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寻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脸上更是悄悄爬起了红晕。
“睡不着吗?”程质问。
“嗯。”她回答的很干脆,而且现在自己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因为程大娘家翻修的缘故,所以今晚程质只好得被迫来村长家将就一晚了。
许寻侧过脸半晌没有说话。她可不想被程质发现她脸红的事,于是又将头埋低了些。
过了几分钟她问:“你去了北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程质仰躺着,一直看着屋顶上的钨丝灯出神但许寻的话她是听到了,“我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女儿好了以后可能我就能回来了。”
许寻转过头去看她:“能不能带上我,我担心你。”
程质侧过身去刚好撞上许寻的那双桃花眼,她揪了一下她的小脸,尝试着挤出一个自觉温暖的笑容。
许寻打掉她的手,眉头轻拧。“疼啊!程质!”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放心吧。毕竟我是能够救他女儿命的人。”
许寻望着对面之人那双炙热的眉眼,心不禁再次开始乱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了一嘴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程质,你有喜欢的人吗?”许寻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旁边的黑眸转了一下,“嗯…好像没有。”
“许寻,我们家连温饱都成问题,我怎么可能会有喜欢哪个人的心思呢?”
“我时常想啊,我的喜欢对于自己来说不仅是一种负担,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负担吧。所以,我想没人会喜欢我这样的人。”
许寻听了这话没吭声,只是草草的说了句“我先睡了”,便侧身而卧。
程质也纳闷了。她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许寻?”。
最终这场聊天还是以尴尬的境遇收场。后面她到也没管什么,相对于许寻的相反方向卧着。
两个人,两颗鲜红色的心脏,存着不同的心思。
在空荡的混泥土房内。
一滴悄无声息的清泪划过她的眼角。
她许寻从未想过和程质当什么异姓的姐妹,就算她比自己大几个月那又怎么样呢?就算她们同性别又怎么样的?
可就算是这样在内心痛苦的做挣扎,去弄明白自己对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一味的依赖,尽管这样她也是乐此不疲。
在这一年她得到了一个答案:她喜欢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喜欢这个时常辅导她作业的女生。
她想,或许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吧。
那年是个蝉鸣聒噪,荷香清远的夏天。令人燥热的夏风吹得人窒息
许寻和往常一样跟着放学后的队伍往前走。
她扯了一下书包的肩带,视线突然扫到了旁边那个孩子手中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待她看清楚后,脸色被吓得惨白,她不禁叫出了声。
“啊!”
那男孩手中拿着的是一个通体漆黑,满背“麻子”的癞□□。
男生看她吓成那个样子,瞬间起了几分玩味。他觉得女生就是胆小,这小东西也能把她给吓得半死。
他靠近了些,将拿着蛤/蟆的手伸了过去,故意笑着问:“你要玩吗?”
许寻被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往后退。整个人从队伍之中插了出去。
蓦然间,不知从哪个位置伸出来了一只手打掉了男生手中的蛤/蟆。
那蛤/蟆一蹦一跳的。吓坏了周围的学生,生怕那蛤/蟆跳到自己的脚上。
整个队伍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许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程质。
接下来程质的举动把她惊住了。
程质堵了它的去路,一脚下去!那小东西整个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又补了一脚。
那血喷的满地都是。
随后她摇了摇手中的红旗大声喊道:“都给我排好!别乱!你们这样在公路很危险!”
这条返乡的学生队伍是镇上的学校对于比较深远的乡村而组织的,整体还是以学生安全为目的而作出的方案。
所以每个这样的队伍都会选择一个临危不乱的少先队员做领队。
程质便是其中一个。
学生听到了她的声音,都停下了慌乱的脚步。
有人问:“它去哪儿了?”
像这种令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害怕的生物如果突然不见那更是不妙!
程质神情淡淡的:“死
了。”
离得近的学生便见了满地黏稠的血迹淌得四处都是。
他们齐声问:“它…它真的死了?”
