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这是一场演唱会。
一场, 告别演唱会。
九黎脑中里涌进一片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最多的场景就是被温暖的光点包围的画面，被众星捧月般追逐, 欢呼和尖叫声。
一如眼前。
但, 仿佛还缺少了什么。
九黎口中唱着歌，看着四面黑乎乎的人潮和闪烁的灯海, 他的视线并没有受到光线的影响，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坐在VIP席上的人。
视线对上的那一秒，九黎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就被填满了。
那是顾衡。
台下的男人像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名粉丝，摇着荧光棒, 和他一起唱歌, 在别人嘶声喊着“曦宝我爱你”的时候，肆无忌惮地喊着“黎曦我爱你”，做他这一辈子都不该做的事。
九黎弯了弯嘴角, 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这个笑容，又引得台下一片尖叫。
在演唱会的最后, 他告别舞台，粉丝们纷纷落下泪来，喊着不要，请求他不要离开。
九黎发现自己的情感淡去, 属于黎曦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也满是不舍, 却不能不和这些可爱的启明星们说再见了。
他和顾衡已经半步金丹, 再过不久就要离开这里, 离开地球。
他们与这个世界缘分将尽，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黎曦心软，最见不得人哭，何况是成千上万人泪崩的场面。
正不知所措, 这时，顾衡跳上舞台，来到他身边。
男人凑近他手中的话筒，说：“我保证，会照顾好他的，再见了大家。谢谢你们喜欢黎曦，我很感激。”
“不要！”
“曦宝不要走！”
“顾衡我讨厌你！”
“你抢走曦宝，还给我们，呜呜！”
“顾衡你不是人！”
九黎听得啼笑皆非，男人看向他，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老公。
九黎浑身一震，只觉耳朵生起一阵酥麻。
这个顾衡……也太会了吧。
九黎看向台下被保安死死拦着不许上舞台的粉丝，带着顾衡真诚地向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黎曦！！！”
粉丝还是没能挽留住这颗璀璨的星星。
离开之前，九黎回头看了一眼，追逐的暖光汇聚成了一条漂亮的星河。
这是粉丝为他祝福的愿力。
顾衡也看到了，抱着他叹了一声：“宝贝，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呸，我怎么可能因为两脚兽哭啊。”
九黎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他化作一株石莲花，根系紧紧圈住了顾衡的十指，整株石莲因为伤感和低落的情绪变成了深蓝色。
就连花心处的本命火，感受到他的情绪，也变成了浅红色。
“呜，好舍不得他们，以后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我的人类了！”
顾衡捏了捏他的叶尖尖，“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类，宝贝，我爱你。”
黎曦直接又热烈，和他在一起久了，顾衡再不吝啬对他表达自己的感情。
石莲花霎时变成了开心的浅粉色，特别好哄。
“你是我养的两脚兽，不是普通人类。”
顾衡对他的说法习以为常，亲亲他说：“那你要养我一辈子。”
“那是必须的！”
九黎一口答应。
一只黑猫跳出来，把星光一般的愿力卷吧卷吧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哭唧唧：“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甜的小甜筒了……”
九黎看向它——
画面陡然一转。
九黎感觉到肚子里一片空荡荡的，胃都在烧，很痛。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
他饿了。
饿坏了。
然而黎曦显然不明白胃部的灼痛代表着什么，也不知道去找吃的，腿脚发软，他茫然地坐在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
好累。
好想回土里。
路灯下，他抱着肚子缩在一起，显得可怜极了。
“哈哈哈，居然还有把自己饿死的妖精，太搞笑了，笑死宝宝了，喵喵喵！”
头顶上，突然响起一阵不客气的嘲笑声。
九黎循声看过去——
一只黑猫。
三十三重天！
黎曦的想法和九黎的心声重叠在一起。
这是黎曦第一次遇见三十三重天，它这时还不是器灵，而是一只通灵的黑猫，踏入修行不过百年。
黎曦警惕又有些颓丧地看着墙头上的金睨黑猫，“你也是来吃我的吗？”
在这之前，黎曦已经遭遇了好几波想要直接吃掉他或者收了他种起来慢慢吃的人了。
要不是下山之后一直和他们打架，体力和灵力消耗过度，黎曦也不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黑猫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吃素，谢谢。而且吃了你有什么用，能原地飞升吗？不能！相反，吃了你，造了杀孽，本大爷就要遭天谴，连化形劫都撑不过。没好处的事，宝宝才不干呢。”
黎曦不知道信了没有，有气无力地问它，“那你找我，要做什么？”
黑猫甩了甩尾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狡猾之色。它在墙头优雅地踱了两步，说：“我不但不吃你，还能救你哦。”
“……”
黎曦没有配合它的表演。
见他又抱着肚子一脸傻样，黑猫跳上他的肩膀，抬爪子推了推他，“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黎曦浑身僵了僵。
他神智懵懂，还不会修炼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兽类。
蛇虫鼠蚁，爬过身体，想在他漂亮的身体上钻洞；飞鸟苍鹰，从他身边路过，叨他一口，别提多疼了。
哪怕后来他的石莲叶已经刀枪不入，硬如金铁，埋在心里的阴影也没有散开。
不过，眼前这只黑猫看起来很嚣张，修为也不过才百年，黎曦一叶子就能扎得它透心凉，要反杀轻易而举，所以很快就放松下来。
“哦。”
黎曦虚弱地应了一声。
其实他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惨，只是无师自通装柔弱，放松黑猫的警惕。
唔，刚进入人类社会没几天，他就学会了一点小心机。
