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三哥, 川流，你们回来了！”
院子里开出三块田地，种着灵草和灵米, 一个头发灰白的清瘦男子正在田埂里, 拿着一根细针, 给灵草捉虫。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来，见是陈行之和木川流，露出笑来。
是楼璟然。
陈行之快步走过来，“阿璟,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做的吗？病还没好，怎么不好好休息？”
他语气急切, 说着便要过来拉他。
楼璟然赶忙拦住, “别把灵草踩坏了。”
他小心地从田埂走出来, 握住了陈行之朝他伸来的手。
陈行之用灵力将他托上来，摸摸他的额头和脸，楼璟然笑着安抚他, “已经退烧了，我没事的。”
陈行之擦了他脸上的汗，沉默着，眼中满是心疼。
木川流眼神暗淡一瞬, 出声道：“六师叔, 我先进屋了。”
楼璟然朝他点点头，看他失魂落魄地进了屋，眼中浮现忧色。
“他没事的。”
陈行之将自己的铁牌和储物袋递给他，“换了三颗养元丹，回屋就吃一颗。”
楼璟然看见是紫金牌, 本就吃了一惊，再听他换来三颗养元丹更是后怕。
今日还来了新人，他们拒绝参加猎新行动，都被降了一等，陈行之拿回紫金牌，只可能是杀了紫金牌主。
三颗养元丹，两万多的积分，他遇见的紫金牌主定不止是一个！
“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楼璟然心惊肉跳，原本苍白的脸色更白了一层。
陈行之拉住他的手往屋里走，“别怕，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小伤，已经吃过疗伤丹了，不碍事。”
楼璟然追问：“你和川流遇上谁了？”
“是不是公孙惠那孙子？我看着玩意儿，有点像他收下那只赖皮狗的。”
屋中走出一人，他左手抛着一块紫金令牌，右手却是空空，竟失了一臂！
若是九黎和顾长凌在这里，一眼便会认出，这独臂人不是宁观是谁！
陈行之点头，“回城路上拦着我和川流抢积分，被我拖回狩猎场杀了，公孙惠跑了。”
宁观一乐，哈哈笑道：“这下少了三条狗，够他哭几天了。”
楼璟然左右一看，“川流呢？”
宁观收了笑，又摆弄了下手中的紫金铁牌，“丢给我这个，就抱着他师兄回屋里说悄悄话了。”
陈行之问道：“慕容师侄秋师侄他们还未回来？”
每次新人来过，他们受罚过后，必须猎杀紫金牌主重获等级。
那时，便要与整个猎城紫金牌主为敌。
这些人常常联手起来抵抗他们，他们也不会分散行动，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今次新人来的突然，他们还如往常那样分散行动，很容易遭遇其他紫金牌主先下手为强。他和木川流就是如此，那些人不敢对他下杀手，才让他反杀，其他人遇上就危险了。
楼璟然说：“他们传讯回来，说用了易容丹，先避一避风头，等回合了就一道回来。”
宁观道：“别担心，慕容飞廉那小子鬼点子多着呢，出不了事。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去接他们回来就是了。”
“嗯。”
陈行之应了一声，正要带楼璟然回屋服用养元丹，就听门外鬼面传来刺耳的桀笑声。
有人找上门了。
三人相视一眼，宁观冷笑道：“别是公孙惠那孙子来找不痛快，长胆儿了啊。行之，你守着楼兄就是，我去会会他。”
“你等等。”
陈行之也怕起了冲突，伤到楼璟然，但也不放心宁观一个人去，便让他去屋子找木川流。待他进了屋，才和宁观去了门口。
开门前用神识看了眼，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看错了？
怎么会是他？！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错愕，才发觉不是幻觉，猝然加快了脚步。
宁观一只手拉开门，和门外的人打了个照面。
顾长凌微微一笑，“舅公。”
又看陈行之，“陈师伯。”
“长凌，真的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大惊。
鬼面笑声惊动了不少人，数道神识扫过来。
顾长凌道：“进去说吧。”
