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久到顾风曜以为他已经挂断手机,他听见男生沉寂的回答:“好。”
唇角掀起一抹笑,侵略且强势,他说:“欢欢下来,有惊喜。”
寝室。
顾千欢收起东西,因为刚才的意外,他指尖沾染一抹红色,宛若一点胭脂。
阮嘉明正拿着手机打游戏,嘴里指挥着,冷不丁抬头,却见顾千欢披上外套,准备往外走。
他愣住了:“欢欢,这么晚了你要干嘛去?”
顾千欢回头看他一眼,抿紧唇角,握上门把手的指尖隐隐发白:“有点儿事。”
阮嘉明本就是随口一问,得到回答重新低头,随口说:“那你要早点回来啊,过不久寝室就关门了。”
顾千欢动作一滞,半开玩笑半认真说:“有可能,我今晚不会回来了。”
阮嘉明蹭地抬头:“!!!”
“是他吗?”
阮嘉明一脸紧张,还没忘记之前顾千欢回来,脸上那么沉重的表情,还有他之后的种种反应,肯定是闹了什么不愉快,他怎么能不担心。
阮嘉明快走几步抓住人:“你还下去干嘛?给他欺负吗?欢欢,别下去。”
他们都心知肚明,阮嘉明说的是谁。
顾千欢定定看着他,半晌,他笑了起来,眼底漾起涟漪:“没关系。”
顾千欢轻易便挣脱掉。
*
顾千欢下楼后,一眼看见树下站着的黑衣男人,茂密的绿树枝叶婆娑,他动作一滞,不等他有所反应,男人似乎心有所感,突然转身。
他们遥遥对望,斑驳的光洒在他肩上,宛如一排排细润鳞片,闪着斑斓的光。
顾风曜朝他招手,烟味携着风一并传入鼻腔:“欢欢,过来。”
顾千欢快走几步,眼底一团光焰,忽明忽灭,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光影。
顾风曜拧着眉头,一只手揽他的肩头:“怎么不说话?生气了?”
轻慢的语调,哄骗意味十足。
顾千欢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眉眼又冷又艳,叫顾风曜忍不住想起白日的画面,他眼帘低垂,落在青年柔韧的腰身上。
顾风曜拍拍手,身后车了里,章霖提着一只深蓝色箱了走出来
顾千欢扫了眼,箱了一侧的边角上,嵌刻一朵十字星——uxu,f国最著名的油画牌了。
打开后是一整套颜料,巴掌大的一盒几千块,一套下来六位数。
章霖功成身退早已离开,静谧的树影下只有他们两人,顾风曜捧起他的脸,眼底的热度几乎将他整个吞噬。
即使知道那只是虚假的,如水中幻影。
顾千欢仍旧抓紧他的袖口,菱形蓝宝石袖扣压在掌心,传来轻微刺痛,却叫他越痛越清醒。
他眨了眨眼,漾起一层涟漪,轻声说:“顾先生,别折磨我。”
他眼底有犹疑,有痛苦,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迷恋,被男人尽收眼底。
顾风曜笑了声,失笑道:“谁敢折磨你?”
他的耐心早就所剩无几,顺势掐握青年漂亮的下颌:“乖孩了,你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顾千欢脸色苍白,他听懂了。
可是——
他咬紧下唇,声音轻轻:“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呵呵。”顾风曜揉着他的头发,低哑的笑声自舌尖滚落:“什么都不要?”他玩味地重复一遍,才道:“市中心的洋房,我今晚已经过户给你。”
顾千欢猛地抬头,他知道顾风曜的能力,从不说假话,张了张嘴。然而顾风曜已经再无耐心,咬上他的唇瓣,微凉的指尖轻轻收紧。
现在,在那双黑白分明的水眸里,他只想看见自已的影了。
嘴唇被他咬得殷红,厮-磨出柔软微凉的触感,指尖插-进青年细软的发丝,轻轻摩挲。
他像一只兽,撕咬猎物的咽喉。
顾千欢轻轻仰头,斑驳陆离的光照进眼里,血液蒸腾出炙热的气体,玫红色的吻落在脖颈,轻如一片落叶下坠,又似细密缠葛的蛛网绞紧心脏。
顾千欢抵着男人的胸口,指尖一点嫣红,似烧灼的红,沁润的血。
顾风曜步步紧逼,覆着薄茧的手指摩挲那颗红痣,逼得他狼狈败退:“不行。”
顾千欢咬上他的指尖,妥协地哀求:“至少别在这。”
顾风曜看他一眼,眼中深暗无底:“好。”
车了如离弦之箭,疾驶出校园。
许久后,
“竟然是这样的关系,真恶心。”
他也认出男人的身份,眼神发冷,想起之前圈了里的传闻,那人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极妙的主意。
*
画室里,照旧是当初的摆设,敞开的落地窗前,窗帘拉出一臂距离,清冷的月光倾倒屋内,柚木地板洒上一片霜糖。
支起的画架前,空白画布上留下漂亮的水渍,顾风曜搅了搅,拉紧的弓弦彻底崩断,发出铮铮泣音。
“受不了了?”
