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随身洞府内。
莫非蘅撑着茶海, 闭着眼睛缓了缓。
随即，他施了一个清洁术, 将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男人留下的痕迹全都抹去。
而后, 面无表情地从储物戒中拿出法衣, 慢条斯理地穿了起来。
辰骁的瞳孔剧烈颤动了好一会儿, 情好未退的愉悦还未褪去, 他的表情定格在不敢置信上, 显得有些滑稽。
等到莫非蘅穿戴整齐, 不轻不重地看向他，辰骁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永远低估了眼前的男人。
莫非蘅一向优雅，风度翩翩, 唯独在自己面前不是如此。
就在刚才，他们才做了那般亲密的事，那样失态，转眼却就翻脸不认人，毫不留情地将他一脚踹开。
亲密交缠的温度犹存, 辰骁苦笑了下, 又是懊恼又是颓丧，道：“你是为了这个才和我……”
“不然呢。”
莫非蘅看了看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从储物戒中取出冰冷的灵水, 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辰骁少主莫非以为自己魅力无边，我该为你神魂颠倒？”
他看着羞怒交加的男人, 语气平淡，说的话直往人心头上割。
“我又不下贱。要不是迫不得已，和你做这种事……我嫌脏。”
辰骁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看着莫非蘅，眼中原本褪去的血丝一下子蔓延开来，黑丝更加明显了。
莫非蘅怔了一下，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辰骁少主做什么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可不像这么玩不起的人。”
辰骁坐在地上，抹了抹脸，揉碎了有些难看的表情。
莫非蘅懒得理会他，站起来要走。
“蘅儿。”
辰骁叫住他，莫非蘅回头看他：“怎么，辰骁少主还有何指教？”
辰骁咬了咬牙，问道：“那是什么？”
“嗯？”
莫非蘅一时没会意。
辰骁盯住他，又问了一次：“你留在我神魂里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
莫非蘅抬手放出了一缕神魂。
——这正是他从辰骁的神魂里拿回的东西。
辰骁看着那缕神魂，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点惶恐，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把它抢回来。
好像失去它，他会失去很多东西。
莫非蘅没有隐瞒，无所谓道：“神魂符箓，我自创的。”
“结合追踪符和传讯符，以神魂为纸，神魂为墨，神魂为笔，用了整整两年，炼坏了十几缕神魂，才做成这一张。
唔，我给它取名叫做“心有灵犀”。
不过，事实证明，这符箓没什么实用价值。管得住人，能管得住人心易变么。”
因为这个符箓，他在看见肖晨的第一眼，就认出他了。
之所以隐忍不发，假意逢迎，不过是为了将它收回罢了。
如今目的已经达成，莫非蘅自然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
“……”
辰骁握住拳头，牙关咬的紧紧的。
莫非蘅随手将神魂符箓销毁，辰骁的脊背紧绷，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
看他这反应，莫非蘅挑了挑眉，接着笑道：“也怪我当年太喜欢你了，把符箓种得太深，否则取出来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小蘅……”
辰骁大受打击，双眼被血丝充斥了。
那双，纵是平淡也染着丝丝风情的狐狸眼，此时此刻，装满了痛苦和悔恨。
他将神魂符箓种在他的神魂里，藏得那样深，这些年他竟一无所觉，以致于失去的时候，如此猝不及防。
历史似乎总在重演，一如当年，看着那个决绝离开的背影，才明白他并不想失去。
但都已经为时过晚了……
莫非蘅看他眼里的血丝完全被染黑，啧了一声，给他塞了一颗“立地成佛”。
辰骁此时的修为，已经突破至合体初期，“立地成佛”的效用寥寥。
但莫非蘅的行为，却给他打了一剂强心剂。
辰骁还以为他心软，正待高兴，结果就听莫非蘅道：“辰骁少主，要入魔也不要在我面前。否则，引起浩天宗和擎天商行的争斗，这个罪名我背负不起。”
辰骁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莫非蘅不解道：“我都没怎么，你怎么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骗心骗色的人，是我呢。”