宁观这才想起拉他进来，顾长凌看到缺了一跳手臂，皱了皱眉。
他一踏进去，鬼面换了一种笑声，更刺耳了。
陈行之将身份牌塞`进鬼面雕像嘴里，被扣了三十分，总算让它闭嘴了。
关上门，隔绝了神识窥探。
“好小子，原来今天来的新人是你！怪不得，我就说，谁人那么凶残，不出一刻就弄死百来号人！哈哈，还是你小子厉害！”
宁观笑得爽朗，性情没有因为少了一条胳膊而有所改变。
倒是分别时已经恢复青年俊容，意气风发的陈行之，比初见时更多了十分冷漠，显得沉闷。
顾长凌想到从老头口中听得的那些往事，心中一叹。
陈行之闷声道：“长凌，你怎么会来了这里？”
宁观也忙问道：“是啊，长凌你怎么会来了这鬼地方？就你一个人？小黎儿在何处？咦，你竟已经炼虚巅峰，快赶上我了！不愧是我浩天宗开宗立派几十万年的第一天才！娘的，怎么就叫你进了这鬼地方！”
这些年憋屈多少还是让他的性情有了变化，一向大方爽快的人，几句话的功夫便露出一股躁郁之气，显得格外暴躁。
顾长凌却比他们记忆中更沉得住气了，笑了笑说：“这个不急。我听人说这里住着十几号人，川流和星辰他们可在这里？”
“在的在的！”
宁观见了他，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一时都不知该笑该哭，行事便失了章法，闻言便朝屋里喊道：“璟然，川流，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他拉着顾长凌往厅堂走，一边说：“那天阳宗到处抓人，我们擎天中世界就被抓了一批，现在已经死的不剩几个了。秋希希你是认识的，还有外宗的慕容飞廉，王步宇，我听他们说羽儿和龙战成婚的时候，咱们浩天宗还办了一个大陆小比，你应该在那时候见过他们的。对了，羽儿可还好？他不会倒霉地也掉这里来了吧？”
“顾师兄？！”
“长凌？！”
木川流和楼璟然出来，一看是顾长凌，都惊得不轻。
顾长凌看到楼璟然，果然像老头说的那样，丹田被毁，修为尽失，已然成了凡人。头发更是灰白，沉疴未愈之象，情况有些糟糕。
但当他看到木川流，心下却是大吃一惊。
木川流身上周正的气息不在，竟是修了魔！
而他拿在手上的东西，顾长凌一眼便认出来，是一盏游神灯，看制式，是当年从逍遥神宫所获。
游神灯已被点燃，正有一缕魂火散着微弱的光芒。
那魂魄的气息……
顾长凌脸色微变，“路星辰他？”
“师兄，师兄他快死了。”
木川流的眼睛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他紧紧抱着这一盏游神灯，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哽着砂砾。
“都怪我信了小人，不听他的话，才害得师兄变成这样。”
他颤抖着手，隔着灯罩抚摸路星辰的魂火，“师兄恐怕活不过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他死，我不要他死……”
面对顾长凌，从浩天小世界一起闯荡出来的挚友，木川流终于撑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面。只是眼中爬满了心魔血丝，却落不下泪来。
也不知遭遇了什么样的事，路星辰竟只剩下魂魄，看魂火微弱的光芒，魂魄被收入游神灯前也受了重创。
难怪木川流会堕入魔道，修了魔。
如今，更是心魔丛生，不得解脱。
楼璟然看得心惊，连忙唤醒他，“川流，冷静下来，莫着了心魔！”
木川流嘴唇抖了抖，一时压抑不住翻涌的心伤。
顾长凌并指在木川流眉心一点，木川流恍惚了下，眼中的心魔血丝飞速褪去。
他这一出手，宁观和陈行之都被惊住了。
“长凌，你修成剑域了？！你竟成了剑仙！百岁剑仙！哈哈哈！有你在，我浩天宗何愁不兴！”
宁观大喜，而后大悲。
“你怎么就到了这里，你怎么就到了这鬼地方！贼老天，你可真他娘的不开眼！”
他几乎落下泪来。
这样的绝世天骄，百万年才盼来一个，竟沦落到了这里。
要跟着这暗无天日的大陆一起毁灭……
何其可惜！
何其痛惜！
陈行之和楼璟然眼中也生了惋惜和痛意，木川流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顾长凌都不知道先安抚哪一个是好。
看了看蕴养路星辰魂魄的游神灯，他对木川流道：“放宽心，你师兄死不了。”
第三百九十章
