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柔将两只衣袖卷到手腕处,打湿巾子拧干,开始替他擦伤口周边已经干涸凝固的血迹。
坦白讲,她第一次照顾人,还是一个大男人,不看他吧,怕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看他吧,可是他……那样好看,她实在心慌意乱。
现下秋日,凉风拂面,带着窗外桂花的香味,极是惬意。
此时他坐姿很正,头发微乱,衣衫不整,明明是很诱惑撩人心弦的画面,但他偏偏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淡漠疏离感。
这男人真是养眼。同时,也真是可恨啊。
她知道自己正面动不了他,于是继续展开自己的计划。
她动作轻柔的为他擦完身体后,拧了把手巾道:“我要点酒精了,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男人岿然不动,没说话,陈婉柔也自动无视过去。
他身上的伤口很多,新伤旧伤加一起一只手数不过来,不过大多是轻伤,时间久了自然便能痊愈恢复。除了肩膀和腰上的两条刀伤有点严重,可能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
好在陈婉柔以前学过些简单的医务护理,这些对于她来说倒并不太难。
她专心致志的用棉布擦拭,一点一点的触碰。
她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肌肤,这感觉令他又痒又痛,非常磨人。
他额上的青脉明显绷紧起来,看得出来在极力忍耐。
等到杀完菌后,刺痛感逐渐消失,赫连筠呼吸渐渐平复,放松下来,垂眼看了看她。
她的动作温柔且很有耐心,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包扎。
她顿了顿,要怎么开口说,等下姿势尴尬的话,千万不要再误会她。因为这可不怪她,谁让他伤哪里不好,偏偏都伤在这两个位置。
定了定神,她伸手穿过他坚实的胸膛,为他慢慢缠起长布。同一时间,在她环抱过来时,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轻轻拂面,温热的体息贴近他,他眸色一动,心脏猝不及防的骤然跳了一下,清晰有力。
男子清俊的脸上迅速浮现红晕,衬得那双眼眸愈发清润。连日来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他抬手已经微微吃力,他憋屈地
看她一眼,眼里明晃晃的自尊被冒犯的恼怒和难为情。
他刚刚那是脸红了?
如果不是清楚之前这人行为语气多么孟浪轻浮,陈婉柔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
少女的体香令人迷醉,这个虚抱姿势更是让人别扭无比,忍不住浮想联翩。很快,不知道是药性还有余劲,还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的欲望又起来了。
他想喝水,更想这女人离自己远点。
欲望被隐藏得很好,以至于陈婉柔看到的是,他面色无波,神情淡淡,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掺杂一丝邪念。
她想让他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
“你该不会是楚国的公子吧。”
陈婉柔觉得它气质非常好,是那种不曾见到过的雍容华贵,温文尔雅,这种气度是装不出来的,必然是从小生活的环境造就而成的。而这种气质她在普通士卿身上很少见,所以随口这么问了一句。
陈婉柔在问这些的时候,走到他身后,表面看似为他绑伤口,实则不动声色的将身上绑到一半的布条,悄悄绕过了他后面的桌案。
他背对着她,脸上表情微微一怔。
雪白如玉的脸上,浓密的长睫颤了颤,赫连筠半阖上眼。
她趁机故意用力绑紧,他吃痛嘶了一声,攥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她理直气壮:“谁让你不回答我。”
“不是。”
他松开她,眉目轻舒,回答的颇为平和,让人根本听不出任何端倪。
赫连筠回答完后,似乎感到乏力,渐渐再次闭上了眼睛。
完成了第一步,陈婉柔稍稍松了口气。
“你从楚国跑到这里,一路应是吃了很多苦吧。你说你的族人都死了,那你在这里还有没有其他朋友,或者熟人?”与此同时,她的手又捏着长布绕着矮桌穿过一次。
这白布是她特意选得结实的,他在受伤的情况下,基本没有挣开的可能。
“有。路上走散了。”他随口回道。
她对此表示非常同情,然后同情感慨完继续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说暂时先在陈国安身立命,其它还没有多想
。
她微微侧目,直到绑了五六圈后,确认足够结实了才起身继续下一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们之间的关系慢慢从剑拔弩张,变得放松起来。
此刻,陈婉柔将最后一步迅速完成,在保证他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打了个死结。
这一套捆绑完毕,整个结构可以说得上非常的巧妙,从正面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而她全程小心翼翼,每一步都非常谨慎。
确定他被成功困住,无法脱身,她心满意足,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陈婉柔从他面前站起来,忽然故作惊讶的对着他身后喊了一声,“呀,他们还没死?!”
趁他回头之际,陈婉柔快如闪电的一脚踢开他身边的那把剑。
赫连筠听到动静,也没急着回过头,垂了垂眼,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也没去管剑被踢远,而是面色平静的扫了一眼身后,身后绑定的这张桌子。然后,点点头,毫不吝啬的赞美了一句:“不错,有点水平。”
接着好整以暇的回过头,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陈婉柔自有主意,原本在决定做这件事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在离开前,好好跟他算算账。他之前那样对她,她得让他也好好感受一下这种恐惧,以及饱受屈辱的滋味才行。
“是不是很意外?”
陈婉柔轻轻开口,口吻邪恶,一双自带魅惑的眼眸里蕴藏着危险的涟漪。倒是非常符合公主本主这个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人设。
赫连筠一瞬不动的紧紧盯着她,声音辨不出喜怒,配合着她的语气,一副有气无力道:“是啊,真是低估你了。”
陈婉柔心中痛快,拾起地上那柄剑,淡定地坐到他对面的床上,接着,轻轻抚摸着剑柄上的细碎纹络,任由他瞪着自己,笑的一脸不怀好意道:“那不如你来猜猜看,我接下来要对你做什么?”
她期待从他脸上看到害怕,结果想象中的害怕并没有出现。男人被困在案边,无法脱身,索性直接支头倚在案上,温润的眼眸里漾出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他轻
笑出声:“总归不是想和我上床吧。”
笑容清俊,嗓音低醇。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在我的地界里,任我宰割,而且,没有人会来救你!”
陈婉柔笑的极尽舒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这感觉不要太爽。
“小羔羊?”赫连筠若有所思道,“这个比喻很有意思。只是,到底谁是羔羊,还尚不得知吧。”
陈婉柔没有说话,他也一言不发。突然的沉默让整个房间都陷入诡异的死寂中。
良久,陈婉柔再次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纰漏,展颜笑了笑,笑意虚浮在眼睛表面,声音满是恶意的愉悦感,阴森森地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陈婉柔见他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跟自己嘴硬,微微不爽。又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强迫威胁她的时候态度多么恶劣,更加确定了她要打击报复他的决心。
她决定反击,让他出丑。
她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着他,冲着他不怀好意的一笑。
他的眼睛生的极其漂亮。一双深邃幽暗的瑞凤眼,乍看含情似水,但扫向人时,寒气逼人,越看越危险。
在这危险的目光下,那只剑就这样缓缓的向他的脖子靠近,之后,剑尖抬起了男人优美的下巴。
他微微抬眼,对上少女一副得意的目光,温润一笑,问她:“怎么,想杀我?”
陈婉柔看着他的笑容,似乎觉得他想说:动手啊。
他眼里没有任何惧色,反而有些兴奋。
陈婉柔险些以为自己遇到了深井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