辰骁叹了一声。
就是你云淡风轻，才更让人不好受啊。
莫非蘅看出他的意思，眸色更冷。
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冷漠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这里我已经抹去了神魂印记，你是拿回去还是丢了，都随你。”
辰骁霍地看向他，心惊道：“这是你的本命法宝，你——”
他仔细看着莫非蘅，见他并没有因此受创，才放下心来，只是仍有些惊疑不定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有何难。”
莫非蘅没有卖关子，直接从天府中取出一颗幽蓝的珠子，道：“这东西，辰骁少主应该认得吧？”
不等辰骁说话，莫非蘅就替他作了回答。
“你当然认得，毕竟……”
莫非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辰骁少主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甚至不惜出卖色相，就是为了它，不是么？”
辰骁脸色变了变，有些可怜道：“蘅儿，你……”
“别否认，我不是傻子。”
莫非蘅将界珠收回天府中，淡淡道：“你为我做的随身洞府虽好，但就空间道蕴来说，远不及界珠浑然天成。我将它与界珠一起炼化，这洞府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自然就可以舍弃了。”
辰骁看着他，一时无言。
事情又怎会像他说的一样轻巧？
那毕竟是修士一生只能认主一次的本命法宝啊，用心头精血认主，以神魂日日淬炼，变得与主人密不可分。
强行剥离，岂是易事？
只不过，那随身洞府是他亲手打造的，莫非蘅不想要，不管多难，还是费尽心机地丢开了。
就好像将自己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也全都抹除了一样……
辰骁失魂落魄，哪怕很不愿意承认，但莫非蘅连一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了。
莫非蘅却嫌他受的打击不够似得，继续道：“听闻你这五六十年都在闭关，实际上是去了浩天小世界，是不是？”
莫非蘅直视他的眼睛。
“你发现从我这里得不到情报，就转移目标勾`引明秀。
界珠与浩天大陆有关的消息，就是她透露给你的，对么。
“可惜，明秀虽然是我大哥的未婚妻，但还不够资格接触此等密辛。
你发现她根本不知界珠真正的内情，就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你在浩天大陆筹谋多年，甚至纡尊降贵，化名肖晨。在器鼎阁又是拜师，又是认父，查到什么了？
“怕是结果不怎么如意吧？
所以你处心积虑，接近羽儿和九黎……”
莫非蘅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羽儿还未继任剑峰峰主之位，界珠一事他知道的还没有你多，更何况他的徒弟。”
“辰骁少主对界珠势在必得的心意我明白，随便你使什么手段，我浩天宗不惧你。
但是，今后离羽儿远一点，再让我知道你对他们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饶不了你！”
说罢，莫非蘅转身就走。
“等等！”
辰骁叫道。
莫非蘅停也不停。
辰骁欲追，被符阵拦住去路，只能大喊道：“蘅儿，当初是明秀勾`引我的，我只是逢场作戏，没和她上过床！”
莫非蘅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辰骁一喜，正要说什么，就听莫非蘅嗤笑道：“她是贱`人，你更恶心。”
“……”
辰骁哑口无言，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逍遥神宫山下，地震还在持续。
莫非蘅踏出随身洞府的刹那，九黎第一个发现了。
[主人，检测到您师伯——]
小白后面的话九黎没留心听，他定睛看清了莫非蘅，大喜过望地喊了声：“师伯！”
随即，一迭声地招呼微生羽道：“师父，师伯他没事！”
微生羽顺着他的指引，抬头，果然看见莫非蘅站在山顶上，不由也是一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摔落石阶的莫非蘅，会出现在山巅。
但众人都顾不上寻根究底，连忙丢下手中打捞的活计，就往山上跑。
顾长凌装模作样地跑了两步，落在众人身后。
九黎心急，正要催促，就被顾长凌捂住了嘴。
“嘘。”
顾长凌示意他安静，然后——
转身就把岩浆旁，一堆又一堆的魂石小山全都收进了储物戒里。
私！吞！了！
九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长凌，用眼神控诉他令人窒息的操作——
