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棒球部A球场。
乌丸监督和红日教练带着新出炉的一军走进A球场, 一句废话也没有,让部员简单热身后立刻开始训练。
先是基础的跑圈,然后进行今天的课题传球训练, 十七人分成七组,两两一组,最后一组三人,从最基础的原地传球开始。
花笼和星谷、铃木一组,站在相距十八米远的距离开始练习传球。这个训练三人来说难度不高, 但是存在着必须攻克的难点,那就是三人传着、传着就容易变成二人传球的情况, 铃木总是不小心被忽略。
以致于其他小组顺利完成原地传球项目(小牧、丸山和日野在二军也做过同样的训练,在其他队友的帮助下很快就融入一军),开始进一步相距二十七米的侧滑步传球训练,花笼三人还是卡在原地传球这个项目上。
“暂停!”表情严肃的星谷做了暂停的手势, 叫俩人过来,“这样下去不行, 我们必须想一个办法。外星人、这种时候你打哈欠就不可以停一下吗?铃木君……咦, 铃木君人呢?还没过来吗?”
“我在这。”旁边响起幽幽的声音。
“吓!”星谷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站起来!他猛然回头就看到铃木站在身后很近的位置!下意识往后面退了一步, “你你你什么时候来得?”
“我比花笼君速度快上一点。”铃木很习惯地解释。
“……”完全没注意到啊!都看到外星人了但还是没发现你来了!星谷狭长的凤眼里闪过几分无奈, 头痛地揉揉额角。铃木君的问题要怎么解决?他已经很认真叮嘱记住,并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对方的存在,可在训练的过程中还是会不知不觉遗忘。
“星星星谷君, 你和花笼君训练吧, 不用在意我。”铃木说道。
“哈?这是什么意思!”星谷皱眉。以前铃木君都是和三年级的前辈组成小组训练, 他还是第一次和铃木组成小组训练。
花笼打完一个哈欠,半睁的猫眼静静看向铃木。
“无论是哪里飞来的球,无论是什么样的球, 我都可以接到,所以只要你们练习配合就可以了,我自己一个人训练。”铃木平静说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团队训练永远是一个人训练,自己看视频、看队友训练,记住队友的特点,然后模拟出各种情况,再自行进行应对各种情况的训练。
他也只能这样进行对团队训练。
只是,他特殊的情况只用说得很难解释清楚,所以铃木特意等星星星谷君和花笼君体验过再来解释。
“即使比赛也不用担心,不用刻意去寻找我的存在,只要你们将球传到我的防守位置,我都会在,也都会接住。这点无论如何都请相信我。”充满悲凉色彩的话,铃木平静说了出来。
“外星人,我大脑有点混乱,你来翻译一下铃木君的话,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意思吗?”星谷目瞪口呆。
“铃木前辈的意思是他会记住我和星星星谷前辈的传球特点,再私底下进行隔空练习,所以在比赛中也可以给我们顺利传球,铃木前辈有自信将球传进我们的手套中,我们的传球无论飞到哪里铃木前辈也有自信可以接住,让我们不用担心配合不行。具体来说,铃木前辈是让我和星星星谷前辈继续训练,他要退出的意思。”花笼回答。
“这是人说得话吗?”星谷扶额。
“我一直以为星星星谷前辈的自尊心已经很高了,会将关东大赛失利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星谷:喂!不要说不相干的事情!),想不到铃木前辈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更是高得可怕。”花笼静静望着铃木。
铃木嘴巴张张合合想要开口解释自己没有那种意思,但他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抱歉”真的很抱歉,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进行团队训练,给你们添麻烦了。
星谷烦躁地抓抓头皮:“这种话等休息时间再说,现在先想想怎么将训练进行下去。”
“啊?”这是要带上他的意思吗?铃木一愣。
“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星谷先问本人。
“武田前辈和高桥前辈陪我尝试过很多办法,但都行不通,每次到半路就会……忽略我。”铃木老老实实回答。诶,难道是他没解释清楚吗?所以星星星谷君还在想带上自己?
“外星人,你怎么看铃木君……诶,人呢?”星谷看向花笼,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视野里好像就没了铃木的存在。
“这里。”花笼打着哈欠抓住铃木的手臂。
“原来如此!”星谷眼睛一亮,很熟练按住铃木的肩膀(不要问为什么这么熟练,就是逮花笼逮习惯了),“只要身体触碰的话,遗忘的概率应该会降低很多!”
