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公事房,只留下忠右卫门和助六两个人。别无烛火,暗漆漆的,但是忠右卫门的眼神却极为明亮。
“你愿意?”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忠右卫门看着助六,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他与阿部正弘之家臣松下五十八之女定亲,按理说多少也有些倾向。但是又是由水野忠邦元服加冠,赐予“邦”之佳名,和水野忠邦有半子之谊。
他的生活轨迹和许多大身旗本相同,和不少大名有这样那样的交流,或是联姻,或是冠礼。原本只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如今却处于整个旋涡的风暴中心。
而且如今的情况他应该看的很清楚了,幕府上层的斗争,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看,为了夺取幕府的最高权力,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拿出来制衡的。他们是棋手,而即使已经是“人”的助六和忠右卫门,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可以随意使用的棋子罢了。
需要用的到你的时候,拉拢亲近,甚至豁得出女儿金钱。不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坑到别人切腹,也不会眨一下眼。
或许如此冷血的面目,才是这个幕府上层的真面目。平时所有的温暖含情,都不过是伪装出来,给外人看的假相。
阿部正弘是这样,水野忠邦未必不是还样!
面对天下六十六国的幕政大权,没有一个人能够免俗,为了掌握他,可以牺牲一切。只要最后能触摸到他,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不愿意!”助六沉吟了一会子,猛地抬头。
“很好!”忠右卫门伸出手,一下子握住助六的手。
两人的手上居然都洇湿了汗水,不知道想的是不是一件事。多年的友谊在这一刻再度确认,两人心意相通。
要当官,要掌权!
要当大官!
要掌大权!
忠右卫门很快就将自己的计划通盘告知了助六,助六居然没有一星半点的震惊,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
“需要我说什么?”
“无甚好说,成与不成,不在你我,在”忠右卫门伸出手朝上指了指。
“那个詹姆士至多三五年,就会回转,到时若是不能开国,必定再起波澜。”这回能够敷衍过去,下回呢。
“天塌下来,有高个盯着,到时大不了就是开国而已!”忠右卫门说的倒是十分轻巧,就算再过几年美国人来到,那时候的事谁知道会是什么样。
无非就是佩里黑船来航呗,被数百门大炮轰开国门,轰轰烈烈的倒幕运动猝然开始,也许风起云涌的时代才是忠右卫门和助六两个人的好时代。
“或许有一天,我要为你牵马!”看着忠右卫门那副轻松自如的表情,助六恍如隔世。
“谁知道呢,或许你有一日能再兴河内源氏,成为百万石的大大名。到时我去做你的家宰,亦未可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的暗室内,两人同声大笑,竟然有别样的畅快!
从江户退城的松平齐宣站在七手门外,极为巧合的见到了迹部良弼,迹部良弼恭敬的站在路边向松平齐宣行礼。松平齐宣从马上也向他点头,同时拍了拍马鞍。得到了松平齐宣的暗示,迹部良弼心中大定。
汹汹烈焰的星火已经被点燃,剩下的就是添柴!
两路人错身而过,迹部良弼又找到了另外一位关键人物,担任德川家庆御侧用人的大冈忠固这时候也已经下值,正在退城。
中奥当然和大奥不一样,大奥是完全不允许有除了将军以外的男子过夜的。中奥允许有男子值守,不过值班的事情,肯定不会由两万三千石大名大冈忠固来做。那都是御书院番和御小姓众的事情,大冈忠固到点就下班的。
“岩槻侯!”迹部良弼叫住大冈忠固。
“恩?这不是”大冈忠固刚准备接话,突然发现左右居然无人。
别看大冈忠固也是大名,但是在中奥一样只是一个打工仔,所以随从什么的,都在城下等候。在出城的这一段路上,是没有人随侍的。但即使如此,偌大的中奥,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只留下他们两个。
“在下有句话想要同您说”迹部良弼靠近一步。
“”大冈忠固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作为德川家庆最亲近的侧用人,不管做啥说啥,都不能够有任何的偏颇。也正是因为他万年中立的态度,以及从小侍奉在德川家庆身边的关系,他才能一直屹立在德川家庆身边,受到诸侯旗本的恭敬。
如果他牵扯进入幕府高层之间的争夺,胜了还则罢了,要是输了,那可就不是简单的失去权势这么简单了。对于他这样的侧用人而言,失去将军的信任,那就等于政治生命,和物理生命的双重终结。
你在将军身边听了看了那么多,失去了将军的信任,难道还想长命百岁不成?
“大兄希望明早将军不见任何人。”迹部良弼就这一个要求,至于回报什么的,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多说。
而且迹部良弼也不指望大冈忠固会当场答应,甚至允诺什么。都是下棋的人,怎么可能在落子之前就留下什么破绽。
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的大冈忠固就这么和迹部良弼错身分开,最近幕府的争斗已经到了一个小高(屏蔽)潮。保守派和改革派之间,因为江户天守劳役征发,以及一些列人事的重新任命,裂痕愈发的变大。
加上詹姆士炮击江户一事的发生,不譬于催化剂,炸进了江户这个大鱼塘!
刚刚和德川家庆吃晚饭的松平齐宣很明显和德川家庆说了不少悄悄话,从德川家庆那余怒未消的表情上来看,必然有什么人明后天要出事。
再参考迹部良弼的话,以及突然请病假的水野忠邦,一盘大棋已经下到了中路,明天可能就是要决胜负的时候。改革派所希望的只是德川家庆保持如今的愤怒,不再受到其他任何东西的打扰。
十分轻易!
但回报会是什么呢?
望着已经熄灯了的老中公事房,大冈忠固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