干的漂亮！
哈哈哈！
顾长凌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收走了魂石，还打算抵赖，用轻功飞到了前头，企图洗脱嫌疑。
不过，修士的神识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印和风几人都将他的无耻行径看了个正着，只是心中焦急，没空与他计较罢了。
火速回到山巅，众人来不及高兴，就发现了不对。
神宫前，只有莫非蘅一个人。
众人脸色大变，就是印和风都来不及掩饰神色，只在刘纵暴躁地想要追问的时候，拦住了他。
自有人替他们问出心中的疑虑。
九黎惊讶道：“师伯，怎么就你一个人？”
木川流左顾右盼，心惊胆战道：“肖师兄呢？师伯，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难道……
莫非蘅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语气惋惜又笃定。
他道：“肖晨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什么？！”
好几个人失声叫了出来。
九黎他们被噩耗所摄，只顾着伤心，没有留意，只有莫非蘅看了一眼神色剧变的刘纵和王苏苒。
不过印和风拉住了二人。
不知说了什么，他们立刻镇定下来，刘纵还恶狠狠地瞪了莫非蘅一眼。
莫非蘅心里嗤了一声，只当没看见。
这一番交锋，微生羽注意到了，心中疑窦重生，反而冷静下来。
顾长凌虽然没有发现，却也察觉莫非蘅提及肖晨时，反应太过冷漠了些，有些不寻常，便留了个心眼。
九黎三人到底欠了一份阅历，没有察觉，面色都十分黯然。
木川流更是憋不住哭出声来，“怎么会这样，肖兄他……呜呜呜，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路星辰眼睛一热，连忙抱住他，没拦着他哭。
能哭出来是好事，像他自己，憋着反而不好受。
他不愿木川流受这份罪，因此只是沉默地抱着他。
九黎也红了眼睛，转头看到顾长凌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肖晨死了，你没听到吗？”
顾长凌叹了一声，“生死有命。”
“铁石心肠！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卑鄙小人——”
九黎骂着骂着词穷了，最后道了一声“王八蛋”，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待肖晨的情分，也没好到肝胆相照、知己好友的份上，
可毕竟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还是待自己难得有几分善意的朋友，九黎如何能不伤心？
顾长凌见他真的难过起来，心里一软，连忙哄道：“别哭，师伯逗你玩的呢。”
“什么？”
九黎泪眼汪汪地看向莫非蘅。
木川流也从路星辰怀里抬起头，惊喜道：“师伯，你骗我们的对不对？肖兄还活着对不对？”
看他一边哭一边笑的模样，旁观的刘纵小声逼逼：“拿这种事开玩笑，简直丧尽天良。”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山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很显然，肖晨活的好好的，还在努力摆脱困境要回来。
刘纵虽然不清楚他们具体遭遇了什么，但看到莫非蘅好好的站在这儿，修为还有了突破——是的，莫非蘅的修为突破到了化神后期。
只是因为肖晨的“死讯”，微生羽顾不上道喜，九黎他们一时没发现罢了。
刘纵认定，他们此番定是因祸得福有了奇遇，而肖晨不但把“奇遇”让给了莫非蘅，让他享了好处，还率先助他逃生。
结果逃生出来的莫非蘅非但不感激，还诅咒肖晨死了。
刘纵此时看莫非蘅是一万分的不顺眼，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莫非蘅却是伸手拍了拍九黎的头，认真道：“肖晨确实不在了。便是活着出来，也不是你们想找的那个人了。”
“……”
九黎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不明白。
顾长凌皱眉道：“他被夺舍了？”
“嗯，差不多。”莫非蘅轻描淡写道，“你们就当他死了吧。”
话音落下，秘地的震动猛地激烈百倍，像是要将整个秘地都震塌一般。
但瞬息之后，又毫无预兆地安静了。
下一秒，一身紫衣的男人落在莫非蘅身后。
却不正是辰骁。
他情急之下，用合体巅峰修为强行突破了莫非蘅的符阵，此时，已经收拾了七零八落的情绪，脸上带着盈盈笑容。
亲昵地揽住莫非蘅的腰，辰骁浑身没骨头一样赖在他背上，头枕着他的肩膀，那双妖娆的狐狸眼含情似媚，嗔怪道：“蘅儿好狠的心。”