铃木看看左边抓住自己衣袖的花笼,看看右边按住自己肩膀的星谷,后辈和同级生都离自己很近……他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心中更是涌出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
“嗯。就算大脑会忽略铃木前辈的存在,但铃木前辈本身还是存在的。不然铃木前辈光着身体在街上走,岂不是会被当做变态抓起来?”花笼说完慢悠悠打了一个哈欠,“哦,铃木前辈不信的话可以自己试试看。”
“……”好像有点道理啊!星谷被后辈的清奇脑袋惊呆了!
“!!!”你是魔鬼吗!铃木疯狂摇头!全身心都在拒绝!“那个,真的不用在意我,我之前都是这样进行团队训练,比赛中和其他人配合也没有出现问题,不要因为我耽搁你们的训练了,其他小组第一阶段的侧滑步传球都快完成了。”总之,求放过啊!他不想光着身体在街上走!别以为他没看出来星星星谷眼里的跃跃欲试!
“我们?耽搁?铃木君,你在说什么啊,你也是‘我们’中的一人,怎么能说是耽搁?小组训练就应该全员一起合格才是!”星谷满是不赞同看向铃木。
铃木心头一颤,身体微微僵住,眼睛有些热:“没、没关系的,听到你这么说,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真的没用的,已经试过很多……”星星星谷是好人啊!
“哈?开心?谁管你开不开心,这是需要严肃对待的训练!”星谷皱着眉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铃木眼里的热意收了回去。
“星星星谷前辈,我有一个想法。”花笼思忖片刻说道。
“什么方法?”头皮发麻的铃木抢先问道。他现在一听花笼君开口就害怕,光着身体……应该跟这个没关系吧!千万不要有关系啊!他不想被巡警抓走!铃木双腿瑟瑟发抖,艰难咽了咽口水,“花笼君,还是算了吧。”
“铃木前辈,你不想放弃吧。之前使用那种算不上团队训练的训练方法跟上队伍的练习,没有效率,事倍功半,做到那种程度是因为想在比赛中上场吧。”花笼平静开口。他的话语像一把刀精准扎进铃木的心中。
“嗯!”想上场!不想放弃!不,是绝对不放弃啊!铃木重重点头。
“那就三个人一起想办法吧。”星谷果断道。
“星星星君,花笼君,拜托你们了!”
不远处,来栖大和阴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商量对策的三人,心中冷笑连连。
他因为手腕受伤和住院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不能进行传球训练,而是进行恢复性的体能训练。刚刚完成一组加速跑耐力训练,正在休息中的他稍稍平复急促的呼吸,从中川经理那里接过一个水壶后,一边喝水就一边暗中观察花笼三人。
白痴!铃木五十(记错了)的属性是无解的!不仅仅是武田、高桥、神堂他们尝试过,他暗地里也研究过!但是,研究到半路就忘了……要不是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关于研究铃木的档案,他都记不起自己还做了这种事情……
总之!自那以后,他得出结论——铃木的存在就像是幽灵,不管再怎么提醒自己还是会下意识忽略他的存在!
铃木打击实力是不错,但有着让投手超水平发挥的反向输出bug!每次比赛上场打击,都让敌人的投手进入超好状态,他越认真,敌人投手状态越好!真不知道乌丸监督留这种人在一军做什么,打发去二军都不够格!
所以,说动红日教练将铃木和花笼安排在一组太好了!花笼泉水,加油,你慢慢研究,你就在铃木十五(又记错了)的无解泥沼里深深陷进去吧!这只是开胃小菜,2号背号,他是要定了!来栖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掩饰住里面几欲喷薄而出的诡谲黑暗。
“来栖君,医生有交代你不能吃太多糖。”中川百合经理开口。
“……”来栖拆开蓝莓味棒棒糖的手停住了,眼里的黑暗气息瞬间定格。
“乌丸监督也有交代,看到你吃糖要没收。”中川百合伸出手。
“……”来栖面无表情交出自己的棒棒球。不交不行,红日教练就在旁边用超恐怖的眼神盯着他。
另一边,花笼三人还在继续交流。
“外星人,你是说用声音提醒?”星谷问道。他的两只手都按在铃木肩膀上,紧紧抓住对方。
“是的,我刚刚询问铃木前辈以前的尝试,发现都是武田前辈和高桥前辈主动配合铃木前辈,然后失败。这样的话不如换个思路思考,既然我们主动找不到或者会下意识忘记铃木前辈的存在,那就由铃木前辈自己发出声音提醒我们。”花笼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有道理。”星谷点头。
“这是我昨天侦查帝西和多摩工业练习赛得到的灵感,多摩工业的望月前辈站在投手丘上投球时,每投一球都会喊上一句‘花笼泉水去死吧’,借此进入状态,集中注意力,振奋精神。直到被换下场,没有一球不喊。所以我有了点兴趣,想研究一下声音对生物肾上腺素的影响。”花笼和诚海的柏木前辈(正捕手)交流时受到对方的影响,最近开始看关于生物的书籍,所以才会想出这个研究课题。
“……”铃木静默。花笼君这是被望月君讨厌了吧?
