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耐心也?就维持了不到一小时。
天气太好, 躺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晏开突然一下惊醒。
这上?哪儿去采药, 去得也?太久了。迎昭离开前也?没说他还会回来,不会不过来找他就直接回去了吧。
这么想着,他顿时腹诽,急不可耐翻出手机给?迎昭打电话。
竟然能打通。
他心情平复一点。
家里是没有信号的,电话能打通,说明迎昭还在山里头没回去。
迎昭从另一座山山顶往山体周边认真仔细翻找着顾老?交代他找的药草。从小耳濡目染,他认识的中?草药多, 也?敏感,锐利的目光扫过杂草丛生的一带,如果有药草,他基本都能一眼分辨出来。
蹲坐在地上?,正简拨着□□的两三株过肌草根茎上?的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铃声紧随而起?。
迎昭拍干净手上?的泥,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把电话接起?,便继续往前走着找药草。
“什么事?”他接起?电话便先问?,目光敏锐地在视线范围内搜索探寻。
“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没采完吗?怎么这么慢?”电话那端的晏开说, 语气有些不满。
“没有。”迎昭冷静地回。将?额前的碎发拨至耳后,他抬头看天。
天色不早, 但离太阳下山也?没有那么早。
“你不用等我, 打完电话就先回去吧,我跟你不在一座山,还要过一会儿才回去。”他看着晏开在的那座山的方向说。两座山直线距离不是太远, 只是角度问?题,加之植被阻挡视线,他在的位置并看不到晏开。
“回去也?不远,路你应该懂了。”
晏开噎了噎。他还没开始说什么呢,迎昭这么两句话就想打发他了。
“我不懂。”他脸不红心不跳,压根没想要去回忆来时的路线,“你差不多就赶紧过来了,还要回家收拾回徐西市的行李。”
他说完就挂了。
迎昭听着电话里嘟的一声,长长呼了口浊气。
很?多时候,他真的不得不怀疑晏开是在故意在给?他拉后腿。事儿多话多能给?他找茬儿是他的本性难移,到乡下后慢慢开始
晏开不喜欢他,这点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他的精力基本放在工作上?,一直没有想过多花心思经营跟他的生活。
他们的婚姻,估计到老?都会一直像一潭死水一样。关于这点,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现在一反常态的“黏”着他,想来想去,如果不是晏开在故意拉他后腿,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他太闲了。
晏开给?迎昭打了电话后就再没有睡意。他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到现场视察的领导一样,在山上?这一片地踱来踱去,也?不心疼山上?粗糙的泥土会把他的鞋底磨掉了。
迎昭离开的方向他知道?,如果他没有到处乱跑,应该也?是从那个方向回来才是。
太阳逐渐往山这边推移,笼罩着整个山头的光照热度低了一些。
太阳真的要慢慢下山了。
晏开走累了,又?回到石板凳上?坐下。时不时朝迎昭离开的方向张望,不知道?目光落了多少次空,迎昭的身影总算出现在视野范围内。
算是知道?回来了。
晏开放松下来,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像最开始那样双手垫在脑后躺在石板凳上?。
虽然晏开打了电话催促他早点回去,迎昭还是采满了一筐药草才过来。
如果不是晏开还赖在这儿不走要他来接,其实他直接下山走平路能更早回到家。
在石板凳边顿步,他敛着眸了看晏开表情享受地躺着,用手上?拔药草的小锄头碰了碰他屈起?的膝盖。
“不是要回去了吗?走吧。”他掀了唇,说。
晏开掀了眼皮,迎上?迎昭的视线,慢吞吞坐起?身,“急什么。”
“我看这个位置看夕阳还不错,坐会儿再走。”他扬手便拽着迎昭的胳膊把他拉坐下来。
垂眼之际,看到膝盖上?的泥,再联想起?刚刚迎昭碰的他那一下,他啧一声就想说他几句,对?上?踉跄着坐下来的迎昭抿唇朝他看过来的克制着不耐的目光,又?闭了嘴。
算了。
他自已把膝盖上?
结婚大半年,这种话迎昭听多了,尤其是最近。他充耳不闻,瞥他一眼,淡着眉眼摘下了背上?的背篓。
看他不作声,晏开挑了眉,“不信?”
“没有。”迎昭掀了掀唇应付他。
就该是这样才对?。晏开怡然地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墨镜戴上?,边戴边又?斜了眼迎昭。
然后他发现迎昭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
他顿了下,把墨镜拿下来看了看,冲迎昭扬了下,“干什么?有意见?”
