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未时的学堂秩序明显比上午好,学子们都静静坐在学堂里,面前的书案上都放着书籍和文房四宝。
令姜讲的也比较起劲,她本身就是个有学识的人,只是平时很少与人讲起,府里也没什么可以与之攀谈的人,因此大家一般也不知道。府里除了卢宣学识比较丰富外,也就嫡母李氏和祖母王氏算是略通文化,其他的也仅仅是能识字会作文的水平罢了。
即便是度儿这般入学堂的少年,也不多是能读些古文,会些策论而已。其实学堂的学子们普遍学识不高,这些年年年战乱,读书人难有安静的环境读书,原本读书人便少,遇到乱世也就更少了,何况还要在这些读书人中分个高低,十四五岁的少年,入学也就几年,便也称不上什么高水准了,因此,稍微有点学识的人,教教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卢宣算的上是当世大儒,原本范阳卢氏祖上文化功底便很深,一代一代流传,到了卢宣这一代,已经算是颇有成就了,便是才不过五十多岁便早已扬名天下。所以闻名而来投身其下的学子比较多。
原本投身其下的学子也有学识水平较高的成年男子,但成年男子学成之后也大都离开了,要不是出仕做官去了,要不就是四处游学去了。留下来的少年学子们,因为水平不高,大都还需要继续深造,也正因如此令姜才能管得住这群人,不然恐怕也是难了。
学堂的事了了,令姜抬眼看了看天,天还算大亮,令姜寻思着还是要去把阿耶的尸骨好好安置了再说。
“棺材买好了吗?”令姜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坐在车里,朝赶车的冬儿问道。
“已经买好了,是陆明轩买的上好的棺材。尸骨已经入棺了。”冬儿一边赶着车一边道:“我已经安排人手将棺材送到了女郎说的地方。”
“好。”令姜紧了紧手中的油纸伞,淡淡道。
马车跑的很快,因为令姜要赶时间,她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卢府,不然府里的人恐怕又要叽叽歪歪了,李氏和赵姨娘抓着她的把柄恐怕也不会放过她,因此冬儿便把马车赶的更快了些,不多时,马车便到了一处带院落的茅
草屋门口。
这茅草屋是令姜的养父也就是卢夫子以前跟令姜住过的地方,这里安葬着她的生母。令姜原本和生母不住在范阳的,后来养父也就是阿耶带着生母和令姜回到了范阳才住在此地。
说起来令姜的阿耶卢夫子也算是范阳卢氏的族人,只是阿耶那一房至祖上起便没落了,因此没有生父卢宣那一房发展好。更因为如此,祖母和父亲才更在意家族的发展,因此对赵姨娘的两个儿子比较看重,赵姨娘也因着两个儿子地位提升了不少。
只可惜度儿不争气,许多次都让父亲失望了,另一个孩子卢洵年纪尚幼,一时也是指望不上。
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草屋里面,推开大堂的门,棺材便放在屋里,棺材半盖着,尸骨便放在里面。令姜站在棺材旁边,看着里面的尸骨,静静地,沉默着。
冬儿跟在令姜身后,不敢作声,也静静看着。两人就这么站着,静静看着,冬儿猜不着令姜在想什么,令姜也没有告诉她,冬儿寻思着,自家女郎大概是见了阿耶的尸骨心里难受才那样站着不说话的,自己此刻便也跟着站着不说话好。
“冬儿,把棺材合上吧。”令姜突然开口说话,道。
“额。”冬儿愣过神来,答应了一声便上去把棺材合上了,她到底是练武出身,力气比较大,不需要费多少劲道便把棺材合上了。
最后看了一眼尸骨,棺材合上之后,令姜向前走了两步,前面是一张桌案,桌子上打扫的比较干净,正经的摆放着三个果盘,似乎经常有人过来似的,果盘里的东西都还没坏。那桌案上摆放的是令姜生母的牌位。
令姜抽了一把香,拿火折子点燃,手持着香,朝母亲的牌位拜了拜。而后又转身朝阿耶的棺材拜了拜。把燃着的香插到香炉里,令姜转身走到门口,而后转身,忽然跪倒地上,郑重地一脸严肃的朝里面磕了三个响头。
冬儿识趣,便跟着令姜也跪了下来,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头,关上门,令姜便和冬儿一起出来了。
“这里的事不要跟人说起,时常过来打扫下。”令姜前面走着,跟冬儿道。
