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天界的过程十分顺利,从观界台到他的寝殿,一路畅通无阻,鲜人有烟。
寝殿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往日里那些侍候身旁的神侍们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般。
见殿中无人,楚惊鸿心下并未起疑,他乐观地想着,人间与天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何况他只是偷偷溜出去一小会儿,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呢?
他只当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那些人还尚且被蒙在鼓里。
放下包裹,楚惊鸿清点了一下东西,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来不及休息,带着打包的糖丝棒就要离开。
时空好奇:“你要去哪里?”
“遵守承诺。”楚惊鸿手指勾勾,晃了晃手里的小包说,“答应了要给撒拉弗带东西回来的。”
时空点头表示认可,两人躲躲藏藏顺着路摸到撒拉弗的住处,不走正门,反从窗户翻入。
刚一落地,不料房中还有一个人,楚惊鸿与他正好打了个正面,吓得惊呼一声。
那是位神侍,正在打扫卫生,听到身后一声不轻不重的动静时,惊疑地飞快转过身,看到是熟面孔后,忙将口中要喊人的警报憋回去。
从窗户翻进来的确不是什么正人所为,且还好巧不巧被人撞见。
楚惊鸿窘迫地捏了捏指头,扬起一个亲切温和的笑,问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请问一下,撒拉弗去哪里了?”
啪嗒。
手中的工具掉落在地,神侍没有去管,他对楚惊鸿的问题充耳不闻,嘴唇不自觉地颤抖,手指着楚惊鸿,嘴巴一张一合,好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只言片语:“殿、殿下……!”
不等楚惊鸿做出反应,神侍已经先一步夺门而出,高声呼叫着:“殿下回来了!快来人啊!神子殿下回来了!快去告诉吾神!”
“?”留在原地的楚惊鸿一脸疑惑,下一瞬,他咂摸出不对劲来。
神侍这反应,难道是……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神侍带着一群人急急赶过来,将楚惊鸿围起来,速度之快,前后时间不超过一分钟。
楚惊鸿被他们围在正中,听他们神情激动
,七嘴八舌地大声说话,因为同时这么多人发声,嘈杂到听不清。
大概这样过了两分钟,神侍们才渐渐收了声,最后由几个代表传达。
“太好了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您不在第十层天,神发了好大的火!”
“您离开第十层天的消息,神已经知道了。”
“撒拉弗大人私自放您出去,渎职被罚,您快去救救他吧!”
“求您了,殿下!”
“殿下!”
这几个神侍是属于撒拉弗神殿的,自然对他的事情无比上心,他们神情焦虑,眉间拢起深深的皱纹,如果不是心有顾忌,只怕恨不得架着楚惊鸿去救撒拉弗。
听到这里,楚惊鸿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极点,再怎么消极逃避也是不能,他终于意识到
——他的计划泄露了,神知道了一切,而撒拉弗因他受罚。
楚惊鸿侧脸望向窗边,目光探出窗棂,直达天际。
只见原本湛蓝无余的天空,雪白的云朵由白转灰转黑,转瞬之间,乌云团聚铺满整个天,光线晦暗,天地为之一暗。
一整片的黑灰压在天空之上,也仿佛压在人的心上。
轰隆隆的雷声由小变大,乌云翻搅滚动,银色纤细的闪电游龙般在黑灰色的云中穿梭,尾巴勾起云层。
轰隆隆,轰隆隆——
垂下的手攥紧了衣袍,指节用力发白,指尖微颤。