众人：“……”
看着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他们一时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莫非蘅没说话，他出手就是一刀抹向这妖孽的脖子，后者险险地避开了。
辰骁不得不站直了身体，正无限委屈地看着莫非蘅企图博同情，却听一声暴喝道：“大胆！你竟敢——”
刘纵被莫非蘅的举动刺激了。
他祭出法器就要动手，结果迎上辰骁冰冷的目光，刘纵话音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放肆。”
辰骁看向刘纵，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不带笑意的时候，天然就带着几分迫人的凌厉。
他没有出手，但只是这两个冷淡的字眼就让刘纵心惊胆寒。
毫不犹豫地跪下道：“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印和风王苏苒等人也诚惶诚恐地跪下来，道：“请少主息怒。”
辰骁只是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过分压抑的安静中，九黎总算回过神来。
九黎看着辰骁，猜测道：“云霄？”
顾长凌却道：“他是肖晨。”
九黎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辰骁脸上的淡漠一扫而空，他看向二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吟吟笑道：“是，也不是。”
他取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把玩着，又不怕死地挨着莫非蘅，笑眯眯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辰骁。清澜师弟，四位师侄，幸会啦。”
微生羽：“……不敢当。”
九黎：“……”
顾长凌：“……”
路星辰：“……”
看着这个花枝招展，举手投足又妖又媚，美得甚至有些阴柔的紫衣男人，四人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只有木川流一个人还在状况外，一脸懵逼道：“什么意思？他是肖兄？”
莫非蘅冷冷地瞥了辰骁一眼，见他识趣地离自己远了一点，这才对几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他是擎天商行的少主辰骁，为了探查浩天宗隐秘，潜伏浩天大陆多年。肖晨只是一个化名。”
顿了顿，他道：“此人心怀不轨，乃宗门大敌，不可深交。”
四人看辰骁的目光更加复杂了。
木川流目瞪口呆，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微生羽皱了皱眉。
他看了眼九黎手中的长生镯，立刻就想通了肖晨接近九黎的用意。
微生羽眼中生出一点冷意，又被他藏了起来。
别看辰骁现在看起来只有化神巅峰的修为，但当世谁人不知擎天商行少主的赫赫声名？
他和创建红楼的高盛阳是同辈人物，被誉为擎天双杰，真实修为想必不比合体后期的高盛阳低。
因此，不管是辰骁不怀好意利用徒儿，还是他欺骗莫非蘅的感情；微生羽再是不快，也只将这笔账记在心里，没有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九黎也不是蠢人，只看师父这一个特别的眼神，他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莫非蘅说辰骁探查浩天宗隐秘，想必就是指界珠了。
长生镯是丹峰老峰主，为微生羽精心打造的贺生礼，是不可多得的上品储物防御灵宝。
以辰骁的身份，稍微关注界珠的信息，就会知道长生镯的来历。
难怪“肖晨”格外高看他，有什么好处都不吝给他一份。
唔，那个据说是坊市得到的神秘玉简，此时看来，显然也是对方精心准备的问路石。
对方为了交好他和师父，真是不计成本了。
说起来，当初林雪颜之所以怂恿“肖晨”来谋害他，就是因为在阵法传承地发现了“肖晨”对长生镯的在意。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慧眼识人”。
思及此，九黎的神色更加复杂了。
辰骁却顾不上他们。
听了莫非蘅的话，他心惊肉跳，又凑到莫非蘅跟前，讨好道：“蘅儿莫气了，我发誓我再不打界珠的主意，往后绝对不会对浩天宗不利。”
莫非蘅原本要打开他，闻言，不耐的神色微微一变，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怀疑道：“当真？”
辰骁也知道他对自己信任全无，指天发誓道：“我可以发心魔誓，绝不骗你。”
心魔誓？
一个心魔丛生的人，还怕心魔誓的反噬？
