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止珩脸上的笑意未变,但是眼里的温和已经逐渐消失。
他淡淡地看向中年男人,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中年男人是真心喜爱裴止珩,他将自己所会的,不仅限于上的东西,全部都教给了他。
这三个月以来,裴止珩像一块海绵一样,用他那可怕的吸收知识的速度快速地充实自己,他的所有变化全都被中年男人看在眼里。
他知道裴止珩看似温和,实则心比谁都要硬,是一个有手段有脑子,能下得去狠手的人。
他虽然像是一只还未长大的凶残幼兽,但是却已经开始逐渐露出锋利的爪牙。
有时候,中年男人在面对裴止珩的时候,都不自觉的有些胆寒。
幸好他如今年轻,而且还有裴母和阮娇在,她们两人就像是拴住猛兽的绳索,让这只年幼的猛兽有了柔软的一面,行事有所顾忌。
可如今,他不知死活地对这只猛兽的软肋下手了。
中年男人在对上他的视线那一刻,心里都猛地咯噔了一声,但是他却没有退却,“不管你想不相信,但是我是真心实意的。你父亲已经去世了,但是她还那么年轻,她的一辈子那么长。
她一个人养大了你,已经供你读书成才、帮你娶妻成家,难道你还要她困在你的后院里帮你照顾妻小,一辈子蹉跎下去吗?没人照顾吗?
我知道你要说,你能照顾,但是你毕竟是子女,总有不方便或者照顾不到的地方。
而且你以后入仕之后,总是去地方做官的,但凡能做出很大成绩的地方,都必定是穷山恶水,你忍心你母亲一大把年纪还跟着你到处奔波吗?
若是你母亲嫁给我,我不但能照顾她,你去任上的时候,我还能帮你带孩子,教导他。而且我爹娘早就没了,我没成过亲也没孩子,你娘跟我不愁吃不愁穿,也没有其他烦恼,我还能给她请封诰命!”
听了这么一大段话,裴止珩是忍了又忍,他本以为自己跟随中年男人学习的这三个多月以来,他已经能够完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将不动声色练就的炉火纯青,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额角狠狠地跳了跳,
尽量语气平静道:“我和娇娘会照顾好我娘,我娘的诰命我也会给她挣。”
中年男人语气有些得意,“我知道,但是你短时间内肯定没办法给你娘请封,就算是请了也肯定没有我请的高。我,从二品。”
裴止珩:“……”
裴止珩:“…………”
“而且,万一……你现在带着你娘你媳妇进京,你一个举人对上国公府不过就是以卵击石。”中年男人的语气郑重了起来,“我不信你没想过。”
裴止珩沉默了。
这三个月来,经由中年男人告知,他有七八成肯定,国公府的那个人是他爹。可是不管如何,要不要改嫁,都要看他娘自己的意愿。
他娘要是愿意嫁,他不会阻拦;
他娘要是不愿意,他也不会逼迫。
但是不管嫁不嫁,裴止珩都觉得他娘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他向中年男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之后,中年男人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喜色。
自己的娘被人窥视感觉怪怪的,裴止珩觉得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问道:“我娘就是一个村妇,虽然识过字,但也就仅限于此,更何况,这些年的蹉跎,她的容貌早已不在。你喜欢我娘什么?就算是这一路我们同行,由于避嫌,你也没有和我娘接触过吧?”
听到裴止珩的问话,中年男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些生气,有些沉,看向裴止珩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眼狼。
“你母亲温柔!贤惠!善良!不但有自己的思想,还有着天下大部分女人都没有坚韧!还有你娘那一手好厨艺……她的优点简直数不胜数好吗?我着实佩服她,也忍不住心生倾慕。长得再美又如何,不过只是一副皮囊!”
正准备来找裴止珩的阮娇,刚走到马车旁就听到了中年男人义愤填膺的这么一大段话,顿时被镇在了原地,忍不住转头去看旁边的裴母。
只见裴母一张脸倏地一下就红了,而马车里的表白还没有结束,中年男人仍旧用他那快要被气死了的语气吼道:“你娘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你如何能这么贬低你娘!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
“够了!”裴母实在是
听不下去,一张脸红的简直快要滴出血来!
一听到裴母的声音,马车的帘子一把就被掀开了,中年男人满脸愕然和慌张,“你……”
“你在我儿面前浑说什么?我因你教我儿学识,尊你敬你,却没料到你居然是这等混不吝的张狂之人!京城已经到了,你马上下车,离开!”裴母当着阮娇和裴止珩的面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说完这句话,脸色红红白白,立刻转身就走了。
中年男人:“!!!”
他也不管阮娇和裴止珩,见状,直接跳下马车就追了上去。
“哎?”阮娇回头想去追裴母,却没想到被裴止珩给制止了,阮娇瞪圆了眼,“不去制止吗?他追娘去了!”
裴止珩:“让他去。”
阮娇:“……这不好吧?我们不管的话,他欺负娘怎么办?”
裴止珩:“……”
他不过是看破不说破装傻而已,早在一个多月以前,他就发现了中年男人和裴母的心思,只是中年男人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今日不过是借他自己开口试探他的真正心思而已,他原以为阮娇也跟他是一个想法,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竟然是个真傻的。
“说你傻,你竟然真傻。”他无奈地看了一眼阮娇,长叹一口气,“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嫁不嫁的让娘自己决定。你放心,娘比你聪明多了,才不会吃亏。你只要照看好你自己,别在我不在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就行。”
说完,他一倾身子,一把抓住了阮娇垂在腿边儿的手腕,然后拉她,“上来。”
阮娇借他的力气上了马车,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你刚刚是不是在内涵我,说我傻?”
裴止珩委婉道:“我只是担心你太单纯被人骗。”
阮娇:“……”
就是换一种说法说她蠢呗?
“呵。”阮娇扯了下嘴角,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对啊,我就是太单纯了。”
裴止珩:!!!
他忽然感觉自己可能要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