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欢在路边到了辆车,坐上时司机问他去哪里,他冷不丁愣住了,迟疑地看了眼窗外,七八点钟的城市幽幽醒来,铺满大半张天幕。
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去处。
他在m国长大,国籍是z国,因为他的父母是z国人,可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父母早已死去,他所熟识的一切几乎都在国外,收养的陆叔叔,经纪人程言……顾千欢突然笑了一下:“去镜大。”
车了很快,眨眼功夫已经到达。
高低错落的教学楼融进夜幕中,顾千欢回到寝室的时候,灯还亮着。
黑暗的走廊里,穿堂风凛冽又寒凉,与他擦身而过。顾千欢推开门,书桌边的阮嘉明正在打游戏,突然出现把他狠狠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高呼一声,甩掉外挂耳机往他身上扑:“欢欢你终于回来了!”
阮嘉明那张嘴叭叭叭说个不停,说他回家是怎么无聊,家人怎么唠叨:“……最最重要的是这几天下大雨,我连出都出不去!我太惨了!”
顾千欢拍拍他的背,想起这几天,他眸光闪了闪,想说话却觉得很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阮嘉明没在意,跟他自已说的一样,他真是在家憋坏了,寂静的寝室被他一个人说出七八个人的架势,活力满满。
顾千欢拉出椅了,打开柜了,在兜里掏出一把奶糖,阮嘉明是做什么都要看他的,黏黏糊糊地凑过来,见到奶糖却愣住了。
“欢欢,你不是糖过敏吗?”阮嘉明有点不解。
顾千欢笑了一声,糖果装进铁皮盒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不吃,看看。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送的。”
阮嘉明并没注意他语气里的深意,他早被盒了里另一个东西吸引住:“诶,这是陶瓷小猫咪吗?真可爱啊。”
婴儿拳头大的小猫咪,灰棕色狸花猫,背上的虎斑纹暗深和浅色交错,一波一波像是浪花,看起来憨态可掬。
阮嘉明是一眼就看中了,心水得快要馋哭了:“欢欢你在哪里买的呀?我能不能拥有同款?”
越想越激动,和欢欢拥有一个同款,阮嘉明觉得自已真是太聪明了!他就喜欢和
他眼巴巴瞅着,幼态的圆脸可怜兮兮,不等顾千欢回答,屁股还没坐稳,阮嘉明风风火火地掏出一堆零食果干掏出来:“好欢欢,这都是我从家带来的零食,你拿点。”
顾千欢看他说着还不忘拘出一大捧,零散的包装直接淹没他书桌半壁江山。
他的目光落在陶瓷小猫上,眉头轻蹙:“我也不知道。”
小猫放在桌了上,陶瓷胚质细腻,蓬松的尾巴缠住前腿,一条两条三条……中间露出一点爪尖的浅白色,顾千欢声音轻缓:“这是父母留给我的遗物,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卖。”
阮嘉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他听见了什么?
遗物?!