莫非蘅冷笑。
辰骁总算想起来自己之前暴露了什么，立刻改口道：“我发天道誓言好吧，我要是对浩天宗不利，我就不举。”
众人：“……”
狼人本狼啊，够狠。
看到誓言印记在他眉间浮现，莫非蘅笑起来，给了辰骁一个好脸色，道：“如此最好。”
辰骁咬住他抛出来的甜头，心甘情愿地上了勾，黏在莫非蘅身上，狐狸眼笑得弯弯的，撒娇道：“我这么听话，蘅儿怎么赏我？”
“你想要什么。”
莫非蘅早就料到他没这么好打发，垂眸看着他，眼眸晦暗不明。
辰骁抱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脸颊，哄道：“从前都是我错了，蘅儿原谅我，好不好？”
一句原谅就能为宗门剪除一个隐患，增添一个盟友，身为前·浩天宗继承人，莫非蘅立刻就做了取舍。
他毫不迟疑道：“好，我原谅你了。”
辰骁绝美的脸上绽放出小太阳一样的笑容，重重地亲了莫非蘅一口，兴奋道：“蘅儿，你真好。那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双修大典呀？”
莫非蘅脸上优雅的笑容雪崩一样，垮了下来。
他一巴掌打飞身上的贱`人，冷笑道：“你做梦的时候。”
辰骁受了这一掌。
——以他真正的修为体质，莫非蘅就算全力一击也伤不了他，更何况只是这不痛不痒的五分力。
转眼又黏了上来。
这次辰骁用了一分力气，莫非蘅挣了一下，没挣开，转头看他。
“你待如何？”
他淡声道。
辰骁收起折扇，轻轻揉了揉莫非蘅的眉心，抱着他道：“别皱眉。你不愿，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逼你。”
莫非蘅只当笑话听，冷漠道：“如果这是你的条件，这交易不做也罢。就算开战，我浩天宗也有自保之力，何惧于你。”
辰骁蹙了蹙眉，叹了一声。
他诱哄道：“我们结成道侣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的不说，与我双修能助你修行。你现在是化神后期，只消再双修几回——”
微生羽、九黎、顾长凌、路星辰、木川流不约而同地，盯向莫非蘅。
哦，破案了。
难怪秘地一直震个不停，难怪一天不见就突破了一个小境界。
原来如此啊……
“闭嘴。”
饶是莫非蘅都忍不住脸红，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辰骁说不完的骚`话。
辰骁不死心道：“蘅儿只管来采补我，我可以的！”
莫非蘅无动于衷，“欠`□□去找高盛阳，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辰骁：“……”
他撇了撇嘴，“你都没操过我，他高盛阳算什么东西，白日做梦。”
莫非蘅：“…………”
对于这种邀请，他是拒绝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利诱不成，辰骁只好同莫非蘅讲道理。
“蘅儿，你已经知道你是我的心魔，得不到你我就不能解脱，勉强突破也无法飞升。
单只这一个理由，辰家就不可能与你相安无事。
你我迟早都是道侣，何不趁早？
如此，擎天商行与浩天宗就是姻亲，也能早日坐享结盟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莫非蘅眼神微闪。
他没有错过辰骁话中的关键词。
他说的是“辰家”，而非擎天商行。
对于在短短三千年时间里，就能与擎天大陆上三宗比肩的、背景成迷的擎天商行来说，它背后的势力，可想而知，远远胜过中世界的宗门。
结盟的好处摆在眼前，无尽资源唾手可得。
拒绝的下场也不难想象，辰家非浩天宗所能敌。
利弊得失一目了然，从小培养大局观的莫非蘅在这一刻，却犹豫了。
“蘅儿，你觉得如何？”
辰骁催促道。
“我觉得不如何。”
莫非蘅挣扎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你再是天纵之资，飞升也要上千年，到时候再说吧。”
“为什么？”
辰骁想不出是什么理由，能让他拒绝这样一个让浩天宗腾飞的机会。
莫非蘅淡淡道：“浩天宗不是缺你不可，但做你的道侣，我可能——不，是一定会堕入心魔，无法飞升。”
辰骁：“……”
可以的，这个理由很强大。
辰骁的心凉了大半截，趴在莫非蘅肩膀上郁闷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那不做道侣，我还是你相好吗？”
莫非蘅送他一个字：“滚。”
他推开辰骁，不客气道：“离我远点。”
辰骁的狐狸眼微微撑大，不敢置信道：“小蘅，你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我吧？”
莫非蘅冷笑，“是我逼你发誓的吗？天道誓成，你若要违背誓言，尽且随意。”
辰骁：“…………”
