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裂变,海水倒灌,一道巨大的裂缝从仁川起始到江陵为止,将南半岛直接切开了,而曾经的首尔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到峡谷。这一切还不是终结,地下的岩浆奔涌了出来,黑色的火山灰遮天蔽日,把黑夜染得更黑。
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尽数被打的和海水吞没,而灵能者之中也仅有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批活了下来。高似道勉强停驻于残存的山崖之上,看着一脸震惊的高安东,“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奔走一生,不求长生也不为争霸,只是见不得我族之苦,原以为神灵降世后人类会被一视同仁,却不曾想会是这番景象,我族连做奴隶的机会都不配获得吗?”高安东已经是老泪纵横,连手中的剑都丢了。
这半岛乃是大陆的最角落,曾为流放者的服刑之地,每一个在这里出身的孩子身上都背负着祖辈的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半岛上的人被屠戮了一次又一次,整整千年都被人按在地上连头都不许抬。高安东就是在这样的土地上长大的,也是在这样的土地上遇上了最爱的人,又失去了一切。
曾经,身边的所有人都叫他认命,但命是什么?高安东曾经无数次地问过苍天,哪怕苍天从来没有回答,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样沉沦,而是想用自己的剑斩出一片乐园。因为畸形而多出一只手的他,从小就被别人当做怪物,但在剑道他的天赋卓越超凡,很快就赢得了剑圣的美誉,支撑他走下来的无非就是一个“命”字。
命,在高安东看来只是怯懦的可怜虫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在修行之中,高安东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些是散失轶闻,有些是真正秘辛,在得知人间之外还有万千世界后,他就一直谋划着让神祗再临人间。只要神在人间行走,所谓的人就都是祂的奴仆,自然也不会再有高低贵贱之分,他的族人也就不用再受他族霸权的压迫,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了。
一百二十年的苦工,到头来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顶多心头有些怅惘而已,但眼前的末日景象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高安东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族人覆灭的元凶。把“不认命”挂在嘴边的,其实都已经是命运的俘虏了,执导这一刻,他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恨!”泪已经流干,眼角拖出两道血痕,三只手的剑圣腾跃而起,“万剑极谐·开天!”
圣子没有移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身后的光轮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将身边的区域完全笼罩住了。灵能等级高达七级的高安东就像是太阳下的雪人一样,身体飞速地消融了,斩出的剑气都没能接近圣子的身躯。
“你们呢,为何还不走,是在期待什么吗?”圣子转过头来,看着已然在他面前不远处站立着的高家人,以及家里的宠物猫。说完他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一道半透明的身影被他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正是崔海娜的灵体,而他连一瞬都没有停顿,直接把这灵体丢进光中消除了,“很可惜,我不需要这个。”
包括凯斯特这样的教徒,都在天变地异的时候逃走了,高似道留下来就是因为心中还有期待,期待奇迹的发生。很多小说里都有差不多的桥段,但最后女主公都是被关在意识的深处等着男人来救,又或者干脆反败为胜借助对方直接成神……可惜这一切今天都没有发生,崔海娜的灵体直接被超度了。
睚眦欲裂的高似道暴走了,倒灌进来的海水中升起一道冰柱,托着他不断向前,用尽全部的力量挥出自己的拳头。圣子微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蝼蚁,向神灵挥拳不过是徒劳而已。”
“痴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呢。”郭悦怡着急得要命,要不是丈夫拦着,都想要飞过去把儿子拽回来,“现在上不过送死而已,海娜这丫头又活不过来了,还不如留着有用之躯给我们老高家留几个种子,我是说留着有用之躯给你女朋友报仇。”
“让他去吧。”高向前叹了一声,作为男人他知道有些时候不立刻上,这辈子就都不会再上了,无关于勇气,只关乎本心。
“有意思,灵魂已经消散,但这具身躯已然在抗拒,不肯伤害你。”圣子想要用同样的招数消灭高似道,却不知为何自己转开了身子,圣洁的光芒擦着高似道的身子照到了旁边,将山壁打出一个大洞。
“儿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走。”郭悦怡看不下去了,儿子这样强来根本就是送死,“等将来你的实力能与他抗衡了,再回来找他报仇。”
