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骨髓移植手术即将宣告着结束了江芷兰几个月以来被疾病折磨的煎熬。
程质虽是个未成年人,但也是在满足所有条件下才进行的手术。
这次的手术很顺利。
这术后的三个月以来,江芷兰每天都在数着日子想着出院的种种。
她想,要是能够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那定是程质赐予她的,是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给她的。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最终还是让江芷兰如愿的盼望到了今天。
她终于恢复了自由,也终于不用再那个地方闻消毒水的味道了。
这时候刘志的人和车已经在住院楼楼下等着她们了。
刘志迎了上去:“芷兰,恭喜你,今天终于出院了。”
江芷兰笑得柔和:“谢谢刘叔。”,但眉眼中还是隐着些许的低落,毕竟她现在的头发只是长长了一些,还并未达到原来长发及肩的程度。
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的原因,所以头发前期生长起来并没有正常人的速度那样快。
正也是因为这样,以至于现在的她仍然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掩盖。
刘志看着后视镜里的人问:“芷兰,学校你打算回吗?江董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当然,也为程质安排好了。”
江芷兰下意识的撇开眼,没说话。可这小动作却是被程质捕尽眼底。
过了一会儿。她吞吞吐吐,脸上先前的笑容消失殆尽:“我…我能不回去吗?”
刘志听了也很惊讶,这还是原来那个爱学习的江芷兰了吗?
曾经的她只要耽误一节课都是自己不可饶恕自己的。怎么病愈后反而不愿意去了呢?
刘志脸色沉了下去,他撇了眼后视镜的江芷兰,心中想说的话却又及时的被他咽了回去。
“一定要回去吗。”江芷兰问的时候手不停的在裙角边摩挲。
刘志嗯了一声,随后说:“芷兰啊,我问过老师了。她同意你戴着帽子上课。”
江芷兰苦涩一笑:“好。”
…
程质在那三个月的时间里复习了初三到高一的全部课程,她打算跳级到高一年级就读。
她从未想过这些,更未想过去江芷兰所在的高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江北岳的意思。
程质倒是觉得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事,也就没那么难接受,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件事进行的很顺利,程质被江北岳如愿的插进了高一年级。
她呆呆的站在前面,然后扯出一个事先练习好的笑容,她道:“大家好,我叫程质,变质的质。”
随即,哗然声从班级内外炸开。
外面也围了一些学生,他们都很好奇这个连续跳两级的学生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班级所有的人都抬头看向程质,从每张脸上都能看到不同的情绪。
但程质俯视下去,只有一个人的脸色是惊喜的。
江芷兰明眸闪着星光,她的视线在那人跻身于讲台之后便从未挪开过。
班主任扫了下面一圈,也就是才回学校的江芷兰旁边有一个空位。她指着那处:“程质,你就坐那个女生旁边吧。”
程质弯腰九十度毕恭毕敬的同她敬了个礼,然后才走了下去。
江芷兰无疑是高兴的。
她以为自己父亲会让程质去别的班级,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她们能够同处一个班级。
班主任看着程质如此的有礼貌,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她在座位上收拾好了课本便拍拍手维持课堂次序说:“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
“请大家翻到课本的第…”
江芷兰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旁边的人,“程质。”
程质扭头去看她:“在呢。”
江芷兰将一个纸条塞给了她,然后变了一副认真脸去盯着黑板,记录着课堂笔记。
程质没什么情绪,将纸条放在了一边。
江芷兰用余光撇到了桌上的纸条心慌了。“这人怎么不拆开来看看我写的什么?”
她用手肘轻轻去撞程质,程质拉回了视线。
江芷兰在上写着:“拆开看!”
程质黑色的瞳孔中揉了一丝不悦。不过还是同她一样照做了,毕竟说难听点她就是“金主的女儿。”
纸条幽幽写着几个字:“欢迎你,程质。”
字体娟秀,
更是没什么锋芒,和江芷兰小白兔的性格很像。
程质扭开钢笔来写上“谢谢”两个字后便传给的了她。
还没等到程质真正递给她的时候,班主任朝着她们的方向扔过来一个粉笔头。
她怒了:“程质!”
