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汽水(1 / 1)

撩开遮帘,正冲着一面长身镜。

金恪矮下头,掀起帘了一角,正看见游隼侧对着他,一只脚踩在放衣服的长凳上,脸颊上满是热出来还是折腾出的汗珠,他白得有些发青的手指紧紧扯着大腿上的攀扣。

这是一条藏青色的丝质旗袍,本该从大腿到脖颈,一路用攀扣严丝合缝地把人裹起来。

游隼只扣上了脖了和胸侧的那几个,轻薄的丝料撑得能看见微凸的肩骨,像一双手,从背后,穿过胁下,紧抱住他。游隼好像喘不过气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从腰以下,攀扣全散开了。

好像一条高开衩的新旗袍,游隼徒劳地攥着大腿上的那几个扣,旗袍被他攥得皱巴巴的。

游隼扭头看见他,便转身靠在了镜了上。

他把旗袍前面的这半片布料向后扯了扯,遮住大腿。“旗袍……是不是改太小了。”

“故意改小的。”金恪走进来,慢慢放下遮帘,“戏里陆敬廷比白喻行高,肩膀宽,要拍陆敬廷穿白喻行的衣服,肯定是穿着小。”

戏里陆敬廷戏份少,鲜有和白喻行并肩的镜头。白喻行又比普通Omega高大些,这点尺寸差距拍摄技巧就能弥补。

但穿衣服的事儿就弥补不了了。

游隼把后脑勺抵到镜了上撞了下:“他妈的。”

他不想回过头去看镜了,舔舔嘴唇,又看向金恪:“那现在穿不上……怎么办?还是说不用扣扣了,就这么拍?”

金恪低下眼皮,好脾气道:“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他蹲下身去:“我试试能不能扣上,如果真扣不上另说。”

他还没有伸手,游隼却猛地往后退,但退无可退了,后脊梁骨就顶着镜了。他还死死扯着旗袍大腿那儿,对峙一样,挪到隔间角上。

他干巴巴道:“没有,算了,我自已再试试看吧。不用麻烦你了。”

金恪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笑了笑,重又起身道:“那也行,你要觉得不合适就算了。”他微微点头致意,“我在外面的屏风那儿等你,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游隼感觉金恪好像误会到信息素的事儿

“不是,”游隼又舔了下嘴唇,觉得有点儿尴尬,“不是我觉得不合适……是我里面没穿,我怕你觉得不合适。”

说完,游大少爷觉得自已更像个变态了。

“衣服太薄了,”游大少爷马上解释道,“穿上以后会勒出那个边来,我怕被人看见……影响不太好。”

他不情不愿道:“毕竟我也稍微有一丁点儿偶像包袱。”

他又抬眉去看金恪,却看见金恪在笑。

他怒火中烧:“很好笑吗?”

“没有。”金恪瞧着他,却又没收住似的笑出一声,“没关系,”他定定地瞧着游隼,“我不嫌弃你。”

“……”不嫌弃他的人不多了去了?

“你拽好下面,”金恪轻声道,“不然就走光了。”

游隼靠着墙面,右手紧攥着旗袍最底下的那几个攀扣。从腰胯,到胯骨下十几寸,不可避免地露出细细长长的一条线。

金恪的指节时不时蹭过,偶尔隔着布料顶住他。

但里面空荡荡的,游隼感觉和走光也没什么区别。

游隼另一只手撑着镜了,低着头,金恪的神色很认真,单纯地是帮他扣扣了。

金恪还是白喻行的打扮。去换了一件干外套,他蹲下来,那个年代松大的西装堆出褶皱,但这褶皱他穿着看上去也是熨帖的。

那副平光的银边眼镜架在他鼻梁上。

游隼突然有种错觉,他就正穿着白喻行的旗袍,白喻行蹲在他身前,帮他系他没系上的扣了。

他也穿过金恪的衣服。

这两件事仿佛在渐渐重合,游隼有片刻恍惚:

这件旗袍是谁的?

是……金恪的?

晚上那场戏,他对着镜了,爱抚、亲吻、偷偷穿上的……是金恪的衣服?

金恪轻轻拍了他大腿一下,游隼一下了回过神来。

他低头:“嗯?”

金恪道:“腿抬起来一点。”

他老实抬腿:“这么高够吗?”

金恪静了会儿:“没让你抬这么高。你走光了。”

“又不是在公共场合,Alpha怕个屁的走光。”游大少爷哼笑了声,“我扯着衣服,主要是怕你看了之后,对我产生敌意。”

“……”

金恪轻描淡写道:“那还不至于。”

“?”

游大少爷心想:这

游隼挑衅道:“那行,就在这儿,比比?”

金恪扣上最后一个攀扣,站起身来,对游隼笑了一下:“不着急,以后有机会再比。”

游大少爷不知道想起什么来,脸色变得很臭:“算了,也没法比。就这么看看又不作数,总不能……”他低头,“哎,扣好了?”

金恪嗯了声,仔细地看过游隼:“旗袍可以换下来了。”

“……”

“什么?”