“走?你们走得了么。”圣子眯起了眼睛,这具身躯对神力的容纳兼职完美,比他两千年前使用过的那一具强大得多了。这一次,他将不会再受被凡人杀死的屈辱,但他可以预料得到,眼前的男人必将成为自己的致命破绽如果不能立马解决问题,将来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心腹大患。
“你带上道儿走。”高向前跟老婆对视一眼之后,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圣子的面前,朴实无华的一拳挥了出去。在他拳头接近的瞬间,圣子就已经中拳了,无可抗拒地后退了一小步。
“凡人,你很强。”固然有注意力被分散的关系,但能在正面交锋中被击中,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个人的速度快到他也有些跟不上,好在他在神力方面可以完全碾压对方,“不,你是个混血……不过九级的神力对上十级的神力,你依然毫无机会。”
八级以上就是神的领域了,高向前如今的能级达到了九级,在人间几乎难寻敌手,但面对跨越层层世界将神力与意识投射过来的真正神祗,还是明显力有未逮,在力竭之前根本没有打破对方防御的可能。他这样冒险拖住战局,只是为了给老婆孩子创造离开的机会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打一场。
“界门关闭了,在彻底控制这具身躯重新修行之前,你的神力用一点就少一点,孰胜孰负还未可知呢。”高向前说完又是一拳轰出,打在了对方的圣光屏障上,激荡出了水波一样的纹路。
“对付你,足够了。”圣子将两只手合拢举在头顶,一道光芒组成的长剑飞快地成形,当头朝着高向前劈了下来。
高向前的速度确实够快,但身体周围的空间忽然被锁定了,让他根本无法移动,只能挥出拳头硬抗这一剑。一拳一剑碰撞,神力与神力形成的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扫平了,本就破碎的大地更加凄惨了。
高向前整个人都被劈了出去,起身后没有再战,而是顺势向自己老婆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位圣子不是其他神用于在人间行走的化身,是一个具有神力、神性、身躯的集合体,几乎就如同本尊降临过来一样。还在对方还没完全掌控新的身体,不然等祂恢复到十一级神力的水准,自己更加不是对手。
“老公,现在该怎么办?”两个地网的游侠来的时候威风八面,可跑的时候却一点不带含糊的,现在想找却看不到人影了,“难道要把这孩子送回祖山,让他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老路吗?”
“就算我们想,是不是也有点太迟了啊?他都快要三十岁了。”高向前和郭悦怡受够了争斗,生下儿子后一直都很希望孩子能够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平安喜乐地享受完一生,所以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修行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他到了首尔来还是解除到了不该解除的东西,走上了这条路。
“现在不是他几岁的问题,而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问题。”这几天的接触下来,郭悦怡对崔海娜这女孩也挺满意的,更能看得出来两个小的感情是真的很好,面对这样的杀妻之仇,儿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不要想了,我现在就送你们一家上路,省得纠结。”圣子脚步轻移,直接传送了过来,直接就要对这一家发难,但他的左边忽然一阵扭曲,一个身高六英尺五英寸,头上长角胳膊上有纹身的男人忽然出现了,一脚踹在他的腰上。
“我可爱的弟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是不怕死吗,还是觉得我是个在乎亲情的人不会对你下手?”来者完全是恶魔的打扮,似乎证实了大先知的哥哥是魔鬼的说法,“毁了这一部分意识和神力,你会哭很久吧。”
“今时不同往昔了,哥哥,会哭的人是你。”宿敌出现,圣子完全顾不上高家人了,和自己的亲哥哥打成了一团。
一脸哀伤的高似道忽然站了起来,挣脱了母亲的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了父亲,“爸,再打我一次吧。”
“你说什么?”高向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再打我一次,尽全力。”高似道的神情变了,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身体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然后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高向前的一拳也正好到了。来自佛门的金色灵力与黑色神力相交融,竟然形成了一股诡异的拉扯之力,把他的灵体拖拽出了身体。
身边的一切在飞速倒退,不是空间上的移动,而是飞快地恢复成了之前的模样。当大地合拢,山体拔高,他才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居然就是自己每天都要走过的长长坡道。抬起头,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落,那是……首尔的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