酒吧墙壁上油灯里火苗般的上半身猛地挺直,失望多的从葳蕤阴影里溢出来。
“怎么会这样?”清朗的少年音抱怨起来,他像一个恶作剧却没有成功的熊孩子一样闹起来,“织田作是怎么发现的嘛!明明我演的好认真,还特地借了一个可怕的面具。”
“啊?太宰刚刚有在扮演什么吗?”
被喊为“织田作”的红发青年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他有一双在玻璃器皿里发生奇特化学反应后才能显现的硫酸铜色眼睛。
就连他普通的有些泯然众人的气质,也因为那双深海一样的深邃瞳孔而变得冰冷而危险。但刨除他涉足灰色地带的职业,织田作本身只是个情绪较之普通人迟钝的少年人。
“啊,对不起,其实你演的很好。这个时候我是不是还应该鼓掌?”织田作迟疑的,用力的鼓了几下掌。
清脆的鼓掌声在酒吧寂静突然响起,把原本还在闹的太宰治惊了一下,他白色面具下的目光直直的射过来,面具下的嘴巴也不自觉微微张大。
在愣了一下后,太宰治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不愧是织田作!!”少年夸张的扑过来,连奇怪面具掉在桌子上都不在意,展露在昏黄灯光下的俊秀脸庞上鸢色的眼睛瞪得
圆溜溜的,闪着哔哩哔哩的亮光。
“谢谢?”织田作帮少年把白色的轻薄面具拿起来,规整的放好后才从容回复。
/这种话,是在夸我吧。/
虽然已经认识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偶尔,他还是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而且,就算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知道对方所有的事情吧。
“来一杯蒸馏酒。”全名是织田作之助,却被太宰治奇怪断句后天天叫织田作的红发青年朝一直静静的擦着酒杯的酒保开口。
已经20岁的织田作是已经可以喝酒的大人了,只有十五岁的太宰治却还不能合法喝酒。之所以提合法,也是因为太宰治完全不是会好好遵守普世规则的人吧。
“织田作又喝这个呀,真的不试试别的吗?”已经干脆利落脱掉黑大衣的太宰治穿着英伦风的白衬衫,像猫一样蹲坐在高凳上,然后高高举手。
“请给我一杯洗洁精味的鸡尾酒!”
“抱歉,店里没有洗洁精。”
穿着酒红色马甲的沉默酒保老练的,冷酷的拒绝了他。
“好吧。”顶着蓬松黑发的太宰治摇头晃脑的思考了一会儿,又举手问:“那洗洁精味的苏打水呢?”
“本店没有洗洁精。”老酒保不为所动。
“既然没有洗洁精,那就没有办法了。”织田作点点头,从酒保手里接过自己的蒸馏酒,随口安慰没有得偿所愿的太宰治。
“唉——怎么这样。”太宰治垂头丧气,发出没命了似的哀叹声。
“生活就是不能总如人意的。”难得的,对于太宰治的抱怨,织田作也发出感同身受似的慨叹。
“欸?织田作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太宰治在红发青年几乎没有情绪的感慨声里敏锐发觉到什么,头顶上不存在的猫耳机灵一动,试探的倾身挨过来。
快告诉我,他的眼神这么说着。
“不算有趣吧,顶多觉得有些奇怪。”织田作喝了一口酒,然后开始干巴巴的讲故事。
“太宰前几天似乎有给我出主意,让我尝试一些新的暗杀方法之类的。因为我认为无论怎么也不会影响任务结
果,所以就采纳了。”
“不过,如今一看,果然还是简单的方法适合我。”
织田作之助静静的看着玻璃酒杯里半融化的冰球,然后回忆着讲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
东京在某些行业的工作人员眼中,脱离了表面的繁华之后,也只是一个暗藏污垢的城市而已。
按照任务地点出现的频率来看,东京也就仅次于神奈川的横滨,大阪,还有池袋了。总而言之,不是一个适合养老居住的地方。
红发的杀手这样想着。
他避开人群,脚步稳健的走了几步后,又迟疑的想起为他易容之人的嘱托,试探性的脚步踉跄的向前挪了两步。
/真难啊。/
织田作之助几乎同手同脚了,但还是让人一看就觉得违和。无论是那正常发育但完全不符合一个孤苦老年人的身高,还是他的走路姿态和气质。
/把见到的无关人员都打晕的话,那也算是完美的伪装了吧/
怎么也是同僚一番用心的成果,他用如今布满画上去皱纹的手摸着脸上的□□,想起自己如今熟人也认不出来的外表,又恢复了一点自信心。
于是织田作之助看了看四周后,就顺着无人的小巷,走向任务地点的楼下。
对自己演技很有自知之明的织田作干脆的抢了垃圾堆旁一个老流浪汉的工作,穿着对方的衣服坐在了垃圾堆旁边。
他边捋着手里的鱼线,边在心里想着待会儿该怎样伪装现场,既然雇主要求要意外身亡,那就不能直接用枪了。
然而,不等他想好这个问题,任务里的意外就来了。
当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黑发少年像走错路似的误入巷道时,织田作的心里就升起一种这次任务要失败的预感来。
他不像那些会因为年龄而轻视别人的自大家伙。恰恰相反,因为自己也认识诸如太宰治一样的少年天才,他反而更能接受这种可能性。
“可以借我一支烟吗?”