迎昭真想不明白拉着他要看夕阳的人?戴什么墨镜。
山上?有些风,将?他额前的几根碎发在眼前拂起?轻扬在眼前。目光从晏开身上?移开,他随意捋了捋,淡声说,“要是不想看现在回去也?不早了。”
这就是有意见的意思了。晏开垂眼吹了吹镜片上?几不可见的灰尘,把墨镜塞回了兜里。
“我这不是怕你有意见而不戴,是因为我突然不想戴了才不戴的。”迎昭没说什么,他自已反倒先慢条斯理解释起?来。
迎昭觉得他还没有自作多情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他说。
晏开点头,“知道?就好。”
“……”迎昭抿了抿嘴,不想再搭理他。
晏开双手反手撑在石板凳上?,一双大长腿随意往前伸展。他偏头看着迎昭不苟言笑地端坐着,严肃得仿佛在参加什么肃穆的场合,略略倾身过去碰了碰他肩膀。
“干嘛,你这什么表情?参加葬礼?”
迎昭不知道?他怎么突发奇想那么关注他,还那么高的兴致招惹他,冷静觑他一眼,说,“我一直是这样。你好好看你的夕阳,看够就该回去了。”
“我这可不就在看着呢么。”晏开望着他说,言行十分不一致。
“我在你眼里是太阳?”迎昭偏过头,看进晏开双眼的视线平静又?无语。
“什么?”晏开微愣,反应过来,耳朵一下莫名微微泛热,眼神略略有些不自在地游移了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呵一声笑了,“你这是在光明正大地撩我吗?”
“我以
???
真敢想啊。晏开腾出一只手推着他的头强制让他移开视线,“看夕阳吧看夕阳吧。”
迎昭眉头微蹙,偏头躲开他粗鲁的大掌。
他也?只是顺着晏开的话那么随口一说。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天上?那轮太阳似乎在朝他们靠近,橘色的光晕笼罩着远远近近高低起?伏的山峰,给?山间一切都镀上?一层光晕。
不经修饰的峰峦掩去了大自然赠予的野性美,变得稍稍温柔起?来。
晏开在一片静和中?开口。
“你什么时候给?我爸妈打了电话回去,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玩骨牌象棋的时候。”迎昭回答他。
“你这话说的,我那能叫玩吗?”作为一个成功人?士,晏开怎么听迎昭的话怎么不得劲儿,眉头不自觉就皱了皱,“我那是牺牲自已的时间陪你这些乡亲父老?们,省得回去我妈还得说我不合群。”
“大家都回去了只有你还拖着他们不让走。”迎昭提醒他。
“嚯,你是这样理解我的吗?”晏开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在迎昭眼里留下一面这样赖皮的形象。
“我们在切磋棋艺,恋场是对?博弈的尊重。”晏开认真地狡辩,还要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又?闭嘴。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问?你,你要带我来这里,仝兴乐怎么也?跑来这个地方?”他换了个话题,“这村了四周环山,总不能只有这里有信号吧?”
“这里也?不是属于我自已的,”迎昭,“小时候跟我一块长大的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待着,兴乐也?是。他想来就来了。”
“那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要走?”
“他要走也?是他的自由吧?”迎昭不明白他为什么今天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个不停,“你要是想知道?等下回去可以去问?问?他……”
话音未落,迎昭的下颌就被人?捏住,整张脸掰过来面向了晏开。
晏开端详他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里探出点什么不可说的情绪来。捏着他的脸左左右右没看出点什么来,迎昭在他松手前先动了动脑袋挣开了他的桎梏。
“你在做什么?”他皱着眉,拍了拍
“没做什么。”晏开查探不出什么,又?恢复了最初大大咧咧的随意状态,“我能对?你做什么。”
迎昭觉得他今天不正常。
好在之后他安静了不少,就在边上?坐着,静静地,看着天上?那团橘色逐渐隐入云层,再藏进对?面山的另一面里。
迎昭有很?轻微的恍惚,也?有很?陌生的宁静。
他跟晏开在一起?度过了很?多时刻,除了睡觉的时间里,晏开几乎都是处在话唠模式。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平和安静地并肩坐着看夕阳褪尽,还是第一次。
看着也?不像是喜欢他的样了,还能天天跟他费这么多口舌,也?是挺难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