“是。”冬儿道。
两个人上了马车,冬儿一路快马加鞭,趁着天还没黑,赶到了卢府。
赵姨娘院子里的赵嬷嬷看到令姜和冬儿回来,赶紧跑到赵姨娘那边。
“姨娘,那小娘子回来了,跟小郎君一前一后。”赵嬷嬷朝站在门口的赵姨娘道。
度儿是提早回来了的,令姜虽然回来晚了点,但跟度儿也是一前一后。度儿顽皮,即便是下了学也没那么早回来,总不得在外边玩耍一番再回来。因此跟令姜也正好是一前一后。
学堂里的事情早有人向赵姨娘禀告,度儿回来后也将学堂里的事向赵姨娘如实说了。此刻赵姨娘听了赵嬷嬷的话,站在门口寻思着。
“姨娘要不要将今日之事禀告家主?”赵嬷嬷捉摸着,朝赵姨娘道。
赵姨娘没有看赵嬷嬷,寻思着,道:“说什么?也不算什么大事,家主不会管的。”
“还不算大事吗?那牛在学馆门口到处跑,可把学子们吓坏了。这要是吓着人了,出了事怎么办?”见赵姨娘没做声,赵嬷嬷继续道:“那些学子大都可是士族子弟,出了事谁能担待。”
“糊涂,出事了吗?”赵姨娘打断了赵嬷嬷的话,道:“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人家讲的便是庖丁解牛,学子们要求她亲自示范,她示范了,有什么不对。那牛见着红色就跑,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就算是闹到家主那,家主会说什么?”
“有人告状吗?没有人,便是连度儿回来都没告状,你觉得其他人会告状吗?那些学子的父母能说什么?自家孩子什么事都没有,没事非要求夫子演一场庖丁解牛,扰乱课堂秩序,自己穿着红衣服,被吓了一下,能说什么?”赵姨娘道。
“况且都是十几岁的男子,一头牛都搞不定,也叫出息?即便是我看到度儿也是一阵窝火。”赵姨娘想起度儿便一阵子恼火,自家儿子没出息,能不窝火吗?
“那,她下了学去别的地方?让厨娘休息的事?”赵嬷嬷不敢再说下去了,只是略作提醒道。
“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家主不会管的,罢了罢了。”赵姨娘有些心烦,不再理会赵嬷嬷,赵嬷
嬷见姨娘这个样子,便也不敢多说什么了,悻悻然跟在姨娘身后,不敢再发一言。
元俊站在屋里,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这尊石雕,他在想:“为什么明明定的是孔子,结果雕刻的却是老子呢?”
言青从屋外进来,手中握着一幅画,朝元俊道:“看来是有人将原来的画掉包了。”
言青将手中画卷递给元俊,元俊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道:“果然如此。”
“殿下,现在是把这幅画呈递给陛下还是....”言青犹豫了片刻,看着元俊的脸色道。
“一幅画能说明什么?”元俊看着手中的画,沉静地道。
“至少能证明有人想陷害殿下,延误文庙修建工期。”言青言辞有些激动道。
“文庙虽是供奉孔子,但老子的文章著作也是要学习的,所以老子雕像也是需要的。”元俊将画递给言青,淡然道。
“什么意思?”言青有些不懂,毕竟他不是汉人,对汉人的文化知之不多。
“孔子、孟子、老子,这些都是中原文化的根基,都是中原老百姓崇敬的圣人,我们虽然祭拜的是孔子,但这里是天下文庙,天下文庙自然要海纳百川,不光孔孟老庄,还有他们的弟子都要有。”元俊朝言青淡淡道,元俊一席话说的言青似懂非懂。
真君皇帝给他的每位皇子都安排了当世名儒做老师,元俊自然也不例外,他的老师是中原名仕,高平,高令君。
“这幅画,即便他们不给我们送过来,我们自己也要准备。文人阁里这些文化名人的画像都要挂上。”元俊看着言青道。
“可这并不是高令君给我们的画像,陛下要求我们所有的图纸都要参考高令君的来,这明显就不是令君的画。令君辨认过,呈给陛下就能证明有人在制造麻烦企图延误工期。”言青试图劝诫元俊,看着元俊,侃侃道。
元俊看了看言青,淡淡一笑,道:“你想证明什么呢?区区一副画,就去状告自己的兄弟?那在父王眼里,我又成什么了?”
言青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不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