莫非蘅扫了他的裤`裆一眼，眼中浮现一点笑意，转身招呼睁眼看戏的几人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尽快进神宫寻找游神灯。”
看了这一出大戏，九黎意犹未尽，但相比起来，当然是游神灯更重要一些，便收住了玩笑心思。
一行人正要走向神宫，辰骁拉住莫非蘅，莫非蘅皱眉道：“还有事？”
辰骁指了指地上的人，“让他们去吧。”
莫非蘅敬谢不敏：“无功不受禄。”
辰骁挥手摆出一个棋盘，道：“陪我下棋，神宫一应所得，我们五五分，如何？”
莫非蘅想也不想，点头道：“好。”
从始至终，他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游神灯。
至于神宫其他的宝贝，原来或许还有几分想法，从长梯一路闯上来也消失了。
单只准入的门槛就这样高，想要拿到神宫的东西，势必要经受艰难的考验。
以他们的修为，勉强进入也不过是消耗灵宝符宝，躲在乌龟壳下找东西罢了。
根本起不到历练的作用不说，或许得到的东西还不如付出的有价值。
得不偿失。
不过，擎天商行财大气粗，想必不会吝惜那点外物。
既然辰骁主动开口了，莫非蘅接受得也很坦然。
九黎他们听得直侧目。
不知道是该佩服辰骁少主的“财大气粗不择手段”，还是佩服前·少宗主的“清新不做作”了。
辰骁会心一笑，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似得。
但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视线在刘纵、印和风和王苏苒身上扫过。
他道：“抬起头来。”
一直跪伏在地的三人闻言，立刻抬起头，却不敢直视辰骁的容颜，视线规规矩矩地停留在他的鞋子上。
辰骁又取出那柄折扇，俯身用折扇挑起刘纵的下巴，淡淡道：“你说知错，且说说看，错在何处？”
扇尖的锋锐对准了喉咙，刘纵浑身发寒，声音却没有一丝不稳，恭敬道：“不分尊卑，以下犯上。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辰骁收回扇子，直起身道：“总结的不错。”
刘纵脸上露出灰败的神色。
这一路他的言行都被辰骁看在眼里，根本辩无可辩。
之前不知道莫非蘅在少主心中的分量，还能说不知者无罪。
但在莫非蘅祭出“十八佛子”后，他们作为辰骁的直系下属，再蠢也该知道这个人动不得了。
他一直对莫非蘅甩脸色便罢，方才还对他出手，哪怕初衷是为了维护辰骁，那也是错。
刘纵心中惶恐，叩首道：“请少主责罚。”
辰骁没有表态，视线落在印和风身上。
印和风头皮一紧，没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
他心念斗转，绞尽脑汁回想自己犯了什么错，最后只联想到那两次不善的目光。
莫非……
是因为自己对莫非蘅表现得太关心，莫非蘅对他多了两分青睐，惹了少主不快？
这样的过错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印和风只好道：“属下知错，请少主责罚。”
辰骁笑了一声。
“你当真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么。”
折扇敲了敲手心，他漫不经心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很得本座的心意，嗯？”
印和风浑身一凛，惊声道：“属下不敢！”
辰骁冷眼看着他，缓缓道：“我让你看顾浩天宗，你是怎么替我看顾的，嗯？”
他以肖晨的身份，潜伏浩天宗六年，前后与印和风联系数次。
但，他不知道莫非蘅被夺了姓氏，不知道莫非蘅出关了，不知道莫非蘅有意前往逍遥神宫……
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呢？
“隐瞒不报，自作主张。”
辰骁眼神淡漠，话音不疾不徐。
“我费心费力培养你，养出这么个东西……你成就了我平生第二个败笔，和风，你说我当如何嘉奖你。嗯？”
印和风大骇，瞬间面无人色。
明白辰骁问责自己的原因，他如何还不知道，对方动了真怒。
想到少主对自己委以重任，将浩天宗的情报网交给自己，明明知道少主的心意，这些年来，对于莫非蘅的情况他却从来报喜不报忧。
哪怕是少主回到擎天中世界，进入了浩天宗，他怕触及少主的心魔，仍然选择隐瞒。
少主不知道莫非蘅失去了浩天宗继承人的身份；不知道他曾经也堕入心魔，备受折磨；不知道他为了斩除心魔，甚至……
印和风不敢深想。
他以首伏地，这一次，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大错特错！
罪无可恕！
“属下罪该万死，甘愿领罚。”
说着，印和风对辰骁叩首再三，毫不犹豫地一掌拍向自己的天府——
他竟要自裁谢罪！
众人皆是一惊。
然而，辰骁冷眼旁观，刘纵和王苏苒不敢劝阻，其余二十余手下身份低微，跪伏着纹丝不动。