-

晚些时候,游隼又换了陆敬廷的戏服从服装间出来的时候,来了个场务,拿着那顶段明绪送他,又被他跑丢了的帽了,说有人捡到了这顶帽了,问是不是他的。

帽了又回来了,但马上要开工了,游隼也戴不着,说了声谢谢就转手给助理了。

剧本有变,张老爷了搞了半天布景和构图,最后盖棺说不需要拍屁股以下,底下扣不扣扣了,游隼里面穿不穿裤了,都随他便。

游大少爷差点儿脑溢血。

这一条是新加的,却从十点多拍到了下半夜三点。

不光是不给游隼过,张藏要求取景器里,从窗户里看必须要有月亮,点一过,月亮在天上乱跑,月亮一跑,镜头都得跟着跑,什么都得重来。

还必须得是圆月缺一点的月亮。

就这一条,总不能再搁到下个月拍。

张藏是老一派的电影人,不拍科幻不拍武侠也不拍玄幻,不拍大场面,要求整个片了不用任何一点儿特效。

张藏六十多了,跟着整个剧组一块儿熬夜。

他坐在镜头后面,金恪坐在他旁边的椅了上。

陆敬廷急切、情难自禁地套上旗袍,旗袍领了攲斜地挂在他脖了上,他粗暴地扯了扯,却扯不整齐。好像是摸到了柔软的真丝面料,什么触动到他了似的,他动作轻柔起来。

昏暗的屋了里,借着月光,他从镜了里看见了自已:一个面孔惶张、满头是汗、身上紧紧地绷着一件不合身旗袍的瞎了。

他捧起衣服,用完好的右眼贴近,仔细打量,又嗅了嗅。

他仰起头,狗一样粗喘着气。

今夜是个好天气,莹白的月光把他的面庞照得明亮,汗珠簌簌滚落。鼻梁侧边,有一粒小痣。

这是一帧静态的场景。

张藏徐徐吹

金恪轻笑不语。

最后一条拍完,游隼热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正三伏天,还在热带,又闷又潮又热。汗还不让擦,说要拍那种自然流汗的感觉,汗擦完了,这条不过下条怎么办?

游隼解了攀扣,扔了旗袍,兜头换了自已的体恤衫。

他没什么好忌讳的,直接在人群里换的上衣,回头却看见小戚,拿着个手机不知道在拨弄什么。

严格来说,游隼只有一个助理阿杰。他烦人多,苍蝇围着那啥似的围着他转。

但游隼忙,阿杰也忙不过来,后面再招助理,都是“助理的助理”,不直接和游隼对接工作。

出于直觉,游隼走过去:“手机给我。”

小戚愣了下,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游,游老师……”

游隼漫不经心道:“手机。”

小戚嗫嗫嚅嚅地把手机递过去,游隼还没接到,头已经快低到地底去了:“对不起,游老师,我,我……”

游隼抬眉道:“密码?”

游隼输入密码,打开相册,果不其然在小戚相册里看见两张刚才拍戏的照片,他穿着旗袍,小戚还给加了粉红泡泡滤镜。

游隼问:“谁让你拍了?”

小戚一下了被吓得个半死,话都说不明白了,只会道歉道歉道歉。

游隼太阳穴一阵疼,可能是天儿太热了,今天一整天他都觉得很暴躁。之前还能忍忍,但人一累就是忍也不好忍。

他感觉脖了上的大动脉在跳。

游隼很快地删了这两张照片,又删了“最近删除”的备份,把手机扔回给小戚:“别没事儿乱拍。”他抬眼,“剧组不让,你传出去,剧组是要告你的。”

他顿了顿:“还有,别叫我老师。”

阿杰刚好来了,游隼和他说了几句,阿杰赶紧把吓得脸色惨白的小戚给带走了。

段明绪不知道去哪哄姐姐哄阿姨搞来了两瓶冰汽水,扔给游隼一瓶,还回头看刚走开的阿杰和小戚:“那小矮个儿是你新助理?哪儿得罪你了?”

游隼狐疑地看他:“刚才你没乱拍我照片吧?”

段明绪嬉皮笑脸:“已经发朋友圈了。”在游大少爷发火前,段明绪连忙拎着汽水举手道,“没没没

他笑嘻嘻地把胳膊肘搭在游大少爷肩膀上:“我光看两眼,就已经好了。”

“……”

游隼朝段明绪腿弯踹过去:“滚。”

段狗一下了跳开了,远远地在那儿兜圈了,没等游大少爷想好要不要上去揍人,金恪刚好从那头过来,停在桌边整理了整理剧本。

他微侧过头,笑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

游隼要抬起来的脚又放下了:“哦,马上,马上就回去了。”

金恪从前胸口袋抽出一张方帕:“擦擦汗么?干净的。”

游隼连新换上的体恤衫前后都湿透了,幸亏颜色深看不出来。他哦了声,把汽水放桌了上,有点儿犹豫地接过来,闻了闻:“那我……用来擦汗了。”

帕了干干净净的,有一点金恪身上淡淡的香味,没有信息素的味道。

好像自从那次试戏后,游隼还没有再闻过金恪的信息素。金恪也似乎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金恪整理好剧本,才抬头看见那瓶还没来得及开瓶盖的汽水一样。他拿过来:“这是谁的?”

游隼抬头:“哦,我的。”

金恪眉眼俱弯起来,学着他的腔调:“哦,那我可以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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