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接了銀子,怯怯地看壹眼高絕,轉身往楚悅說的早點鋪跑去了。高絕原本對於小姨子沖著楚悅的那種頤指氣使的態度略微不滿,這個小姨子是他妻子的嫡妹,嬌縱任性,又愛撒謊又能闖禍,是他嶽丈家的掌上明珠。可既然楚悅自願帶路,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深邃的眸光在楚悅的瑩白小臉上壹轉,他也轉身往早點鋪去了。
紅衣少女微微吃驚地看著高絕的背影,然後又去看楚悅,不可思議地連問道:“餵,妳是什麽人,他怎麽這麽聽妳的話?妳讓他去他就去了?餵,妳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楚悅不知她為要這樣大驚小怪的,不就是去吃個早點嗎?就算自己不請客,冰塊臉他自己也要吃飯的吧,他又不是土地廟的塑像。
楚悅扔下壹句“路人甲和路人丙的關系”,率先往裁縫店走去。她現在需要幾件合穿的夜行衣和便利的男裝,就算沒有得到內力,她也打算從最基礎的馬步開始穩紮穩打,練就壹身好武藝。
前世她學武時已經十九歲,遠遠過了最適合的起步年齡,饒是那樣也讓她練成了壹些真功夫,那可都是左手血泡、右手老繭得到的回報。現在她的身體只有十歲,不好好練幾年基本功,簡直對不起前世那個硬扛六十斤大刀的自己。要況,她現在的內力已經超越了前世的巔峰時期,練起外功來必然可以水到渠成,這壹點還要多謝冰塊臉……
紅衣少女追上來與她肩並肩,不死心地問:“妳是我姐夫新買的丫頭嗎?妳叫什麽名字?”紅衣少女見楚悅老神在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樣子,壹個電光火石的箭步沖到對方的身前,面露猙獰地說;“這個叫做輕功,厲害吧?我姐姐的武功更高,她還殺過人呢!快,老實交代,妳是我姐夫的第幾個小老婆?”
楚悅打壹個哈欠,滿臉關切地問道:“姑娘啊,妳後面的外裙已經弄臟了,壹會兒妳姐夫的鬥篷也會被弄臟的,真的沒關系嗎?”
紅衣少女先是呆了呆,然後恨恨地瞪壹眼楚悅說,“我待會兒再找妳算賬!”於是匆匆跑向遠處的裁縫店。
楚悅凝神於雙耳,發現可以清晰地聽到
整條街上的腳步聲、說話聲和做飯吃飯的聲音。對比紅衣少女和其他路人的腳步聲,可以聽得出她的腳步聲明顯輕盈許多,看來她真的有些武功底子。不過,再拿她的腳步聲跟自己相比,她的腳步聲又明顯沈重壹些。這是不是代表,自己現在的內功在她之上呢?
楚悅壹邊想著,壹邊走進了裁縫店,進去後並未看見先壹步進來的紅衣少女,猜她應該是去後堂換衣物了。於是楚悅開始找自己需要的衣物,又讓掌櫃拿出些適合自己身量的男裝,但是看了好幾種,款式都是長袍長襟的圓領袍,沒有她想要的輕便的窄腰短襟款式。
“請問量身現做的衣物,最快要幾日能拿到?”楚悅問掌櫃。
裁縫店掌櫃有些納悶,為什麽俏生生的壹個小姑娘壹進門就要求賣男裝,於是笑道:“對不住,店裏的夥計回鄉下忙秋收去了,現在人手不夠,量身裁衣服要等上半個月。小妹妹妳這樣美,還是穿女裝更好看啦,男裝妳穿太大,不如試試那種新裁的碎花襖裙?”
楚悅微微搖頭,又問:“貴店有沒有黑色綢布,不帶花色的那種厚綢布?”
掌櫃正要答話,左邊的門簾壹掀,紅衣少女從裏面沖出來,換了壹套新裙子,仍然是紅色的紗裙。沒了後顧之憂的她精神奕奕,用壹種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楚悅,說:“妳膽子不小啊,剛剛幾次頂撞於我,現在我姐夫不在,看誰給妳撐腰!”
楚悅波瀾不驚地回頭告訴掌櫃:“我等下再回來買,煩掌櫃給我找找存貨裏有沒有素色的黑布,實在沒有就把藍色的也找出來給我看看。”
紅衣少女從腰間的荷包裏拿出壹個銀錁子,扔到櫃臺上說:“諾,不用找了!”掌櫃大喜道謝:“多謝姑娘,姑娘吉祥,姑娘好走!”紅衣少女的眼珠壹轉,又伸手摸出壹個銀錁子,丟進楚悅的懷裏說:“諾,這是本小姐給妳的帶路費!”
楚悅接住壹瞧,是個半兩分量的梅花銀棵,和自己前世從羅老太君那兒得的壓歲錢是壹樣的。
“餵,停停停!妳給我站住!”紅衣少女大聲嬌斥。
滿街的人都停下腳步來看她,可唯獨那個
黃色背影還是壹點點變小,紅衣少女杏目圓睜,立刻頓足壹通疾奔。待接近了目標,她手下發力扣住對方的左肩的琵琶骨,再把對方的右臂反剪至背後,推向路邊的壹個小巷口,把那個比自己還小壹號的小人兒狠狠壓在墻上。
“餵,妳為什麽不跟著我走?”紅衣少女又驚又怒地發問。
楚悅被扣在墻上,面頰緊貼著冰冷的墻壁,她聞言比紅衣少女更加吃驚:“我為什麽要跟妳走?”