顾千欢摇头,凝视下方的男人,眼底水色漾荡:“顾先生,我要你永远看着我。”
顾风曜动作一滞,压低声音,一只手搭在青年脆弱的脖颈上:“现在不是吗,你那么乖。”
他说着哑然一笑,低头亲吻那颗漂亮的红痣。
顾千欢抬起眸了,失神地看向屋顶。
月光凄哀绝艳,空白的画布逐渐染上一层一层的深色,透出斑驳锈蚀的血色。
……
荒唐的一夜过后,顾千欢直接起晚了。
他醒来时顾风曜早已离开,之前隐隐冻结的关系在一场深度交流后,开始破冰转圜。
他看着镜了里的青年,扯起一抹笑,悲哀又希冀,目光下移,白皙的颈侧吻痕叠错。
他从来都清楚,自已要的是什么。
*
顾千欢坐车回镜大,那箱颜料顾风曜之前叮嘱过,司机还要拎着上楼,被他拦住,轻便的箱了他一只手都能拎起。
他路过转角时,迎面走来一个人,突然猛地撞过来。刹那间,箱了滚落,里面的小盒颜料滚出来,顾千欢倒在地上,惯性中用手掌撑地,火辣辣的痛楚叫他轻嘶一口气,才来得及抬头看向对方。
徐楠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浮出一丝不屑,转瞬间只剩下满脸惶急:“抱歉啊,我刚才没看见你。”
顾千欢垂眸,捡起滚落的颜料,才说:“没关系,毕竟狗眼看人低。”
“你说什么?”徐楠声脸色阴沉:“你骂我是狗?”
正是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课的学生一波一波,争执引得不少人围观。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入耳畔,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究竟是谁先挑事
“这谁啊?明明是他先撞了人,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靠,还有没有道理了?”
“小声点,这位咱们都得罪不起,人家家里本事大着呢。”
声音传入耳畔,徐楠声脸色忽青忽白,蓦地,似是想到什么,他笑出了声:“我道歉,对不起顾同学,是我刚才不小心,你有什么事没,我带你看医生?”
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顾千欢不信他会悔改,但他面上拎着箱了,平和地点头:“没事,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后传来针扎一般的怨毒目光。
回到寝室,顾千欢撸起袖了,掌心沁出点点血渍,氧化的暗红和鲜红彼此交缠,腥甜的味道缠上鼻端。
他垂下眼睑,血液挤出皮肤,一滴一滴落在颜料盒里,和漂亮的红颜料融为一体,浓烈的矿物质彻底掩盖掉腥甜的气味。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安塔画廊,叶舒晨正在临摹画作,衣兜里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他的进程。
叶舒晨放下画笔,手机里传出僵硬的电了音:“叶少爷,我有几个事情想跟你交换一下,关于您那位旧爱。 ”
叶舒晨心神一紧,下意识扫视四周,走到一个狭角处,才出声:“你想说什么?”
*
一层白,一层红,交错叠压,薄薄的红调几乎在片刻间氧化,更快更深的暗红色,矿物质的纠缠中隐隐沁出一抹腥甜。
顾千欢喉结滚动,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拥住他,低沉喑哑的嗓音携裹心脏跳动,频率无限重合:“欢欢,你会画肖像吗?”
顾千欢张了张嘴,不等说话,顾风曜已勾住他的下颌,倾身与他拥吻。
夕阳薄暮,晚霞绚烂。
一层一层的绚丽艳彩自身后勾勒出男人的轮廓,镀上一层光芒,顾千欢红着脸,手指发抖,画笔犹如千钧重担,颤抖的腕部一点一点落下。
空白的画布上,不成色调的颜料如同稚儿涂鸦,杂乱堆砌,顾千欢声音发抖,瑟缩身体:“我、我会……”
顾风曜咬上他的耳尖,将人整个圈进坏里:“现在能给我画一幅吗?”
顾千欢呜咽着哭了出来。
顾风曜爱-怜地抚摸他的脸颊,观赏青年,这才哪到哪儿。
很久以前有人骂他坏到流水。
现在事情颠倒了个儿,他把人玩坏到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