那个少年蹲下来,眼神好奇的,像是真的只是来借烟一样。但那双灰色瞳孔里,高高在上仿佛神佛一样的审视目光,解剖般细致的浏览着
你的灵魂和本质。
但凡使他失望,恐怕就会被立刻摒弃吧。
/真像太宰啊。/
…………
“说不定会很适合成为朋友呢。”织田作叙述的语气里毫无怨愤,事实上他早就做好了任务会失败的准备,人都有失手的时候,这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只是织田作单方面的想法吧!”太宰治捏起刚刚打开的蟹肉罐头,眯起眼睛不以为意的瞥了瞥嘴。“都说同性相斥,如果再遇到我这样的人,我肯定会恶心死的~”
“好像也是。”织田作这么一想,觉得太宰说的也有道理。
“继续啦,继续啦!”太宰治夸张的挥舞着双手,像站台上的拉拉队一样,只差站起来跳个舞了。
织田作默默看了看太宰边听边吃着蟹肉,还时不时点头的姿态,突然有种自己是什么漫才表演者的错觉。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
“咦?”太宰治睁着眼睛一错不错的盯过来。
…………
扎着高马尾的少年向他借了一支烟,而后就像叛逆的青少年一样,执着的非要塞进嘴里,所以很顺理成章的又向他借了打火机。
光顾着抢流浪汉外套,而根本没有注意他口袋里有什么的织田作沉默了一下,怀抱着微末希望地把手插进了口袋里,掏了半天也只摸到了自己的枪柄。
/是不小心掉了吧,真是倒霉啊/
和老流浪汉那种一点钱也要换烟酒的老烟枪不同,不抽烟的杀手先生根本就不会注意口袋里的打火机是否掉在了地上。
这就没办法了啊。彻底放弃伪装的织田作回望让自己完全暴露的罪魁祸首,却惊讶的发现少年一副对自己所做之事毫无了解的样子。只自在而专注的盯着手里的烟,还兴致勃勃想往嘴里塞。
虽然织田作不是那种会杀除任务目标以外无关人员的人,但他这幅视自己生命如草芥的轻浮态度,还是异常的无法掩饰。
/未成年人最好不要吸烟吧。/
说实话,能在这种时候关注点微妙的织田作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呢。
…………
“后来好像又来了一个人
,似乎是追着第一个人来的。应该是朋友吧,虽然在我面前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互相自我介绍,但那种自然而熟稔的相处方式,应该是很合拍的朋友吧。”
叮~~
旁边太宰治凑过来屈指弹了一下玻璃杯,那杯子里只剩下没有化完的冰球。光线穿过圆润的球面,反射的光落在酒吧各处的角落里。
酒保在他们开始讲话时,就自觉起身去关酒吧的门了。给太宰治留下一堆蟹肉罐头后,他起身鞠了一躬,然后进了酒吧的后门,示意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织田作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在思考要怎样组织语言,“到现在为止,我和你说的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后来经过调查分析猜测的经过。”
“说到这里,还多亏了太宰呢。”
“要不是你发信息追问我有没有按照你的想法去工作,我根本不会想起我曾经接过这么一个任务。”
“真是奇怪啊,无论我自己的记忆还是询问一些情报贩子和同僚,都在告诉我根本没有这个任务对象呢。”
原本在玩面具的太宰治闻言,轻轻侧过脸,他手里的面具半遮半露,唯有暗沉的眼神状若思索着如何把人拽进深渊的恶鬼。
“仿佛我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找人易了容,然后来到东京,在那个小巷里遇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少年。”
“啊,后来还救了一个要跳楼自杀的女孩子。”织田作下意识的端起已经没有酒的酒杯,用一个比喻结束了这个睡前故事。
“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
“呀,织田作的工作真是有趣!!”太宰治扬起嘴角,他耍宝似的语调冲淡了脸上的阴郁,那绵长尾音里的恶意蜜糖似的粘稠。
“这么一说我反而对他感兴趣起来,所以织田作…”
“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