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一穿而过,火红色的巨符应声而碎!紧接着,就是这座符阵被破后,所引发的一系列地动山摇。
当然,说地动山摇其实是有些夸张了,但这片林间空地上地面崩毁、空地边缘草木摧折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玄衣老者伸手颤巍巍地从地上夹起一片巨符碎片,皓白的双眉紧紧皱起,眉下的双目中满是不舍与痛惜。
这张巨型符箓上,可是凝聚着他的百年之功啊!
话说自从一百多年前得到此符,他每每用心祭炼,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依仗此符雪尽前耻……
但今日,他的百年努力,却已是全然白费了。
身边,他的女弟子如鹌鹑般呆呆立着,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师父。
话说她当然知晓此符对师父的重大意义——简直就如同师父的命根子般。
但与此同时,她也更加深知此符蕴藏的莫大威能,那莫大的威势,对于她这个只有入道境界的符道小修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都怪自己太爱炫耀了,为了捕获那棵树妖,竟鬼迷心窍地偷取出师父的宝贝……’
心头自责懊恼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
玄衣少女霍得抬头,就见那两名剑修——方才自己所对付的敌人,已是相互搀扶着逼近过来。
少女赶紧上前一步,想都不想的就要从怀内掏出符箓应战。
却全然没防备,一柄粲然电丝缠绕的长剑陡然间从天而降,正正抵在了她的额头前方。
“你……你们这俩恶徒,毁了我师父的至宝,如今还想着斩草除根不成?告……告诉你们,姑奶奶我可是道督卫的人,今日你等若敢胡来,道督卫绝不会放过……!”
少女嘴里虽在放着狠话,但她掏摸符箓的动作却已是顿止。
这一幕不免引得顾尧哈哈大笑。
“哈哈哈,燕兄,顾某以前只在书里读过‘恶人先告状’之言,没想到今日竟还真就撞上了。”
“你……你说谁恶人先告状?”
顾尧嗤笑一声,本不欲和这个智商有些捉急的女子多费口舌。
却不料少女却是纠缠不休。
“你们和这柳树妖一路同行,自然便是一伙儿……”
“呦呵?和树妖同行就是一伙儿了?那顾某问你,你们先前用那符箓收纳了如此众多的野兽残魂,天天携符贴身,是不是就能证明你们是野兽的同道啦?”
“你,你,好大胆子,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师父……”
女子被顾尧辩的哑口无言,怒火中烧。但她同时又被顾尧御剑所慑,只得开口寻求其师父的帮助。
而顾尧见她求助其师,也当即闭口不言,只是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将那柄飞剑牢牢锁定前方的一对师徒。
在方才,他和燕赤霞已经简短交流过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这两拨人应是同时着了这柳树妖的道。
虽然在方才的争斗中他俩都数次险死还生,但最后好歹并未伤及性命。
此刻,若是不管不顾地和眼前这对师徒拼死打活倒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已是全无意义,且还可能遭到不必要的损伤。
如今这种状况正好——他俩的身体固然皆有损伤,但这对师徒貌似也未讨得便宜。
既如此,那就有得谈了……
……
见那少女呼唤起了自己师父,顾尧当然也就顺势看去。他可还记得方才这老头的那副前辈高人嘴脸。
而他身旁的燕胡子也是忍着痛楚立直了魁梧身躯,想要一探这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二人皆是目光灼灼,暗藏戒备。
而在他们的注视下,老头也早已强忍下心头痛惜,缓缓踱至爱徒身边。
他先是狠狠瞪了顾尧一眼,然后,就将目光看向了燕大胡子。
只是,在场中人谁都不曾料到,在其近距离地看清燕赤霞的样貌后,老头的面色竟是大变!
震惊、迷惑、怀疑、兴奋、欣喜……种种神情走马灯似的从他脸上接连掠过,其情绪之激动,比之方才看到宝贝符箓被毁后的那种痛惜不知强烈了多少倍!
“柳!柳兄?!柳……柳穆侠?!你……你竟然真的转世成功了?!这……这怎么可能?!老夫……我是海石啊!刘海石啊!”
老头激荡话语脱口之际,立于顾尧身后,本已因术法反噬而痛得几乎说不出话的燕赤霞,就已一个箭步冲至老头身前。
“你说什么?!咳咳咳……你竟能看出我是转世之身?!你……你认得,咳咳,我的前世?!!!”
“我叫……柳!穆!侠?!”
…………
“柳兄,你原本就是我道督卫江州金华府卫的卫首,而我刘海石则是你的属下……”
空地边缘,一处相对完好的地面上,顾尧、燕赤霞,以及那老者师徒皆席地而坐,都在聚精会神得听老者将当年往事娓娓道来。
“三百年前,此地有一山妖作乱,致使方圆数百里内生灵涂炭。而咱们身属道督卫,诛杀邪魔妖鬼、力保一方安定本就是份内之责……”
“接到上层卫令,我等在你的带领下,当即赶赴于此。但是……但是当咱们与那山妖短兵相斗时才发现,那山妖的修为,根本不是卫令中所述的金丹境界,而是已臻至了半步外相境!”
“一番苦战自是不可避免,好在有柳兄你当年力挽狂澜,咱们才能最终……”
说到此处,这名唤作刘海石的老者似是也被当年那场惨烈厮杀所感染,仰头喟叹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父,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这人……”
唤作李若眉的小丫头,此刻也被自家师父的回忆给深深吸引。
她拽拽师父衣角,手指轻轻指向燕胡子。
“既然已将山妖降服,那这人……这个柳世伯,当年又为何要选择转世呢?”
少女的问题将刘海石从过去的情绪中唤醒,只是,他此刻的老脸上,却不知为何突然蕴满了难以启齿的挣扎之色。
“前辈但讲无妨,谁人不知转世者皆有不得已的苦衷……”
顾尧看出了老者的为难。
他瞅瞅燕赤霞,发现大胡子此刻虽因伤势口不能言,但其目光灼灼紧盯着老头,十指紧掐地面,已是犁出了道道血痕而毫无所觉。
“前辈请说吧,燕兄他,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