“嗯,走吧。”
那男生在一旁不敢作声,毕竟踩它宝贝的是自己的领队。而且看起来这女生比自己高一个头,就算要不休这事真打了起来肯定也是自己落下风,所以他识趣的闪到了一边。
而他,更是第一个排好队伍的人。
程质越过许寻身边时停下了脚步,朝着她挤出一个生涩的笑容:“许寻不用怕了,它已经死了。”
许寻惊魂未定,抬眸去看她:“死…死了吗。”
“嗯。”
程质声音清清的,挑不出任何杂质。却是让那年许寻的小脸攀上了两抹樱粉。
……
村口隔了老远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尾卷起阵阵尘土。
跻身于田地农作的程桂华拭去了挂在眼角摇摇欲坠的密汗,她一眼望去便知道是谁来了。
她丢下手中的农活一路跟在车后跑进了村子里。
今天是双方约定好的日子。
他们亲自来村里接程质。
一辆黑色奔驰轿车稳稳的停在了村口的土泥坝上。司机连忙从驾驶位下来跑了过去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从里面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他下意思的整顿西服的衣角时。从正面而来的程桂华迎着笑脸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接小质的吧?”她扯出笑,把自己的右手贴到身上擦了擦然后再伸了出去:“你等一下她马上就回来。”
中年男人没犹豫,直接迎握住了那双苍老且粗糙的手,他道:“你好!我很高兴你和你的女儿愿意帮助我的孩子。”
他紧了几分手心。“我这个做父亲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程质从许寻家出来时便撞见了这一幕,那自然垂落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
“妈。”她迎面走去叫了声。
程桂华看到了她后,眼睛瞬间红了起来。她应了一声:“诶。”
“快来,江叔叔他们亲自来接你了。”
程质发觉了母亲情绪的不对劲。她不明白,更不明白这个女人对自己究
竟是何种感情。
为什么平日里这个女人经常在她耳边念叨着那句“为什么江家还不来接你”,可现在这样虚假的不舍是在为了表演给村子里的人看吗?
看她如何的母慈?看她如何的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她不需要这种虚伪的亲情!
程桂华在里屋抹干了泪才出来。“你们等久了吧?以后麻烦你们了。”
“这是我给程质准备的一些行李。能不能……”
江北岳命司机接过行李,随后放进了后备箱里。
他走到那个女生面前停住:“你是叫程质对吧?”
女生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句。
“那我们出发吧?”
“好!”
程质被司机领到了后座坐着。
江北岳以为这孩子会舍不得自己曾经的家,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却是有着如此干脆且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情。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程桂华早已清泪两行。她用衣襟擦了去故作坚强。
“走吧,在大城市你能有更好的生活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待到车子驶远后,许寻才跟着车撵了出来。
“程质!!!”
“程质!!!”
她紧跟着,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女孩焦急的模样有意放慢车速。
“江懂,这……”
江北岳看向了旁边的女孩,他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走吧,不用管她。你的女儿不是还危在旦夕吗?”
被这么一提,江北岳也突然着了急。
“走吧,那孩子会自己回去的。”
“是。”
许寻没注意到脚下,被一颗土石绊倒在了路上。她不休的哭喊着:“程质!程质!”
但那车身早已没了踪影,消失在了弯路之中。
许寻捶打着地面,“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回来我们还去捉竹虫。”
……
江北岳在车内问她:“刚刚那个女孩是你的好朋友吧?”
程质倚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景色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为何不作道别?那点时间我肯定还是会给你的。”江北岳说。
“不用了,我又不是
不回来了。”
江北岳露出一脸惊奇:“难道你妈没有和你事先说清楚吗?用救我女儿的命作为交换条件,换你衣食无忧的人生。”
程质看着眼前男人半晌。
随后。
她不可置信的笑了:“你骗人的吧?”
“小朋友,我江北岳从来不骗人。放心,你在江家会受到最好的待遇。”
“如果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江北岳递过去了几张卫生纸给她。
程质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只是眼尾泛着阴红:“我没哭。这纸也别浪费了。”
江北岳收回了手,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不忍。觉得这孩子有些过于懂事了。
“她既然不要我了,我也就觉得为她掉眼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