这是楚惊鸿最怕的天气,而这样恶劣的天气,仿佛也正对应着神之怒。
恰好此时,神侍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
“撒拉弗大人受的是——”
“雷刑。”
*
轰隆隆——
雷声不绝于耳,好像近得仿佛在他头顶几分的地方。
楚惊鸿捂着耳朵,在雷声中奔跑。
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开始下起雨,噼里啪啦的雨点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不消片刻便被淋成一只落汤鸡。
衣服沾水变重往下坠,楚惊鸿脚步越来越重,雨势大到泼得他睁不开眼。
【行刑点在哪里?】
【在雷池。】
脑海中想着方才与神侍最后的对
话,楚惊鸿脚下不停。
楚惊鸿拥有随意在第十层天内行走的特权,但即便是他,也有一些禁地是不能踏足的。
这些禁地危险系数高,误入即会受伤,重一点甚至会死亡,而雷池便在其中。
雷池是天地间所有雷元素的源发地,周围设有特殊的隔绝法阵,池中流淌着的不是水,全是一条条的元雷。
传闻元雷毫无意识,会对靠近的一切生物进行无差别的攻击。神力微弱的神只要挨上一点,便会在顷刻间灰飞烟灭。
如果行刑点真的是雷池,恐怕撒拉弗危在旦夕。
一声又一声的雷砸在天空中,也砸在他的心上,刺激得心脏咚咚直跳,跳得又沉又重,甚至会产生难以呼吸的错觉。
脚下一绊,身形一晃堪堪稳住,楚惊鸿没有迟疑,脚下不停,朝着目的地赶去。
终于,雷池到了。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是难堪,浸了水的衣袍潮湿沉重,往下坠着,滴滴答答的滴水。
黑色的长发一缕缕别扭地贴在脸上,电光一闪,照亮他苍白无血色的脸庞,水珠顺着惨白的皮肤往下滑落,经过精致的眉眼,漫过高挺的鼻梁,沿着殷红的唇,最后在下巴处凝聚。
楚惊鸿睁开双眼,雨水趁机躲过眼眶的保护,溜进干净清浅的眸子里。
氤氲的水雾漫在脸上,乍一眼看去,就好像他正在哭一样。
楚惊鸿脚步一顿,而后一深一浅地踩上台阶,在他的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逶迤的水渍。
他走得很快,脚步凌乱,不时有左脚绊右脚的情况出现,身形跌跌撞撞。
楚惊鸿艰难地眨了眨眼睛,水浸湿睫毛,长长的睫毛因水粘连在一起,这使得连眨眼这个动作也变得无比困难。
他放眼望去,视线定格在雷池中。
雷池的面积极大,一眼望去仿佛望不到尽头。粗.壮强大的元雷在池中勾结缠连,水一般泛起波澜。
但与平静温和的水区别的是,那一汪雷池中,反射着蓝色与银色的弧光,并且有滋滋的声音。
引人注目的是那池中的生物。
那是个非人形的生物,形状奇特,但气
质是优雅而美丽的。
它身体是蛇的样子,银白色,高约数百丈,两侧长有羽毛翅膀,拥有六只眼睛,睁开的顺序不一,但能看见它们都是蓝色的。
它的身上缠绕锁着腕臂粗的铁链,羽毛蛇在雷池中挣扎却挣不开束缚,被元雷打得身上出现不少烧焦的痕迹,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它的身体,伤口严重处甚至可见骨,羽毛脱落,落得满地都是。
它不住地发出哀嚎,一声声悲切动人。
这是……撒拉弗吗?
“撒拉弗!”
雷池中的羽毛蛇闻声一愣,六只眼睛刷得向他看过来,似乎是想回应,但元雷却不给它机会,依然无情地撕裂着它。
这一声也同样惊动了雷池前站立的身影。
祂穿着镶嵌了日月的星袍,站得笔直,衣袂翩翩,华丽的布料闪着盈盈的光泽。
楚惊鸿脚步放慢,神背对他而立,高大的身影像一堵由寒冰铸成的高墙,寒冷、无情、又高不可攀。
看着眼前的人,怯懦由心底升起,楚惊鸿没敢出声叫祂。
但祂已经侧过身体,视线在他身上放了很久,末了才轻轻说道:“阿鸿,欢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上了!在这个七夕佳节,我雷电法王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