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源揉着自己的头,他的头疼病一直都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量的记忆碎片铺天盖地的进入了他的脑海中。
那些记忆碎片谷源无法分得清楚是不是他的,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像是他的人。
脸一样,但是上面描写着不属于他这种年轻人的沧桑。
像极了年老之后的他。
他梦见了死对头顾铭家看见了自己跟他的小对象上床之后的故事,也看到顾铭家死了之后顾家的疯狂。
历锐因为这件事情惴惴不安,他想要找谷源,但是站在谷源的门口却被他的保安赶了出来,谷源从来都是一个狠心的人,当一个人的价值已经不值得为他付出一星半点的时候,他可以完全抛弃。
巫一沉是这样,历锐也不会成为谷源商业生涯的一个例外。
但是历锐打电话的时候,哭的嗓子都哑了,他在威胁:“就见一面,之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难道我们这么久的情意你就这么……”
谷源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疲惫,他从来都是一个演技很好的演员,他说:“历锐,我已经想尽办法从顾家手里保下你了。”
历锐大概是被逼急了,说:“谷源,你别忘了,顾铭家死了可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以为我没有你的把柄吗?你的保险柜的密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母亲的生日,这可是巫一沉那玩意都不知道的东西。”
谷源到底还是同意了,那是一处废弃的高楼,约在这种地方让谷源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进去的欲望。
即使历锐手里拿着谷家重要的机密资源。
历锐就站在那里,这是顾铭家出事了之后,谷源第一次看到历锐,他已经瘦的脱了像,不是那种在床上可以感受到的脱衣有肉,而是皮肤和骨头之间只有血的链接的感觉。
谷源只是沉默了很小的一部分时间,来悼念他已经微不可闻的歉意,接着就问:“资料备份呢?”
历锐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来,那只瘦的皮包骨头的手快要接近谷源的脸的一瞬间,谷源迅速的后退了。
这种后退让历锐诡异的沉默了片刻,然后冲着历锐扯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让历锐脊背股发凉,历锐说:“我到底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在顾铭家和你之间选择了你呢?你不过就是嘴巴会说一点而已。”
谷源说:“你父亲的那件事情我帮了忙,我现在都没有想过要抛弃你,请你相信我。”
历锐的眼神忽然犀利了起来,他冲着谷源笑的开怀,就像是初遇的时候见到的那样,纯情中带着点倔强,没有后面染上的那些世俗。
历锐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u盘:“你的嘴脸我还不清楚吗?别跟我唠那些有的没的,资源在这里,可以给你,但是我有要求,我要钱和另外的一个身份。”
谷源听了这话反而放松了下来,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尤其是牵扯到钱财的这方面,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谷源冲着历锐伸出手来,目标不是他手里的u盘,就如同那个时候家庭破碎的时候,谷源如同光一样,可惜了那串光是恶魔给予他的怜悯。
历锐在将资料递交给谷源手里的那一瞬间,他伸出手来揽住了谷源的后背,轻声的问道:“最后一个拥抱。”
手里拿着资料,到底还是踏实了不少,谷源少有的松懈了一瞬间的警惕。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跌落在楼下的那一刻,谷源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鲜血从身上各个部位涌出的感觉,潮湿带着腥味,让多年洁癖的他感觉到浑身上下都穿透着不可置信。
历锐,一个虽然势力,但是他曾经真正意义上还算是疼爱过那份单纯的人,就这么硬生生的把他推了下来。
历锐饶有兴致的缓慢下来,他蹲到了谷源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嘲讽,就像是正在准备审判他的神明一样。
历锐的手轻轻的抚摸上了谷源的脸颊,那是谷源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狠厉,谷源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救救我,帮我叫救护车。”
血从谷源的嘴里缓缓的流出,谷源在梦境中都能感受到疼痛还有生命力的流逝,但是他明明还能活下来。
活下来,光是这三个字战胜了他全部的脑袋。
历锐看到如此卑微着祈求
活命的谷源,忽然就笑了:“你想要活下去,可我也想,顾家说只要你去死,他们就能饶了我,你说,这个选择题我难道不会选择吗?”
历锐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谷源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唯一活下去的动力,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周围太过于安静,安静到谷源甚至能够听到风吹动着楼层的声音。
谷源想:‘不管是谁,只要能来救救我,都可以。’
紧接着,下一秒谷源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害怕的声音传来:“这里不会真有鬼吧,大半天的,阿弥陀佛。”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有的没的,那一刻谷源的眼泪顺着鲜血混合而下,他已经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十分钟,或者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
时间过得太过于漫长了。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到根本不可能认错的脸,那是来自于巫一沉的面容。
顾铭家分不清历锐和巫一沉。
但是谷源却从未认错过这两人。
谷源现在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要求救,又想起连历锐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都不会来救她,更何况被他诬陷的巫一沉呢?