“……”星谷木着一张脸。外星人这明显是被望月柊彻底讨厌了啊!还有,为什么“生物”这种词汇?这里难道不应该用“人类”吗?外星人本来就足够奇怪了,不要还在奇怪的地方努力啊!
“那么,我们试试吧。”花笼语气平淡说道。
三人便开始尝试,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了十八米停下,呈三角形状站位。由星谷先开始顺时针方向传球,传给花笼,花笼接住传给铃木,铃木再传给星谷,形成一个闭环。三组传球练习后,再开始逆时针方向传球三组。
一开始略显生疏,后来渐入佳境,三个人慢慢配合起来。但是,星谷依旧喊了暂停并叫花笼和铃木过来,自己也迎上去。
“星星星谷前辈,怎么了?”花笼半睁的猫眼疑惑望着对方,左手挡在唇前轻轻打了个哈欠,右手抓住铃木的手臂。
“对啊,怎么了?不是很顺利吗!”铃木很兴奋,额头汗水晶莹,脸颊发红,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激动的,“这是我在训练中第一次成功和别人完成团队训练!第一次成功给别人传球!虽然只是最基础的程度,但是我好高兴!”
“顺利是顺利,但是你喊得内容可以换一下吗?”星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双手已经按住铃木的肩膀。
“为什么?我觉得‘星星星谷君好帅’和‘花笼君好可爱’这两句很好啊,不仅有你们的名字,还很贴切,一叫就知道给你们传球了!”如果叫他的时候也可以加上一点什么就更好了,只是“铃木君”和“铃木前辈”,总觉得弱了点。铃木整个人都散发着欢乐幸福的氛围,没注意到听到他的话星谷脸都黑了!
就是这个不好啊!超羞耻好不好!就算他长得的确很帅气,但星谷一点也不想被队友一遍又一遍超大声喊着“星星星谷君好帅”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强迫铃木喊得!那他成什么人了!中川前辈和红日教练都看过来了!
最过分的是消太(乌丸监督)!竟然一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拿手机拍摄啊!
要是以后在比赛中铃木也这样喊……这是什么社死现场?绝对不要!星谷赶紧看向花笼:“外星人,你也不想被‘花笼君好可爱’喊着吧。”
“我没关系。”花笼平静说道。
“……”差点忘了外星人是被喊“去死吧”都不在意的人!星谷顿了顿,面无表情将宽大的手掌按住花笼的小脑袋瓜,“外星人,你想清楚再说话,我周末回家一趟可是带着不少高级点心和水果。”
“铃木前辈,我们换一个口号吧。”花笼认真对铃木说道。
“好快!花笼君,你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快了吧!”
“喊星星星谷前辈的时候用‘喵’怎么样?”
“喂!外星人,杀了你哦,都说我没有那种奇怪的爱好了!”
