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面,江画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已经站在了火坑旁边,进一步可能粉身碎骨,上辈子是运气好才能活了十几年还把李俭养大了。
不得不感叹一句傻人有傻福,无知者无畏。
想到李俭,江画又看了一眼碧桃,忽然又想到,倘若碧桃便就真的是贵妃派到她身边来的奸人,那么后来李俭长大了与她离心,是不是也有碧桃的一份功劳呢?
这想法让江画忽地不寒而栗。
碧桃觉察到了江画的目光,她面上露出了几分迷惑和不知所措,嘴唇嚅嗫了一会,方弱弱开口道:“娘娘盯着奴婢做什么?奴婢……说错话了么?”
江画猛地回过神来,她的最后一个想法实在过于可怕,甚至比前面那百般猜想都让她觉得恐惧——只是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她不需要去想上辈子的事情,也不需要去想将来根本不会有的李俭。
“没事,我觉得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她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只转身朝着殿内走去了。
到了傍晚时分,忽然天色阴沉下来,刮起了北风,不多时便寒意笼罩。
四下上了灯,天上便劈过了一道闪电,接着便是闷雷轰隆隆地响了起来。
没过一会,外头便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雨越来越大,倒是让宫室内都有了些潮湿雨水的味道。
江画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雨声,是并没有睡意的。
宣明宫中安静极了,此时此刻,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能听到外面的风声雨声,听到九霄云上的雷声,这些声音混杂在耳边,让她又感觉到平静。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正如她刚重生回来那一日所想,她这是老天给了一颗后悔药,上辈子所有遗憾这辈子都能弥补。
她可以离开皇宫去和一个心悦自己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可以成全李俭的野心让他不必托生在自己肚子里,他可以选择自己将来的路不必母子反目。
她年轻且时间足够,可以不用着急去做这些事情,她可以慢慢地把事情做得完美——至少是在她自己心中不留遗憾。
她不用去依靠别人,她可以靠自己去做
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会很难,但她可以去做,她可以主动地给自己创造出条件。
比如——明天把碧桃退回内府,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至于理由也不用太多想,她是淑妃,她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找那么多理由。
否则为什么后宫中那么讲究位分呢?
虽然和皇后比不了,但她现在在宫里面,显然是大家需要巴结的那一个。
再然后,她可以再与皇后说一说长乐公主的事情,皇后显然是爱女心切的,她哪怕不信也会想听。
所以她现在可以再回忆回忆这位公主——就这么想着,她便也慢慢有了睡意,在雨声中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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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大约是那一场梦魇耗费了太多精力,又或者是因为太医的安神药着实有用,这一晚江画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前来伺候她起身的仍然是碧桃和徐嬷嬷一行人。
从床上起来洗漱之后换了衣服,江画看向了一旁正吩咐人摆膳的碧桃,然后又看向了徐嬷嬷。
大约做奴婢的都是玲珑心能知上意,不过这么一眼,徐嬷嬷便觉察到她有话想说。
“娘娘有什么吩咐?”徐嬷嬷声音不大。
“嬷嬷等会把宣明宫上下奴婢都理一理,我昨日想了想,有些人也是心思浮动,留在宣明宫不好。”她想了想,这话并没有避开碧桃来说。
一旁的碧桃露出了一个惊讶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开口。
徐嬷嬷听着这话,自然是爽快应下来,道:“娘娘放心,这事便交给奴婢了。”
“交给嬷嬷我也放心。”这话点到为止,江画不再多说,便起身走到膳桌前,让侍膳宫女摆了两道想吃的小菜到面前来,其余的都赏了下去,“你们也都退下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这话一出,碧桃往前走了半步,却又被一旁的宫女给拉住,好半晌才低了头随众人一道出去了。
江画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碧桃的背影,又想到昨天自己那可怕的猜想,一时间连早饭都没胃口。
食不知味地喝了小半碗粥,又吃了两三块
小点心,就这么囫囵把肚子填了七分饱,江画便怔怔地对着窗户外头那一丛还没开的海棠发起了呆。
一夜大雨过后这会儿天还是阴的,风也是凉的,看着似乎还有一场雨正在酝酿当中。
叫人进来收拾了早膳,她行到偏殿命人拿了针线过来,白日长久,她字识不了太多看书也是勉强,宣明宫那小书房里面的书多半都看不懂,打发时间就只能靠针线。
上辈子她就这么打发时间,就这么安静又无聊地过了一辈子。
想着想着又是思绪乱飞,忽然她听见一行凌乱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是碧桃哭着到她面前来了。
“娘娘……嬷嬷说要让奴婢回内府去,奴婢想留在娘娘身边……”碧桃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跪倒在了她面前,“娘娘,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娘娘尽管罚奴婢便是了,奴婢不想回内府呜呜呜。”
江画低头看向了面前的碧桃,忍不住叹了一声:“或许回去内府也有个好出路呢?”
“奴婢在娘娘身边就是最好的出路了。”碧桃哭着说道,“娘娘,奴婢就想跟着娘娘,一辈子都跟着娘娘。”
听着这话,江画心中拂过了一些不忍,许久方道:“我知道你心中有远大前程,回内府去是为了你好。”
碧桃听着这话,抬头看向了她,哭道:“娘娘……奴婢心中远大前程便是跟着娘娘……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倒也不必说这些。”江画还是一叹,“话不必说透,你也是聪明人,不是吗?”
这话让碧桃露出了一个愕然神色,连哭声都止住了,只睁着一双朦胧泪眼看着江画,好半晌方哽噎道:“娘娘说的,奴婢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