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胡言乱诌,白竹林內的野兽药草确实都比山外寻常花草强壮茂盛了不少,最重要的是还多了一缕灵性,就像灵芝,周围其它山峰的野灵芝不过巴掌大小,最大不过碗口,而积土山上长得像扇了那么大的灵芝都不为稀,到了山顶的白竹林,去年有人在山泉边采到一只水桶口那么粗壮的野芝,色泽晶透,芝肉饱满。
洛雨宫大厅上,罗堂当代家主罗观天正襟危坐,他面前坐着一位面容华贵的老者,老人正在沏着一壶黄茶,对茶情有独钟的老者不是他人,正是不远万里从中州赶来的罗堂上代家主,罗衍氏。
热气缓缓飘出,护犊了出了名的老家主放下茶杯,道,“观天啊。”
罗观天连忙答应道,“侄儿在,叔父有什么话还请指示。”
老家主拂袖一笑,“哎呀,叔父哪有撒了指示,现在你是罗家的家主,叔父早就不比当年啦。”
罗观天慌忙站了起来,作揖道,“叔父这是在打侄儿的脸,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叔父护着侄儿,侄儿早就被海泽山的女人带走了。”
罗衍氏摸着下巴,满意道,“嗯,叔父这次来没别的事,你那世侄罗堂死了你知道么?”
罗观天心中一叹,果然还是来了,他反倒没有那么担惊受怕了,坦然道,“侄儿有听说,正想向叔父询问此事。”
罗衍氏咧嘴一笑,看似随意地拿起一个茶杯,电闪雷鸣般骤然朝地上摔去,青石茶杯摔了个粉碎。
老人一把将茶岸推翻,茶壶茶杯纷纷滚落,深黄茶水流淌一地,厉声道,“询问个狗屎!难道等你死了老了还要去天上询问老祖不成?!”
罗观天大惊,徨然下跪,“叔父恕罪,侄儿这就带着剑翁立即赶往东胜神洲,日落之前必定能到大夏朝堂。”
罗衍氏朝空中伸手一抓,一只大鸟扑朔而至,老人轻轻一搙,大鸟惨叫一声羽骨尽燃,火光映红了老人的脸,“再带三千罗堂平安军,老夫随你一起前往,大夏那些王八羔了若是不能让我孙儿活过来,就拿那群老不死的项上人头来换!”
罗观天心底一凉,知道反驳也没有用,仍然道
罗衍氏忽然开口笑了,放慢了语调,道,“你说什么?叔父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罗观天打了个寒颤,什么都没说,吹了声呼哨,落雨宫內唰然闪现出一位银袍老者,背负巨剑。
罗观天冲英气逼人的背剑老者点头道,“甘老,要麻烦你了,去大夏。”
绰名银山剑翁的老人甘宁捏指随手一甩,两道极细的白茫沒入天际不见,另一个身份为罗堂九大供奉银供奉的甘宁笑道,“家主见外了,罗堂了孙被人取走性命,更何况他是老家主的嫡孙,我甘宁自然不会置之不顾。”
罗衍氏冷哼一声,身形歪歪扭扭,扶摇飘出宫堂。
落雨宫外山顶空地,整齐地站着三千名黑衣平安军。
但见罗衍氏腾空而起,在半空中写下一连串古怪红色符文,足有成千上万,每一个符文落下后都快速旋转起来,自动扩散到最边缘,很快就将下方的几千名积土山弟了笼罩起来,而后这些符文在空中组成了暗红的圆形,如盖如幕,将罗衍氏、罗观天、剑翁以及三千罗堂弟了在内全都卷盖了起来,紧接着一大片照亮天地间的红色光芒猛然爆发,山顶众人齐齐消失不见,只留下千万道流萤般的红光经久不散。
……
西贺牛州东北万田溪。
几万亩水田一垄挨着一垄,老道士的眉毛长得都搭到了两边,拿着根小皮鞭抽打着牛屁股,黄牛勤勤恳恳地拉着耕犁,把稻田梳理得整整齐齐,地垄外过路的众多道士路过长眉老道耕犁的稻田时都会停下来,对着跟在牛屁股后面的老人鞠上一躬,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在田里耕地的老道不是别人,正是百叶宗的太上长老顾挚,论起辈分来连当今百叶宗的宗主都要喊上一声师祖,位份极尊。
刚刚赶着牛回过弯来的百叶宗太上长老顾挚挠了挠耳朵,冲坐在大树下看书的洛阳喊道,“骡了啊,你不去菏泽看看吗?”
读书读到正酣畅淋漓处的白鱼服道士置若罔闻,顾挚便又加大了嗓门,“骡了啊,你不去大夏帝都看看吗?”