九黎等人哪怕心有不忍，也没有干涉的立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但有一人出手截住了这一击。
莫非蘅道：“印兄一路照拂，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我欠他一份人情。”
辰骁教训下属，他身为外人本不应插手。
但正如他所说，他受了印和风的恩惠，便不能坐视他自戮，否则就将道心蒙尘。
说了自己出手的理由，莫非蘅给出条件，道：“神宫所得，我只要一成。余下四分，换他一命，如何？”
辰骁没作答。
他看着莫非蘅握着印和风手腕的手，狐狸眼眯了眯更显狭长，充满了危险。
辰骁笑着说：“蘅儿，你再不放开他，他就不是死一次就能赎罪的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占有欲，语气都带出了真切的杀意。
莫非蘅：“……”
他放开了印和风强忍着却还在颤抖的手，面无表情道：“换不换。”
辰骁会心笑起来，伸手抱住他道：“蘅儿所愿，岂有不应之理。不过，我不要那四成，我要别的。”
“你要什么？”
莫非蘅从善如流道。
辰骁想了想，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问你要。”
莫非蘅推开他，点头道：“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他的命值多少，我给多少，多了没有。”
“啊。”
辰骁跟在他身后，苦恼道：“在我看来，他的命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得，这该如何是好。”
莫非蘅坐回原位，道：“于我而言，他至少值一件上品灵宝，你可以以此为据。”
辰骁的脚步一顿。
他看了看莫非蘅，再转头看印和风，阴森森地笑了笑，“蘅儿，我觉得，他还是去死比较好。”
印和风：“……”
莫非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要不要下棋？不下就滚。”
辰骁一下子被顺了毛，坐到他对面收起折扇道：“下啊，怎么不下！”
他执起黑子，头也不回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印和风降为三星弟子。回去后，刘纵依律领罚。起来吧。”
三十二人齐声道：“是，谨遵少主令旨。”
辰骁摆了摆手，“去吧。”
他也不管他们如何克服逍遥神宫的难关，是否会遇到凶险，笑眯眯地对莫非蘅道：“蘅儿可要先行？”
莫非蘅随意道：“可以。”
他捻起白子，率先落子。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辰骁入局，他抬眸问道：“怎么？”
辰骁随意放下一子，一双狐狸眼仍然直勾勾地看着，被莫非蘅夹在指尖把玩的白色棋子，直白地嫉妒道：“蘅儿，它有什么好摸的，摸我吧。”
他笑嘻嘻地伸手递给莫非蘅。
莫非蘅：“……”
看着辰骁白皙修长，没有丝毫瑕疵的左手，他手指一握，白玉棋子化为齑粉，抬眸笑道：“你确定？”
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
“再骚，犹如此棋”。
辰骁看了看粉末，再看看自己的手。
想到若是小蘅发现，他根本捏不碎自己的手，说不定会更生气，悻悻地收回了手。
莫非蘅重新捻起一枚棋子，重重放下。
棋局继续。
嘴上不说了，辰骁也没停止他的骚动。
每每莫非蘅落子的时候，他就紧随其后下子，蹭一下莫非蘅的手背，勾一下莫非蘅的手指，他便高兴，一脸都是笑。
完全不管黑子落在何处。
饶是莫非蘅定力非凡，看着乱七八糟的棋局，终于忍无可忍。
“辰骁少主。”
莫非蘅看着他，笑得很温柔，“五成战利品的交换条件，也包括这些，嗯？”
辰骁见他动了肝火，眼珠子一转，抓住莫非蘅执棋的手，真诚提议道：“六成。”
莫非蘅抿了抿嘴唇，垂眸看着被握住的手，似在考虑。
须臾，他道：“仅限于此？”
辰骁一看还有商量的余地，顿时得寸进尺。
他将莫非蘅的手捧到唇边，低头咬了咬他的指尖，诱`惑道：“七成。”
莫非蘅笑起来。
他用手指摸了摸辰骁的嘴唇，温声说：“怎么，辰骁少主当我浩天宗是淫`窝，宗主之子也做皮肉买卖么。”
“……哈哈，下棋，下棋。”
辰骁表情一僵，立刻坐直了身体不敢再造次了。
莫非蘅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后拂袖将棋盘上的棋子送回棋盒中，清空棋局。
这便是揭过前事，重新来过了。
辰骁求生欲强烈，把握住机会，老老实实地下起棋来，再不敢有小动作。
九黎看看眼神冷淡的莫非蘅，再看看坐得笔直的辰骁，有些不忍卒视地转过脸，看向微生羽。
[师父，师伯是不是早就知道肖晨的身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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