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23年,神明摘右下第七根肋骨,造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
创世纪末年,神明将其禁脔镇压囚禁在时间监狱后便陨落,诸神随之而去,自此,诸神时代正式宣告结束。
——《赛因大陆:创世纪》
*
新世纪3099年,日曜日。
分属于第四空间的时间监狱突然发生爆炸,能量巨大,碎片横飞时爆发出足以灼瞎人视网膜的光芒,而后归于沉寂,与那道光芒一同消失的,还有一道瘦削的身影。
楚惊鸿靠着时空跳转到了另一个空间,此时正是黑夜,天还下着雨。
皎洁的月亮高高挂在夜幕中,雨点落下,他抬眸看了眼,然后闪身躲进了漆黑狭窄的小巷中。
他兴奋极了,苍白的脸上浮起薄红。这自由来得太过不易,也太过不真实,他曾经甚至都想过永生永世会被困在那里面。
没想到,没想到啊……他竟然真的出来了!
楚惊鸿被镇压在时间监狱里千万年,与外界彻底隔绝,连时间都仿佛静止了般。每日与他相对的,只有一个毫无生机的监狱和无边无际的空白。
这样的沉寂,这样的囚禁,几乎快将他逼疯。
带着寒气的风刮过,也丝毫不减他的喜悦。凉风,皎月,就连潮湿的雨,都带着自由的气息。
雨越下越大,楚惊鸿也未曾移动半分。黑色的长发被雨淋湿,一条条的贴在脸上,垂在肩上。
只见他半边脸完好无损,另外一半被炸的血肉模糊,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般,抬起脸迎着雨和着月光,阖眸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感。
一呼一吸间都是自由与新生。
黑暗中,那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血肉重新附着其上,皮囊一点点的聚合,不一会儿便伤痕褪去,光洁如初。
“时空,我们出来了,我们终于自由了!”他说道,声线带着激动的颤抖。
“是啊。”另一个声音回应他。
声音的发声源位于他的后颈处,薄薄的皮肤层下埋藏着一小块菱形的金色晶体
——那是时空,可以任意在时间、空间维度上跳转的神器。
也是陪伴他多年,与他一同忍受这时间监狱寂寞之苦的朋友。
楚惊鸿唇边拉开一抹弧度,他抬手借着湿雨,洗去脸上的血污。
这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笑,笑容扩大,拉至最大,许是因为很久不曾像如今这样畅快笑过了,皮肉甚至还有些不习惯。但他仍是继续笑着,笑出了声,他仰起脸,清亮的眼中含着一层泪,与雨混合在一起流下。
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
琴声悠扬,如流水般泄出,音符在这座宽敞的豪宅中回旋不停。
钢琴前上端坐着一个人,他坐得笔直,一头黑色的短发,发梢微卷,几缕发甚至调皮的翘起来,但这都不能破坏他的美感。
皮肤透着不健康的白,唇却是红得出奇,他低头时,竟连脖颈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一身闲适的家居服竟然被他穿成了正装的意味,他垂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钢琴,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跳舞。左手腕上戴了一条平平无奇的红绳,鲜活的红与苍白的皮肤交相呼应,很是惹眼。
落地窗外透出的阳光为其镀了一层光边,显得光明又圣洁。
波尔看着他,听着耳边的琴声入了神。
这名男子名叫楚惊鸿,是他前不久在路边捡回来的,貌美,人也灵性,见他弹过几次钢琴后竟然能够跟着上手弹出一曲一模一样的来。
无论看过多少次,波尔都要惊叹感恩,得上天神明眷顾,他竟然能够捡到这样的珍宝!
波尔是第一星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前些日子喝醉了酒,又碰上天下雨,他本不在意,却不料雨越下越大,打得他措手不及。
酒精上头的他嘴里说着胡话,就在这时,他发现了蹲在路边,靠在墙上淋雨的楚惊鸿。
被雨淋湿的长发牢牢贴在脸上遮住脸庞,他蹲在那里,纤瘦的身影融进雨幕中,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渺小,孤独,脆弱,让人忍不住想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那人气质独特,他的出现莫名有种力量,让波尔收敛了所有声息,他禁不住放轻了脚步,迈步靠近他,然后放柔了声音,鬼使神差的问道:“请问……你
需要帮助吗?”
那人一愣,然后快速的抬起头来,借着柔和的月光,波尔只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通透清澈又柔和的琥珀眼,干净的不可思议,以及左眼眼尾下半寸处的那一枚棕黑色的痣。
只一眼,波尔就深深的记住了他。
楚惊鸿看了他几眼,然后下巴向下一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之后波尔便将楚惊鸿带回了家,对后者以礼相待,相处之中越发觉得是捡到了一个宝。
不知不觉中琴声已经停止,楚惊鸿停下动作,转过身去看波尔,发现对方还在愣神中,等了半晌也不见反应后终于出声询问:“波尔?”
“嗯……嗯?”楚惊鸿的声音如他人一般,声音偏凉薄,但会在尾音处有些上挑的软,给人一种不经意间撒娇的错觉。
波尔回了神:“怎么了?”