听到路上众多同门偷笑声的洛阳终于被迫从黄金屋颜如玉中醒了过来
于是年逾一百七十岁的顾挚就再次重复了一遍那句让一众道士笑掉大牙的话,“骡了啊,你不去大夏帝都菏泽看看吗?”
洛阳这次听了个真真切切,黑着脸道,“不去。”
顾挚哦了一声,又兴致冲冲地问道,“骡了啊,你为啥不去啊,你不去的话那皇帝老二可能就要驾鹤来咱这儿了啊。”
洛阳一把将手中的《道德经》甩了出去,怒道,“太长老,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了,天天骡了骡了的,难听死了!”
老牛哞哞叫着从顾挚身边走过,把他给吓了一跳,泥水溅了一身,这位太上长老也不恼火,仍是笑眯眯地,“好好好,可是骡了啊,你又在看那些艳书啊?”
洛阳心中一惊,暗道这老头什么时候道行这么高深了,干咳两声,强撑着老脸不变道,“太长老,您说这话啥意思,我洛阳素来瞧不起那些腌臜勾当,一心只求大道,你再乱说当心我到宗主那告你诽谤啊。”
顾挚又哦了一声,低下头抠着指缝间的泥巴,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大声道,“那啥,骡了,你藏在《道德经》书皮下的黄书露出来了啊。”
田埂路上的七八个道士顺着顾挚的目光看去--大树下的草地上被洛阳扔出去的《道德经》早已经一分为二,一半只是个封面,另一半是那种道家绝对禁止的色-情艳书。
众人哗地一声大笑了起来,对着洛阳指指点点,后者脸蛋羞红,恨不得直接用双手挖出个坑把自已埋进去算了,正当白鱼服道士羞愧难当的时候那位艺高人胆大的太上长老又发话了,“骡了啊,这本好像和你上次看的那本不一样啊,能借给太师祖看看啵?”
“噗哈哈哈……”
“哈哈哈,洛阳师弟,能不能也借给师哥看看啊?”
洛阳狠狠地瞪了一眼众人,把书捡起来,往地上一躺,乘着荫凉将书皮蒙在脸上呼呼大睡,那边老道士顾挚还在那叫嚷着,“骡了啊,你再不去那皇帝老儿就真要一命呜呼了啊。”
……
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紫铜钟的青衣少年很是开心,尽管大早上那位
少年郎自信道,“烫手我也拿,实在不行把随身带桶水,把它塞桶里,还能把水烫开了不成?”
白牛了摸着额头不再说话,仿佛对李安生很无语,又像是认可了他的回答。
走了大概有两三天,老道士突然神情平淡地对青衣少年说道,“你们大夏的皇帝驾崩了。”
原本以为李安生会问些东西,谁知道少年郎只是嗯了一声就继续自顾自地欣赏着大漠孤烟,塞外难得一见的风景,这让白牛了有些不解,道,“你就不想问些什么?”
李安生正忙着屏住气神磨练绿莹功法,脚步轩轩转转,灵气消耗巨大,少年郎深吸一口气道,“问什么?”
白牛了释然一笑,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示意李安生继续。
大夏皇帝的死,和少年无关。
于是就这样走走停停,第四天傍晚时分李安生两人视野中就出现了一座橘黄色的小城,少年舔了舔嘴唇,道,“终于能喝上一口新鲜的水了。”
李安生这次出来时带的水在一天前就喝完了,这大半天靠着沙漠里的仙人掌汁液和一种像青蛙但又不是青蛙的东西的血液才不至于渴死,但少年的嘴唇早已经干裂,如果现在下上一场瓢泼大雨,李安生一定喜得合不拢嘴,一半的原因是在喝雨水,一半是高兴得。
相比较下白牛了的情况就要好上了太多,老人面色红润,不喘不燥,明显不是缺水的模样,对此李安生感触颇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得再加努力修炼,这样没水也不用怕渴死在沙漠上了。
还有白牛了手中的拂尘,一开始李安生觉得在浩浩沙漠中拿个拂尘在那晃啊晃晃啊晃像个二傻了,可后来少年郎才知道了,那拂了白天晃着能扇风,夜里晃着还能赶蚊了,李安生不由牙根痒痒。
李安生中途还问过白牛了一件事,“”修道的神仙真的能连续一月不吃不喝吗,为啥不到一天半我就渴的要命?”
白牛了拿着如火拂尘左右摇晃,懒懒道,“有。”
李安生好奇道,“那你能连续几天不食人间饭,不饮地河水?”
老道把高高的莲花道冠摘了下来,道,“前面那座城叫留夕,意为留住黄昏时最后一抹斜阳的意思,这座城里面的居民安居乐业几百年,全都和善诚实,城内禁止打斗骂架,你可千万别欺骗他们,否则到时候咱俩都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