木川流睁大了眼睛，急声追问：“顾师兄，你有办法？你有办法救我师兄是不是？！”
“嗯。”
顾长凌笃定地点头。
“该怎么做？需要什么？顾师兄你说，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寻来。只要师兄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木川流心中狂跳。
太过激动，他眼睛里又有血丝爬起来。
“不用你做什么。”
顾长凌左右看看，见地上有几个蒲团，便道：“说来话长，我们坐下说。”
“好好！”
宁观四人都是满心疑问，忙都坐下来。
顾长凌想了想，道：“秋希希在这里，你们可曾听她说起擎天大陆那次小比，是因何而举办？”
宁观摇头，“她不曾说什么，我们只听慕容飞廉提过，说是为了一场机缘，还说在北溟海建了一个擎天学院。具体是什么，他怕也不知。不过，我私底下猜想，这事肯定和你和小黎儿脱不了关系。你们失踪多年回来，就借着羽儿成婚的由头，举办这劳什子的大比，这机缘，是你们带回来的吧？就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资源，能让上三宗联起手来，倾全大陆之力配合。”
顾长凌颔首，“舅公猜的不错，与我和小九有关。”
宁观咂咂嘴，有点回过滋味来，“你从方才起就一直喊我舅公，怎么不叫师祖了？莫非……？”
顾长凌嘴角笑意更深，眼中也生出点点温柔，“嗯，我和小九已经成婚，结为道侣。”
饶是几人心情沉重，闻言也忙道了恭喜。
随后，宁观脸上苦意更甚，“这么说，小黎儿也到了这里？”
顾长凌道：“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安全。我们说回那场机缘，乃是我和小九离开故土，回程途中，意外流落一个大世界，名为银河……”
他将自己和九黎落入银河，银河的种种神异之处，以及银河和擎天中世界建交之事，言简意赅地说明。
寥寥几句，却听得几人眼中异彩连连。
木川流小心地问道：“顾师兄是说，师兄在银河点了魂灯，已经是银河的人，就算是陨落，也能在银河重获新生。是这样吗？”
“没错。”
顾长凌给了肯定的答案，“不仅是路星辰，你和舅公，还有秋希希，都在银河点过魂灯，身受轮回庇佑。路星辰的魂魄还保留了这么多，等带回银河，我和小九的功德，足够帮他重塑魂魄，让他投胎转世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木川流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抱着游神灯贴在脸上，“师兄你听到了吗？你有救了，你能活过来，你不会死了。真好，真好……”
喃喃说着，他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憋着声哭。
楼璟然看着心疼，想安慰两句，陈行之握着他的手，低声道：“让他哭吧。”
哭出来，才好受些。
顾长凌也没管他，继续说下去：“我和小九成婚之后，恰逢宁阳秘境开启，入秘境修行五十年，出来便听说舅公你的魂灯受损，几经推算，才知你们身陷衡阳。两位师父正在闭关突破合体，还未得到消息，小九不放心，我们就先过来了。”
宁观满心感动，眼中痛色更深，唉声叹气道：“知道你们孝顺。可衡阳大陆实在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这下把你们也搭进来，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这话说的。
顾长凌听他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笑道：“舅公放心，你不会死的。”
陈行之一直安静听着，此时眼中生出一点亮光，“长凌行事谨慎，定不会不做准备就莽撞地闯进这片死地。哪怕到了狩猎场，你也不慌不忙，显然对自己安排的后路很有信心。可是如此？”
顾长凌没说是或不说，用事实说话。
“我和小九不是孤身来的，和我们一同进来的，有银河的四位术术仙师，三位剑仙，还有一个营千数化神的精锐之师。还有宁阳宗的副宗主，三十位渡劫，一支精英商队。只是进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失散了。只要和他们汇合，就是面对那位天阳老祖，也能自保。”