转眼程质在桌下面立马将纸条塞给了江芷兰。
全班齐刷刷地扭头去看那个方向的人。
江芷兰心里咯噔一下,她赶忙将纸条揉成一团,连里面的内容都会没来得及看。
她现在打算自己站起来,主动承认这件事最先是她开始的。
待着她要站起来时,程质一把将她按回了座位,并对她摇摇头。
江芷兰双眼放大,她就这么看着程质站了起来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她连忙举手示意:“老师,不是程质。是我……”
程质先行一步抢她的话,“是我,我才来这个班级很兴奋,所以拖着江芷兰一起上课开小差。”
江芷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程质点点头:“就是这样的。”
老师眉头一皱:“程质,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程质拿上了便去了后面站着,课堂随即恢复了安静的次序。
江芷兰收回向后望的视线时和程质对视了一眼。
班主任惩罚她在每个科任老师的课堂上都必须站在教室后面,直到今天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才能活动。
也正因为这样,各科老师上课的时候都会吐槽后面站着的人。
程质在每位老师眼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遵守课堂次序。
下课的时候引来一大堆学生的议论。
“我就说嘛,肯定是靠关系进来的,不然初中生怎么可能有能力跳级。”
“听说她是通过学校这次的学期考试进来的,单招。老师专门守着为她一个人出的试卷,过了标准线就进来,没过线就被打回去。”
“切,说不定作弊了呢。”
“散了吧,谁知道啊。”
江芷兰来到程质面前,此刻的她还在认真的低头补笔记。
那群人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并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
“程质,对不
起。”江芷兰戴着鸭舌帽的那张脸低沉的可怕。
她没抬眼:“不用说对不起,本来老师说的也是我的名字。”
“可那纸条是我的啊,程质。”
“但是我在上面也写了字,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她合上上节课的,挪了位置去拿下节课要用的书。
“程质,你等我。我去和陈老师说清楚。”
程质拉住她的手,“别去,我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
江芷兰愣了一下神,“——好,我不去。”
最后一节课高一三班拖了三分钟的堂。校园里的走读生都快走得差不多时,他们才刚刚下课。
江芷兰因为身体的原因,申请了走读资格。江北岳让刘志也帮程质同样申请了走读资格。
或许他女儿在哪儿,程质就必须在哪儿吧。
程质觉得自己的腿快没知觉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管那些闲事干嘛,吃饱了没事撑的。
若是课堂上她没有阻止江芷兰承认这事,说不定自己也就不用受这罪了。
这时候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密布,整个学校似是笼罩在了阴霾之中。
“程质!”雨中打伞之人叫了她一声。
程质撑着伞猛然回头,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寻。
可事实却是江芷兰在叫她,她正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程质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自行车,站在原地等着她。
江芷兰跑了过来,也在停车的位置解开了自己的自行车。
两人推着自行车结伴而行。
刘志虽说是司机,但还没到能有天天的时间来接她们。
沿途的花草都在雨中盛放,两把伞在雨中依偎。
江芷兰停下脚步,眉眼低低的:“程质,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吧?”,这句话憋在她心中已经很久很久了。
走在前面的程质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便继续挪着步调:“没那回事。”
“可你……你手臂上的那道伤疤。”
程质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手心猛然攥紧:“江芷兰别自以为是了。你生活的世界和我这种人根本就不一样,你又何必处心积虑的
去靠近我这种人呢,你累我也累。”
江芷兰眼泪没忍住,她压低了伞面有意去遮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她就那么肯定我做什么事都是处心积虑吗?她就那么讨厌我吗?”
她本就是个穷乡僻壤的学生,是因为能够救她的命才来到这里的。
如果江北岳说放弃她就可以放弃她,有的事还是提前说出来比较好,以免最后把两个人伤得浑身是伤。
程质很清醒。
她们只是存在某种利益关系,是程桂华处心积虑都要让她插进来的利益。
城市的霓虹她不眷恋,可她还是眷恋了某个东西。那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直到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