巫一沉鼓起勇气走上前来,看到了谷源的那张脸,谷源能够看到巫一沉被吓破胆了之后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的样子。
下一刻,巫一沉毫不犹豫的拿出电话来报了警还给他叫了救护车。
巫一沉不知道要怎么做,在打过电话了之后,傻乎乎的去查了百度。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抬了起来,膝枕在了巫一沉的腿上。
谷源还记得上一次巫一沉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头疼病犯了之后,巫一沉就会拍一拍他的膝盖,然后毫不犹豫的用武力镇压他,用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手法轻轻的按摩着他的头皮。
巫一沉很好,可惜他不知道顾家的任何资料。
只是这一点而已,他到底是怎么将这么一个珍宝丢掉的。
救护车来的很快,巫一沉被要求跟随着救护车离开。
巫一沉本想走,但是他的手被拉住了,谷源的手很稳,死死的抓住了巫一沉的手,不知道从哪而来的
力气。
谷源的眼睛睁着,死死的盯着巫一沉,巫一沉那一刻甚至可悲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人的救赎,而坐上了那救护车。
而坐上车的那一瞬间,巫一沉就后悔了,谷源让他差点进了牢子,就为了那么可悲的一个想法他居然就跟了上来。
这要是谷家讹上他了怎么办?巫一沉想到这里又自卑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好像谷家也没什么可以讹他的。
谷源到底是支撑不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是捏着的手却从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
中年谷源残废了。
而青年的谷源知道这一切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被谷家抛弃,因为不会有人要一个残废了的人当继承人,就算是在他的身上放上了全部。
他想要报复历锐,忽然发现历锐消失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才知道历锐被顾家在暗处弄死了。
活该,谷源心想。
谷源活下来了,那么强的求生欲在坐上轮椅了之后,一切都变了,周围的人的眼光像是那种可悲的怜悯,他甚至能听到他爸将私生子接回家了之后,他妈的哭泣的声音。
唯一没有变的,似乎只有坐在他的病床旁边的巫一沉,巫一沉垂下眼眸的时候很乖,跟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谷源嘴角蠕动了半饷,才努力张开了已经黏住的嘴唇:“对不起,其实……”
巫一沉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谷源的话:“算了,我已经不在意了,你一切都要保重,就按照你原先说的那样,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谷源猛地想起了那个时候他将一身干干净净的巫一沉丢出去:“我保下了你,但是你要知道,窃密商业机密这种事情,足够你判很多年,你自己走吧,以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
回忆是最为痛苦的一件事情,谷源对于这个结论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
谷源不是没有自杀过,但是他被救活了之后听到了巫一沉的话:“就看在我们情分的份上,我还是希望你活下去。”
在活着成为一种奢望,站不起来的痛苦让他愈加消沉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苦楚。
谷源到底还
是活了下去,就因为巫一沉的那一句话,因为能活下来而将巫一沉当成救命稻草,而活不下去的那一刻却又将巫一沉当成了唯一的神明。
而巫一沉,明明是被谷源抛弃的那一方。
后来巫一沉没来看过他,谷源只能在轮椅和病床上,靠着那些管子活下去的间隙,从朋友恩赐他的那些资料里,得到巫一沉极少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条消息,巫一沉死了,死在了国外。
谷源的呼吸机开始变得重了起来,神明死亡了之后,信徒应该随之离开。
献祭一般,谷源当天又一次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这次没有人再像巫一沉一样拯救他,谷源带着满身的绝望和痛苦离开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中年谷源说不上来,只能感觉到头疼愈发的严重,他开始想念巫一沉的手指曾经带给他的舒缓。
他的眼睛逐渐模糊,模糊到看不清。
感觉能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谷源差一点以为巫一沉没死,他又回来了。
虚幻的世界开始跟现实逐渐重合,谷源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巫一沉,却发现自己现在不是在病床上躺着,而是坐在他熟悉的皮质办公椅上。
身上没有管子,他的腿也没了不能行走之后的萎缩,健壮的身体让谷源忍不住站起身来蹦跶了两下。
体会到脚落地的瞬间,谷源冲到了公司的厕所,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年轻的记忆与之前的一切都重合在了一起,一切都按照原先的样子在排演。
健康的身体让谷源感到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的神明和救赎,他希望能够表现的好一点。
首先,他需要去买一套巫一沉喜欢的衣服穿上,还有为他准备所有应该属于他的礼物。
谷源招来了自己的助理,看着小助理止不住的笑,光是笑容都足够让小助理吓的心惊胆战。
小助理别开了视线,开口询问:“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谷源笑道:“帮我定制一套西装,哦对了今天我要出去一趟,没有什么行程吧。”
小助理翻开了自己的资料本想了想:“有一
件事情,那就是……”
谷源:“推了,全推了。”
小助理想了想,巫一沉的事情的确也不值得谷源上心,闭上了嘴,不会有任何一个下属会在上司高兴的时候提出扫兴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