“你方才在想什么?”楚惊鸿一边问,一边在心里将这段时间以来收集到的信息作一个汇总。
距离逃出时间监狱,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他被波尔捡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剪了那一头碍事的长发,也算作是与过去的一个告别。
同时,他的心里已经悄悄有了个堪称惊天动地的计划。
现在是新世纪3099年,诸神时代早已作古,人类跨入宇宙新时代。
人类早已不满足原先渺小的一颗星球,向更广大的宇宙空间迈进。他们占据了各大星球,现如今主星有十颗,中小型星球若干,各派势力林立,但最主要的两大势力还要数异族与人族。
异族本为人族,但因在进入宇宙时代时,一部分人族与其他星系的异族繁衍后代,造成身体有部分变化异于常人。人族排外,将其视为怪物,称之为“异族”,两个种族便自此划开鲜明的界限。
异族与人族的科技发展不相上下,二者实行的制度却不同,人族中以皇族为尊,实行帝国统治,异族却因民风彪悍,嗜血残暴,实行奴隶制度。
在异族统治的星球,武力是凭仗,一切以其自身实力为基础,强者为阶级贵族,弱者为底层奴隶。靠着这种划分方式,他们拜族中实力强大者为王
。
异族好战,两族常会发生擦边战争。
楚惊鸿现在身处的地方归属人族统治,托波尔的福,他是个贵族,所以楚惊鸿才能拥有如此良好的休养条件。
时空虽然能够任意进行空间跳转,但对身体损失巨大,为了休养生息,楚惊鸿暂时居住在此。
他与波尔私下做了一个协议,后者为他提供一切休养所用物质需求,他则指导对方,为其在各方面出力,助他壮大家族。
波尔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道:“阿……楚惊鸿,”话音一顿,他实在想亲切的唤一声“阿鸿”,但又突然想起来他们之间关系还没有亲密至此。
虽说楚惊鸿居住在他这里,与他朝夕相处,但这人外热内冷,像是始终蒙了一层纱,拒人于千里之外。
波尔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生出了觊觎占有之心,想占有他,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美丽的金丝雀就该待在为它精心打造的鸟笼里。
但他阴暗的想法却在楚惊鸿露过几手后被打消了,这个人很有能力,波尔自知自己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束缚住他。
待楚惊鸿将目光对到他身上时,波尔收回思绪,继续道:“明日皇室会举办一场舞会,我想问你去不去?”
“不去。”楚惊鸿一向对此没有兴趣,想都不想便一口否决。
“啊,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有些失落,他还奢望能够邀请成功呢,“那太可惜了,听说皇帝举办这场宴会,一是给当下的年轻人交友,二是为了给有‘光耀晨星’之名的太子殿下选妃呢。”
楚惊鸿本来意兴泛泛,在听到“光耀晨星”一词时陡然改变。
“光耀晨星”这个称呼太过耳熟,因为从一开始,便是专门给他的。
光耀晨星,荣耀之子。他在心里默默念出了全名。
楚惊鸿抬眸,眼里满是兴味:“什么光耀晨星?”
“光耀晨星?”波尔见提起了他的兴致,立刻兴奋起来,开始将相关的信息抖落出来,“当今太子殿下赛特,拥有‘光耀晨星,荣耀之子’的美称
。”
这称呼的全名,竟然与记忆中完全重叠在一起,楚惊鸿眼眸用力的眯了下,若有所思。
“他身份尊贵,又是全能的天才,无论是体能还是智力,都是帝国佼佼者。更别提是对战异族的战神,在帝国里拥有极高的人气。”
这些都是其次,楚惊鸿最在意的还是:“那为什么要称他为‘光耀晨星,荣耀之子’?”
波尔笑了:“当然是从古书里知道的,但具体称谁的不知道,不过这称呼实在美好,大家都觉得只有它才能配上太子殿下。”
闻言,这才打消了楚惊鸿的疑心,他实在是被关怕了,哪怕是一丝一毫关于过往的东西,都能引得他犹如惊弓之鸟般的心魂震颤。
但这也足以令他做出改变了,心念一动,楚惊鸿改口答应了波尔前去参加明天的宴会。
波尔不知他改变想法的原因,心中欢喜十分。
第二天,楚惊鸿穿上波尔准备好的精致礼服,跟着他一起前往皇家宴会会场。
会场布置奢华,装潢格调皆是上乘,美酒美食铺陈分列两旁,教人称叹这不愧是皇家的手笔。邀请的宾客都是第一星中的贵族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是矜持娇贵的。
这是一场从里到外完全属于贵族们的上流社会盛宴。
楚惊鸿虽然没有参加过一次现代的宴会,但在过去这些场所他经常出入,况且宴会的流程千百年来都是那一套,即使有部分出入,但大体都相同,所以无趣至极。
楚惊鸿的目的在于太子,他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除此之外其余的都不关照。
端了一小杯酒,靠在会场边上的扶手上,酒杯被他拿在手中把玩,杯中液体摇晃,却不曾洒出来半分。
往年这些场合波尔都会发挥他纨绔子弟的本性,四处猎艳,或是与那些贵妇调情,或是惹得年轻的贵族小姐脸红羞涩。但这次不同,身边有个楚惊鸿,他眼里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波尔眼尖的发现楚惊鸿躲到边上后,也立刻跟上去,一边为他介绍场上各家权贵,一边绞尽脑汁的想话题。
楚惊鸿很有礼貌,倾听他说话时,会摆出一
副认真聆听的样子,不时点头应声,很是令人倍生好感。
波尔自知自己聊的话题无趣,但竟然在他这种态度下产生一种他说的很有趣的错觉,不得不说这是楚惊鸿的厉害之处了。
他俩一个说一个听,聊天氛围极好。但聊到中途,便听到后方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笑声,然后来人道:
“帝国第一星有名的纨绔子弟居然收了心,多月来未曾在风月场地见你,兄弟们还奇怪呢,原来波尔少爷是得了美人,金屋藏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