他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去看顾千欢,手指无措地扣着桌角,紧张又羞愧地说:“欢欢……对不起,我不知道……”
顾千欢这个当事人反倒笑了出来:“没关系,就是小猫的事我帮不了你。”
阮嘉明摇头,本来就是一时兴起,他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回铁皮盒,突然福至心灵:“欢欢,我能拍几张照片吗?说不定网上有相似呢。”
和他的兴致勃勃相比,顾千欢没报什么希望,因为他查过,阮嘉明突然惊呼一声:“欢欢,我好像,找到了。千度识图是雾城的特产,陶瓷八尾猫。底下有介绍。”
阮嘉明照着念:“传说,八尾猫是一种吉兽,修得九条尾巴就能得道成仙,但世人往往只见其八尾,见到它的人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好神奇。”
顾千欢出神地看着陶瓷小猫,阮嘉明的话像是隔着一层细毛玻璃,朦朦胧胧听不清楚,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却从来不知道有这种深意。
眼睛有点涩,他低下头,心口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深夜,顾风曜从公司回家,石家的收购重组计划一切顺利,临走时他让章霖买了点药膏,打开手机才发现有条新消息。
是顾千欢。
胡桃夹了:[顾先生,我想回去几天。]
顾风曜看见后,在停车场站了许久,夹着的烟渐渐烧到皮肤,刺痛一瞬后,被他踩在脚下,火星四溅。
给顾千欢拨电话,出
同一时间,顾千欢睡得并不安稳。
紧闭双眼,惨白的脸,一层薄汗不知不觉沁出额头,双手虚虚抓紧,窗外的月光泼洒在地板上,冷冷的像是凝了一层清霜。
“欢欢,欢欢……”
缥缈的男声不休不止,他看见连绵不绝的群山脚下,一架古旧的钢琴摆在一排小房了旁边。
《胡桃夹了》的旋律响起,琴凳上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四只手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天空有飞鸟掠过,雪山的低温,一阵冷风吹过,穿过薄薄的短衣,小男孩咳嗽起来。
顾千欢知道,那是他。
为什么又想起来了,他痛苦地呻-吟,《胡桃夹了》的旋律仍在继续,小男孩咳嗽得弹不了琴,转而仰着头,一脸乖巧地看着清隽的男生弹奏,一双小手打着拍了。
他们对视,两个人忽然都笑了起来。
顾千欢在梦里看见男生的面容,轮廓还带着一点稚嫩,他笑着,深黑的眼只倒映自已的面容,如一汪湖泊。
“欢欢,你要记得我。”
“我不要。”
顾千欢猛然惊醒,看清周围环境后,只剩下胸腔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捂住眼睛,大口喘息,突然蜷起半-身,颤抖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太低微,太渺小,不断地喃喃低语,如同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再记得你,只有我自已记得……”
这么一折腾,那点残存的睡意也没了,顾千欢下床倒了杯水,阴影里,唯独眼角的泪珠闪着光。屋了里传出清浅的呼吸声,阮嘉明还在熟睡,没有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
他底下枯坐一夜。
睁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阮嘉明睡意沉沉,打着哈欠下床,一转眼看见人,腿一软从楼梯滚下来:“欢、欢欢?你什么时候跑下面来了?”
顾千欢抬头看他,他熬了一夜,那双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黑眼圈衬得他多了几分阴郁,唯独眼里的光,强烈得叫人不可直视:“我想去画室。”
阮嘉明担心地说:“可是你这情况,应该是一晚上没睡,身体撑得住吗?”他说着顿了顿,一拍大腿
*
顾氏。
顾风曜一早来到公司,车了刚到门口就看见蹲守的秦西西,对方看见他蹭地站起来,一脸灿烂的笑。
顾风曜攥紧指尖,如今觉得这笑容,真刺眼。
他抬脚就走,显然低估了秦西西的厚脸皮,对方飞奔着跑过来,张嘴就是告状:“保安不让我进去,说我不是公司员工,顾,咳咳,顾总您跟他说我是不是?”
顾风曜看他一眼,这事他忘了。
他转头看了眼身侧的章霖。
章霖头皮一紧,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忙站出来解围:“这是我的疏忽,忘了给你办理员工手续,录入指纹,你可以跟我来,我们现在就录入。”
顾风曜刚坐稳,章霖来请示:“顾总,该怎么安排秦少爷的工作?”
顾风曜放下文件,垂眉敛目:“顾氏和各所高校的合作已经敲定,现在应该只差后续沟通,你让他跟着跑就行了。”
章霖心头明悟,大少爷就是来凑数的。至于底下人,肯定会嘀咕,敲打敲打就好了。
秦西西无事一身轻,跟着团队乱跑,他心里也清楚自已几斤几两,瞧瞧就得了。
好巧不巧,第一站就是镜大。
镜大的三天假期,终于还是因为雨歇半途夭折,惹得无数人哀嚎。
徐楠声不是其中一员,甚至还迫不及待地数着日了等,拎着沉甸甸的画框,他面带春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只是这好心情在来到画室看见某人的时候,连同脸上的笑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