“喵吗?”铃木托着下巴认真思考状。
“铃木,你不要真的去想啊!”星谷满脑袋黑线,气到向吐血!但是铃木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可恶!外星人,你快点说什么啊,要是铃木真的那样……你突然笑什么?怪恶心的。”
“星星星谷前辈终于变回平时的那个星星星谷前辈了,我觉得这样的星星星谷前辈更好。”花笼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平时很少笑,这一点点弧度也显得很明显,星谷一下子就察觉了。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自从乌丸监督宣布一军的名单后,你的表情一直很严肃,让人不敢搭话。”回过神来的铃木附和着点头。
星谷垂下目光倏然沉默。想起落选的猫娘、永田前辈……他心里一阵阵难受,可是,当他抬起头时,看到花笼半睁猫眼里的关心、看到铃木紧张注视着自己,眼睛突然一热,赶紧撇过脸,故意冷着一张脸掩饰自己的心情。
“花笼君,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星星星谷君的表情又变得很难看了。”铃木脑袋往花笼的方向移动,小心翼翼问道。
“你对星星星谷前辈多喵几声……”
“外星人!不要在别人走神的时候胡言乱语啊!”星谷瞬间额头青筋激凸!所有感动一扫而空!他臭着一张脸,“赶紧想!换一个口号!不要带上姓名!最好是那种引人注目,绝对会看过来的,一瞬间将所有视线吸引过来的口号!”星谷不知道自己咆哮时,前面线条柔和却不带丝毫笑意的脸庞,褪去了那份严肃。
花笼还真想出一个符合星谷要求的口号。
于是,三人重新开始传球练习后,只要轮到星谷和花笼传球给铃木时,铃木都会提前喊上一句“我喜欢来栖前辈”,让俩人确定自己的位置。是的,铃木喊得是“我喜欢来栖前辈”。
好家伙,一下子全球场的人都看过来了!
每喊一次,乌丸监督、红日教练、中川经理和一军部员都会看过来!更有部员练习时差点崴了脚、传球传错方向、左脚踩右脚平地摔!
来栖:“……”后悔让花笼和铃木组成小组了。
来栖:“……”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青野棒球部B球场。
自从新出炉的一军离开后,剩下的部员缓了很久,有些人也哭了很久。教练们什么也没说,经理们只是红着眼安静准备好水壶和干净的毛巾(中川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便去了A球场),接着,黑泽教练宣布调整后的二军名单和三军名单,接着马上就开始训练。
训练,训练,再训练!没有更多的时间给部员伤感,训练已经将他们淹没。
只是训练途中的休息时间,从一军名单落选的四人身边都会围着人群,或安慰,或开解,或闲聊,或请教,或吵吵闹闹笑笑,场面一度温情。
除了柴崎。
从一军落选的人一共有五个,只有柴崎陆身边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过去。因为他浑身散发着一种“靠近者死”的气场!甚至因为日向不在场,不用遵守“在日向夜斗面前不笑”的约定,柴崎嘴角勾起的那抹危险弧度,让稍微靠近一点的人都毛骨悚然!
“柴崎君,你没事。”又一次休息时间,八坂犹犹豫豫挪了过去。
柴崎看向八坂,眼里的笑意专注热情,笑容温和,声音不高不低:“在你眼里,我很可笑吗?”他的表情和他说得内容代表的情绪完全相反!浅浅一层的友好伪装下,是汹涌澎湃且滔滔不绝攻过来的震慑力!杀气四溢!
“……”有那一瞬间,八坂以为自己死了。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他也不清楚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本能驱使下他拼尽全力喊了出来,但现实里却只是微弱、无力而沙哑的小声说道,“我是花笼君的邻桌!你这样的话,花笼君会担心的!”
听到花笼的名字,柴崎身上冷冽的气息瞬间平和下来。
“确实,不能让小花笼担心。”柴崎若有所思,看向八坂的眼神微凉,笑道,“八坂君,多谢提醒。对了,你应该不会对小花笼说一些多余的话吧?”
八坂有些不适的吞咽口水,艰难点了点头,费尽力气举起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好了,你可以走了。”柴崎满脸笑容。
八坂飞速逃离。一军远征前,柴崎君来到他们班级帮花笼君做卫生,那天,他就觉得对方的笑容并不是什么温和的东西,可是,他现在才隐隐约约发现柴崎君笑容的背后藏着什么!难怪日向君不喜欢柴崎露出笑容!他也不想看到柴崎陆笑啊!太恐怖了!
有几人和柴崎说话,但看到八坂找柴崎的场景,原本决定走过去的脚步再次停下了。
唯有一人坚定走向柴崎,是西园寺让。这位一开学就对柴崎表现出畏惧的一年级投手,知道柴崎某些往事的投手,第一次独自一人坚定……好吧,是双腿发软地走向柴崎。
“柴崎君。”西园寺走到柴崎面前停下。他努力挺直身体,故作镇定,想要显得自己不那么害怕对方,但是无论是颤抖的声音还是那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畏惧。
“有事?”柴崎眼皮抬都没抬,没有任何好奇心地随口问道。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说。”
“你怎么没出手?”
“……”
“你这次的目标是花笼君还是日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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