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蝉将这两个小丫头领到外面,看着外面风雨欲来,就站在廊下嘱咐她们两人说:“以后夫人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管那么许多,明白吗?”
这两个小丫头互相看看,都冲雪蝉点了点头,小模样不能再乖巧了。
雪蝉点点头,让她们回房间去了。
看着两个小丫头回了屋子,雪蝉才转头重新盯着院门看。
雪蝉仍独自站在廊下,呵口气搓搓手,眼看大雨就要来了。
天黑漆漆地看不清楚,雷声倒是一阵急似一阵,一声追着一声。
天雷在天上打着轱辘滚动,一阵一阵地有些怕人。
苏氏等在屋内,看着烧掉的一半蜡烛,拿起小银剪轻轻拨了两下,就听外面报“三爷回院了”。
苏夫人立刻站起身来,刚要往外走,就看见林伯明已经打帘子进来了。
林伯明半身风雨,一阵寒气。
他一迈进屋,寒气透得半个屋子都冷了下来。
他身后跟着雪蝉、雪瑞,三人都一同进屋来了。
林伯明进屋后,才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湿。
他伸手掸掸,很不在意地对苏氏说:“外面下雨了,天气寒了,倒也没事。”
林伯明说完又回头吩咐丫头们:“你们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苏氏看着丈夫,替他脱下衣服挂在架子上,微皱眉,怎么这一身风雨?
借着昏昏暗暗的烛光,苏氏见林伯明脸色凝重,铜色皮肤都透出愁色来。
林伯明的眉头也渐渐皱成一个疙瘩。
看样子,五房那边闹得厉。
不怎么惊动了这几房的人,闹到深夜才回来。
苏氏刚拿掸子掸了两下林伯明脱下来的衣裳,就听丈夫重重敲了一下桌子。
苏氏便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来问:“五房那边闹起来了?”
林伯明点点头,灌下半杯茶说:“闹得厉害,老五媳妇也是糊涂,那话也是乱说的!这回气着了母亲,幸好母亲没事,要是母亲有什么差池,你看大哥饶不饶她!”
苏氏半响不语,放下手里的掸子,坐到了林伯明旁边。
闪动烛光下,夫妻两个对着。
苏氏淡淡面容虽是温柔,却无甚笑意。
林伯明眼睛渐渐瞪起来,看着自己夫人,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惊讶地问:“你不会也想......”
苏氏看看周围,小丫头们都下去了,那边屋里女儿也应该早就睡了,便沉声缓缓地说:“你就想一直住在侯府里?在别人屋檐下生活?看着别人脸色,唯唯诺诺地喘不过气来。”
林伯明立刻高声问:“有人给你气受?谁给你气受?”
他突然的粗声让苏氏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他声音大,吓着了苏夫人。
而是苏夫人怕他这一粗声,将那屋的女儿和两个小丫头惊醒。
染儿和那两个小丫头,还都是小孩子。
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听到什么话,对孩子不好。
况且......
谁知道她们会听到什么,又会说出去什么?
苏氏惊得捂上了胸口,摆手制止林伯明,让他不要这么大声喊。
林伯明点点头,大手握住苏氏的小手,又问苏氏:“府里到底是谁给你气受?是老太太那里?还是那个嫂子?”
林伯明想了想,又说:“大嫂不是那样的人,是葛氏?”
苏氏摇摇头说:“没有,只是依仗在别人门下,总是......不自在。”
林伯明听了自家夫人的话,十分不解。
想他们在侯府里,哥兄弟一块住着,不缺衣少食,丫鬟挤了一屋子,怎么就不自在了?
他压低声音说:“你是觉得侯府里憋得慌?想出去散心?”
苏夫人摇摇头,就知道跟丈夫说不通,只好无奈地说:“你就不通,这怎么是出去散心的事?”
林伯明疑惑地问:“那是什么事?”
苏夫人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就是说也说不通。
苏氏在心里笑叹,林伯明真是一个木头脑袋,这辈子也就只能舞刀弄枪了。
苏夫人无奈地撇嘴,想他们男人,尤其是她丈夫这样的行伍之人,哪里有什么别的心思?哪里能明白这深宅里的事?
苏夫人想了想说:“跟你说了,你也未必能明白,还分了你的心思,也是惹你多烦恼。”
苏氏语气平淡,停了停又接着说:“总之这事现在被五弟妹搅了,以后也别提了。”
林伯明看着自己夫人,忽然笑了两声说:“你要是觉得不自在,跟我说不通,你就怎么自在怎么待着,就在咱们院里,这总行了吧。”
苏氏也笑笑说:“你就不怕我胡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林伯明摇摇头,摆手笑笑说:“你行事有分寸。”
苏氏嘴角微微上扬,用眼神瞄着自己丈夫,脸上喜色渐渐蕴出来,又朝林伯明伸出了手。
林伯明笑了几声,上前来握自己夫人的手,就在两人指尖刚刚相触时,一声雷声下来,吓得苏氏“啊”一声,钻进了林伯明怀里,闭上眼不敢说话。
林伯明笑笑,搂住苏氏说:“娘子,为夫在呢。”
几道闪电打下来,照得屋子里亮如白昼。
明明晃晃,忽忽暗暗,就似水中行船,飘飘悠悠,让人不敢睁开眼睛,站不稳脚跟。
苏氏心神不定,被林伯明抱在怀里,依然害怕地看着外面。
厚厚门板和门帘子透不进一丝风雨,雷声却阵阵穿透过来。
林伯明看着劈下来的道道闪电,笑笑说:“娘子,没事儿,劈不进来。”
苏氏在林伯明怀里点点头,忽抬起头看着丈夫,小声问:“今天的雷怎么这么大?”
林伯明笑笑,这事只有天知道,他怎么能知道呢?
烛光就要燃尽,忽忽闪闪被震得一晃一晃的,蜡油顺着烛台流下来,滴了一桌子。
林伯明抱了苏氏一会儿,听外面风雨不息,雷声不止。
想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就搂住苏氏,要进内屋歇息。
苏氏想丈夫刚才去五房那边,忙乱了一阵。
况又是难缠的家务事,想是倦了。
故虽然自己并无睡意,但还是点点头,和林伯明一起往内室里走。
他们夫妻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烛光阴影处,从西屋通往正厅的狭窄连廊上,站着一个小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