紅衣少女冷哼:“不把我帶回去,妳怎麽跟我姐夫交代?小丫頭,到時候妳可就慘了,我姐夫會休了妳,然後再殺了妳。”
其實剛才,楚悅早在紅衣少女逼近之前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甚至感覺到了她來勢洶洶的氣息。可是楚悅不想去打莫名其妙的架,就算是教訓壹個無禮丫頭,也輪不到自己來出手,現成的人家就有壹個姐夫呢。因此,楚悅就像壹只軟弱的小綿羊壹般,被壹只比它稍微強壹些的牧羊犬壓著欺負,連個掙紮的動作都欠奉,心道,隨便欺負吧,讓我瞧瞧妳有沒有什麽新意。
紅衣少女見楚悅不說話,以為她害怕了,心頭不禁得意,進壹步地威脅:“如果妳把我來月事弄臟裙子的事告訴別人,特別是我姐夫,我就劃花妳的臉!”說著真的從懷裏摸出壹把短劍,把冰冷的劍鋒壓在楚悅的臉上,惡意地摩挲了兩下,壓低聲音說,“只要我的手輕輕壹動,妳的花容月貌就沒有了……”
楚悅不置壹詞,雙眼望天。
紅衣少女冷聲道:“從現在開始,我問妳答,有壹字不實,本小姐就給妳劃上壹道,直到把妳劃成壹個戲臺上的大花臉,看妳再怎麽勾引我姐夫。”
楚悅心頭很納悶,自己的外表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子,今天出門也有些刻意扮醜的想法,從衣著到發髻都弄得很糙。之前壹個雜貨鋪的小夥計就很明智地認為她和高絕是父女,怎麽這個紅衣少女第壹次見面就對她產生敵意,還壹口咬定她是高絕的小老婆。“”天哪天哪,高絕得有多變態才會收壹個十歲的小老婆。
紅衣少女問:“妳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在哪兒認識的?”
楚
悅答:“十幾天前,鎮外的山道上。”
紅衣少女問:“他打算怎麽安置妳,他說過帶妳回家嗎?他說過給妳壹個名分嗎?”
楚悅答:“沒有,還沒進行到那壹步。”
紅衣少女問:“真的嗎?我看妳連他只穿黑衣的癖好也知道了,妳還打算買布給他做衣服?妳從前給他做過衣服嗎?妳們交換過定情信物嗎?”
楚悅答:“那個衣服是我自己要穿的,不信妳回去問裁縫店的掌櫃,我剛剛要的可是我自己的尺碼。至於妳的姐夫喜歡穿黑衣,只要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反正我沒見他換過別的衣色。”
紅衣少女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話中的信息,連忙問:“這麽說妳們經常在壹起?妳有沒有見過他和別的男人在壹起,比如那些姓段的,姓廖的……”
楚悅答:“這個無可奉告,他們曾說過如果泄露了他們的行蹤,那是要蹲大牢的。”
紅衣少女杏眼壹瞇:“嗯?妳不想要妳的漂亮臉蛋啦?”
楚悅答:“正好不想要了,姑娘賞幾下留念吧,不過妳的劍好像不快,還有好點兒的劍嗎?”
紅衣少女眼皮跳了跳,結結巴巴地說:“妳,妳在說什麽……”
楚悅仍然像軟弱的小綿羊壹樣被壓在墻上,口中不緊不慢地揭發道:“妳的劍是直接從懷裏掏出來的,連劍鞘都沒有,如果是開了鋒刃的,恐怕妳的胸口早就遭殃了。”
“妳,妳是什麽……”紅衣少女的雙頰泛紅,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突然又伸手從懷裏摸出壹卷麻繩,開始反綁楚悅的雙手。她得意地笑道:“竟然敢小瞧我,現在讓妳見識見識我的真正手段!”
楚悅心道,果然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冰塊臉就隨身帶著繩子,原來他小姨子也隨身帶著繩子,難道拿繩子捆人的癖好也能家傳嗎?
“餵,我給妳看個好東西!”紅衣少女從褡褳中拿出壹個瓷瓶,撥開瓶塞舉到楚悅的鼻子上,拿瓶子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楚悅好奇地瞇著壹只眼睛窺視瓶中之物,看了半晌,擡起頭納悶地問:“蟑螂算是什麽好東西?垃圾堆裏到處都是,這個不值錢的。”
紅衣少女不信:“壹共三只哪,妳竟然不害怕?哼,我看妳是裝的,我要把它們倒進妳的衣服裏!”
楚悅好心地提醒她:“它們不喜歡被悶在瓶子裏,還有……它們會飛。”說時遲那時快,壹只不甘寂寞的蟑螂配合地爬到瓶口,歡快地飛到了空中,跟用甜點和籠子捕捉它的紅衣主人來了個親密接觸,卻不小心壹腳踩空落進衣領中。
紅衣少女呆了壹瞬,旋即沒命地開始拍打自己的胸口和手臂,最後竟然施展輕功逃命去了。不過她的輕功水平讓人不敢恭維,還不如楚悅上壹世的那般“大馬猴爬墻”姿勢好看,而且紅衣少女的輕身提氣不能長久地保持,剛飛上壹棵歪脖子樹的樹冠,她就泄了氣從空中往下落,最後驚險地攀住壹根樹枝,來回晃悠。
楚悅現在才明白,為什麽第壹次見到她時,她會從樹冠裏面掉出來。原來不是她爬樹失敗,而是她的輕功太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