“哦什么啊，算了，你听我说，你这情况是灵力透支。用人类的话说，就是饿了。不过，你的食物和人类不一样，你知道，你要吃什么吗？”
黑猫还在卖弄。
“什么？”
黎曦继续虚弱。
黑猫笑嘻嘻，“简单，你自愿力而生，自然要以愿力为食。”
黎曦没听懂，给了它一个茫然的眼神。
黑猫一僵，跳起来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啊！我这么跟你说吧，人类喜欢你，所以你化形了。你要变得强大，就必须要更多更多人类喜欢你才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黎曦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化形的。
“哼哼，也不看看我是谁。本宝宝可是具有九尾妖猫血脉的纯血——”
“中华田园猫。”
九黎拆了它的台。
别以为他初入人间，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猫什么品种，他可清楚着呢！
“喵！”闭嘴！
黑猫炸毛了。
黎曦哼了一声，他虽然刚来人类社会混，但也不蠢，没那么好忽悠。
这只黑猫突然凑上来献殷勤，叭叭叭个不停，目的肯定不纯。
黑猫自顾自地说：“我知道的多着呢，因为我觉醒血脉之后，拥有了天赋神通，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只要听我的话，保证你吃香喝辣，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哦。”
黎曦倒是想听听它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太累了，太饿了。
想睡觉……
他的脚蠢蠢欲动，想要变成根系，扎进水泥地里，索取养分。
“同学？你没事吧？喂？”
黎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少年的脸，就睡着了。
再度醒来，他被种在了一个花盆里。
是的，花盆。
他睡着之前最后见的那个少年正在给他浇水，淅淅沥沥的水滴浇在他身上，有点凉。
黎曦心里慌的一比。
之前他遇见的一个道士，降妖除魔打不过，逃跑的时候就嚷嚷着要找人来收他，将他养起来，把他拿去炼丹。
他该不会就被人抓了吧？
这只两脚兽是那个臭道士的同伙？
他想要把他的叶子扯下来，磨成粉渣，煮了吃吗？
呜，那很疼的。
人类好可怕，我想回家！
正在黎曦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放下水壶，将他搬上了阳台。
阳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
少年摸了摸他的叶子，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黎曦却感觉到一个温暖的光点从他身上冒出来，落在自己身上。
那是比阳光，更让他舒服的东西。
没等他弄明白是什么，少年已经转身离开。
咔哒一声，是门关上的声音。
紧跟着，一个黑乎乎的家伙落在他身边。
“哎呀，你终于醒啦！”
是那只黑猫。
“我怎么会在这里，还变成这样了？”
黎曦见了它，赶忙追问。
“嘻嘻，别着急，你听我说呀。”
黑猫告诉他，他在路边睡着，被刚才那个少年以为是昏倒了，送去医院。
眼看黎曦就要因为灵力不支，无法维持化形，要当众露馅，黑猫怕他被送去切片，赶紧施了一个法术把他弄走了。
结果黎曦还是化了原形。
黑猫灵机一动，把他弄成一株小石莲花，和其他多肉植物弄成一堆，假装快递送给了刚才的少年。
被少年养了半个月，他总算是醒过来了。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少年不是道士的同伙，那太好了。
黎曦想着，仍然保持戒备地问黑猫：“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他？”
“嘻嘻，当然是因为他和你有缘呀。”
黑猫凑过来，“我那天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
黎曦想到刚才从少年身上得到的温暖光点，很显然，就是黑猫说的，因为喜欢他，给予他的愿力。
真的很舒服啊，还有点甜，要是有很多很多的话，岂不是美呆？
唔，这么说的话，那个少年是喜欢他吗？
他果然很讨人类喜欢。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他问黑猫：“你为什么非要跟我混？”
“是你跟本大爷混！”
黑猫强调。
黎曦那坚硬的小尖尖刺了刺它，“说不说？”
这穿透金铁不在话下的叶尖尖暴露了他的修为，远在黑猫之上。
见他不好糊弄，黑猫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实话。
“我帮你收集很多喜欢你的人类，你得到愿力，要分我一半！”
原来，它也要靠愿力修行。
遇到一个野生的、不通人情世故，还能化形的妖精，就赖上来了。
黎曦护食得很，没到嘴的愿力也不肯分出去，哼哼声道：“你能做到的事，凭什么以为我做不到？没有你，我也能收集很多喜欢我的人类。”
“嗐，你怎么这样，要不是我，你就被人类抓去切片了！”
“谢谢哦。”
“谁他喵要你谢谢！我要是感激我，就给我一半愿力。”
“不给。”
“四六分，怎么样？”
“不给。”
“三七，不能更少了！”
“不给。”
“你信不信我挠死你？”
争执不下，黑猫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黎曦不为所动，花型叶弯了弯，扎进培养土里，露出比爪子还锋利的冷芒。
黑猫：“……”刚不过。
黑猫收起爪子，“二八，这是我的底线了。”
“不要。”
黎曦拒绝。
黑猫咬牙，“九一，九一总行了吧？碧莲，我可告诉你，你再得寸进尺，我就撤掉结界，擎等着其他妖怪道士和尚上门来吃你吧！”
黎曦答应了，还问它：“碧莲是什么？我不是莲花。”
黑猫嘻嘻嘻，“夸你绿绿的，很好看呢。”
等到少年回来，只看到盆栽里少了最好看的那株石莲花。
而娱乐圈，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再相遇，已经是五年之后。
“黎先生你好，我是你的辩护律师，鄙姓顾，顾衡。”
当年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挺拔英俊的男人。
黎曦怔了怔，随即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很高兴认识你，顾先生，我是黎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日万，十二点更新哦！
宝贝们十一快乐！放假快乐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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