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金光流转的缚灵绳掉落在她脚边,去留随意。
光明女王微垂眼睫,凝视着那条让她深刻体验无能为力滋味的缚灵绳,指尖窜起一簇鲜红的火焰,火焰光芒闪烁,映照着她晦暗不明的瞳孔,明灭不定,变化莫测。
片刻后,指尖火焰消失,光明女王五指一抓,缚灵绳被她攥在手中,她回身,深深地看了眼已是残垣断壁的竹林小院,转身离去。
她回了神族,找到法尊,法尊正在受九天神罚。
法尊知道这次事情做得太绝,光明女王不会轻饶了他,与其让光明女王亲自处罚,他还不如直接对自己下狠手,这样好歹还给自己留了点颜面,光明女王也不会再在他身上撒气。
光明女王来到司刑台的时候,法尊正在承受最后一道天雷。
粗壮巨大的紫色雷电落下,携着无可匹敌的强大威势,轰然砸向法尊。
法尊双喜跪地,头颅低垂,披头散发,形神枯槁,身上无数血管经脉爆开,密密麻麻的血珠穿过皮肤涌出,身下已经由鲜血聚成了一滩血泊,衣衫也鲜血染红,活脱脱一个从血里捞出来的血人。
光明女王站在司刑台外,神态漠然的望着眼前一幕,脑海里浮现出了当初她自己在司刑台上承受九天神罚的情景,也是这么的狼狈,这么的弱校
待雷电散去,司刑台中间只剩一个依然坚挺着背,奄奄一息的法尊。
周边的禁制消失,光明女王抬脚走到他面前。
法尊低垂着头,只看见一片绣着云纹金线的白色衣摆,那是独属于光明女王的服饰。
他喉咙滚动了两下,只从嗓子里发出两声极其沙哑破碎的‘咯咯’声,连话都说不出了。
他艰难的动了动脑袋,想要抬头,头颅好似有千斤重,他只是轻轻的小幅度的晃了晃,便没了下文,根本没有抬头的力气。
光明女王微垂着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晦暗,捉摸不定。
“你可还愿做法尊?”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法尊身躯一震,想要抬头去看,奈何毫无力气,只能幅度极小的晃动一下,喉咙里急切的发出呵呵声响。
他心中惊骇万分,脸上肌肉抽动,震惊难言。
他万万没想到光明女王会说这话,他还以为光明女王是来奚落嘲讽他的,没想到……
如果能继续当法尊,他当然愿意,他在神族待了几千年,早已把戒律阁当成了自己家,况且,他还想为神族做更多事。
光明女王毫不意外他的反应,清冷的嗓音继续道:“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法尊,但你得与我约法三章:
第一,神族各类事务由你代理。
第二,和魔族保持和平距离,至少万年以内不许主动生事。
第三,不要打着为我好为神族好的旗号自以为是胡作非为,小心引狼入室。
这三点,只要你应下,你便可以继续做你受万人敬仰的神族法尊,你可愿意?”
法尊内心震动,他将光明女王说的三点仔细过了一遍脑子后,确定都是能做到的,脊背一弯,以头抢地,额头撞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俯首帖耳,喉间发出激动的‘呜呜’声,表示自己心甘情愿。
光明女王指尖凝聚出一点绿芒,屈指一弹,绿芒进入法尊体内,修复着他破败重伤的身体。
过了几息,法尊感觉自己恢复了两成,他直起身子,抬眼与光明女王对视。
“陛下为何还愿意用我?”法尊疑惑不解。
“我相信你对神族的一片赤城之心,何况,犯过大错的人,要么是死不悔改,要么是回头是岸,你应该是后者吧?”光明女王眼睫垂落,金色的双眸宛如能照亮心中阴暗的灯塔,让人悔过自新,“我希望你以后做事能够更小心更有分寸一点,不要太极端,你能做到吗?”
法尊凝视着那双眼眸良久,双手向前,轻轻一拱,低眉垂眼,郑重承诺,“谨遵法旨1
光明女王唇角微勾了勾,“你先回去疗伤吧,神族事务待会儿会让人送去戒律阁。”
话落,她转身,衣摆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飘然离去。
法尊眼神复杂的望着那抹高挑消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中,一丝愧疚油然而生,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为了神族与凤幽莲合谋布下禁魔大阵,杀了魔族帝君。
光明女王在痛失所爱之下没有发疯失智大开杀戒,是一幸;光明女王信任他愿意让他继续留在戒律阁管理神族事务,是二幸;光明女王为苍生着想不欲与魔族开战,且对他所做之事选择原谅,是三幸。
得主如此,又有何求?
从今往后,他愿意心甘情愿听从光明女王调遣,甘之如饴为神族奉献自己的余生。
他心里清楚,光明女王这个决定,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影响极大。
天降异象,魔族帝君身死一事很快便会传遍神魔大陆,届时,那些不甘于寂寞的种族势必会蠢蠢欲动力求开战,就连促成此事的他也会支持开战这一决策。
但光明女王不会,她一是顾念与魔族帝君的情分,二是心怀慈悲,不愿见苍生深陷水深火热中,不愿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让他继续留在神族留在戒律阁做法尊,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光明女王不善交际,况且她是天道认可的神王,一直都是被人捧被人赞扬的存在,对那些示好的其他种族的来使孜然可以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可他不行,为了神族在别人脑中留下好印象,他周旋于各大种族之间,交友广泛,关系融洽,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他对他们的了解,都比光明女王要多得多。
让他做法尊,既可以稳定神族内部,让神族不会主动掺和开战一事,也可以通过他给外界传达出一个讯息,神族不参战,其他种族也最好别挑食。
可即便知道这些又如何?
至少,对于光明女王来说,他还是有用的,只要有用,就有价值,他也才能少点愧疚,多点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