“四位仙师？！三位剑仙？！”
“宁阳宗？”
宁观和楼璟然同时出声，关注点却全然不同。
顾长凌看向楼璟然，“楼师叔知道宁阳？”
陈行之也看着道侣，衡阳大陆与宁阳宗脱离关系日久，显然他并不知底细。楼璟然却不陌生，甚至在听说宁阳宗也派了人来，比听闻仙师剑仙时更激动，眼中闪烁希冀的光芒。
楼璟然重重点头。
“衡阳，曾是宁阳大世界的附属世界，像是天阳宗，万符宗的前身沧阳宗，寰阳宗，都是宁阳大世界建下的宗门。
所谓衡阳，就是和永远臣服于宁阳之意。
只是时日久了，这些宗门有的分崩离析，有的改换门庭，有的生了不臣之心，脱离宁阳自立门户。
听长凌方才所说，宁阳宗行商纵横三千界，资源雄厚，想来是看不上日益老迈的衡阳大陆，不予理会，才会让衡阳那么快就独立出来了吧。”
说着，他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慨，深吸一口气，才道：“万符宗由沧阳宗衍化而来，宗门里有不少宁阳遗脉，我楼家便是其中一脉。我资质有限，许多内情不得而知，但我是楼家嫡系血脉，自小便学习一种召唤秘术。我祖父告诉我，那是祈灵术，是向祖先英灵祈祷的秘术，若遇生死大难，可祈求先祖庇护。”
他红了眼睛，“我和三哥曾回万符宗看过，在家族遗地里就看到了祈灵的铭文，满地都是。祖父他们在死之前，血祭祈灵，可惜……祖灵也庇护不得他们。”
陈行之心中一痛，抱着他哑声道：“伤心伤身，阿璟，我们不说这些了。”
灭门之痛，烙在他神魂，就算是死也不能忘。
如何能不恨？
他的心魔比木川流更甚，之所以没有如天阳斐所愿堕入魔道，是因为楼璟然还活着。
再痛苦，他也能承受，也必须承受。
他要活下去，只有他活着，阿璟才能活。
顾长凌不料还有这样的内情，道：“听师叔所说，祈灵秘术应是一种血脉之术，危急关头向血亲求救。宁阳宗应该收到了求救，几次三番派商队过来查看，只是天阳老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外看来，衡阳大陆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一片虚无，宁阳宗以为衡阳大陆已经湮灭了。我们这次能进来，还是得益于衡阳大陆的世界意识帮忙。”
“原来是这样么……”
楼璟然恍惚片刻，随即一叹，释怀道：“总算祖父的信仰没有被辜负。”
他笑了笑，“既然宁阳宗人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楼家的血亲。若是有，我试着用祈灵术，或许能联系上他们。”
顾长凌心下一喜，“事不宜迟，有劳师叔了。”
陈行之却是皱眉，“要怎么做？”
楼璟然丹田已毁，没了修为，之前才大病一场，这血祭之法，听起来就很伤身体，他并不愿楼璟然冒险。
楼璟然道：“我将此法教给你，你是我的道侣，将我和你的血融在一起，由你来发动秘术也是可以的。”
陈行之这才放心下来，还是坚持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先用养元丹，我助你炼化药力，再用这秘法也不迟。”
宁观也道：“这倒是，璟然快服丹药，我帮你护法。”
“我也是。”
木川流擦了眼泪，也说道。
顾长凌自然没有反对之理，正要说什么，忽觉心口一烫。
——九黎联系上他了！在给他传讯！
“小九！”
顾长凌狂喜，再顾不上其他人，忙手触心口，将小白的信号塔取了出来。
同样是玉简形态，屏幕上亮起一道光。
顾长凌按下指头，指纹确认后，一只蓝眸白猫出现在玉简屏幕上。
“顾长凌你在哪里？小白醒过来了，我总算能联系上你！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屏幕上的白猫蹭着他贴在玉简上的手指，满满都是依恋。
顾长凌笑起来，眉眼俱是温柔。
“我很好，就是很想你。”
分别半日，思念已入骨，让他如何能舍此情衷。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里小伙伴们有点惨。求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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