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处被妖力包裹的空间,离琛神色一厉。
虽然知道卿浅行事乖张,恐怕容易惹出大祸,但他没想到不过十日她竟然还惹到了一只化形期的妖怪。
一想到卿浅被幻觉俘获,生死不明,离琛立刻祭出蚩黎,拿出雷符。
轰然一声,五道雷电迅速落下,砸在幻觉之上。
一道青色的阵法亮起,把雷电拦截在外。
离琛心头一沉,妖族七星阵,与卿浅破过的那阵颇为相似,虽然见过卿浅操作,他却不会破。
只能硬来了,想到这里,离琛一掐剑诀,而后剑光亮起,向那阵法袭去。
幻境之中。
公冶巽发现有人在破阵,却没放在心上,他现在对面前这名凡人是十分有兴趣。
自古以来,正便是正,邪便是邪,妖便是妖,人便是人,怎么会有这样正邪不分,人妖不辨之人。
或是是有这样的人存在过,但早已经蠢死了,可她的混沌之中,却又有自己的一番心得,不像混混僵僵的愚蠢之人。
所以,公冶巽现在更想知道,卿浅的心里到底是什么,而这也是他卦算中指出的机缘
他停留于化形期已久,无论怎么卜算都只是说心境有缺,公冶巽想在这名奇妙的人类身上找到自己缺损的那一块。
想到这,他问道:“你是一开始便知道这里是幻境?”
用胡编的禿头试探一下后,卿浅感觉这人确实对她没杀心,但他一定有所图,可这图的什么,她却还不清楚。
她道:“做的这么稀烂,你还问我知不知道?”
说着,卿浅感觉不对,皱眉问道:“你做了什么?”
公冶巽道:“一点点小小的法术,让你可以吐露真言。”
他的读心之法时灵时不灵,但总是能听到最恶意的心声,公冶巽认为还不如直接用法术为好。
卿浅冷笑一声:“听什么真话,听完就想杀人,根本听不得还要听,受不了还要怪别人,大概就是你这样的吧。”
公冶巽:“…………”
他微微一笑:“此话怎讲?”
卿浅翻了个白眼:“难道不是吗?一般妖怪碰到人杀就杀
了,还在那边搞什么人心试探,或许是发现我和你设想的存在不同。”
“你从一开始便固执于成见,这样的人经常不会容忍异类,你只能接受一套逻辑,那又何必来强求我的答案,最后若是被你这样的中二幻想晚期病人杀死,那我不如自杀算了,丢人。”
这一番话,仿佛尖刀刺进了公冶巽心中,他升出些许怒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杀你?”
卿浅呵呵道:“要不你发誓啊,如果我不同于你的认知,你就不能杀我。”
公冶巽冷静下来,发现自己似乎被套入了陷阱之中,他抬头,只看到少女眉目之中的狡猾。
若是他拒绝,确实没有什么损失,但拒绝相当于承认自己确实是固执成见之人。
对方已经清楚了一点,他是有所图的。
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更有信心,她能走出自己所想法的边界
所以,她才能这样说话,而且这些还是她的真话。
这是个聪明人。
公冶巽闻言嘴角翘起,把折扇放在桌上:“好,我答应你,若是你能说服我,我便放你离开。若是不行……”
他抬头,盯着少女笑道:“你便要为我所用。”
若她真的能说出什么特别,那饶她一命又如何,但若这人与以往那些人类一般,只是徒有虚名之辈,那么以她机敏程度,做个棋子也不算浪费。
卿浅闻言摇头:“那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挑眉:“为何?看不惯我为妖怪?”
卿浅道:“拒绝无身份□□工,如果不能劳动保障,又不为自己干活,那我还工作个球,吃枣穷死,不如回老家风光下葬。”
公冶巽:“?”
好一会,他才道:“你认为成为我的棋子是低贱了你身份。”
卿浅指着旁边的余思仇道:“雇佣童工,日夜无休,辣鸡。”
公冶巽:“………………”
他总觉得再说下去,自己恐怕会被扯入一些奇怪的地方,于是只能重新找回之前的话题。
他面色一沉,轻声道:“若是你不能说服我,我便杀了你。”
卿浅点头:“嗯。”
公冶巽又好奇道:“你不怕死?”
卿浅:“你废话真的多,能不能进入正题?”
公冶巽:“…………”
公冶巽:“你是因为余思仇的经历而对我产生愤怒?可你明知道这只是幻境,她所受到的一切,你救她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问意义?”卿浅挑眉,反问道:“那你试我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好坏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所认为的一切不过凭心而起,你认为自己已经看透世事,但是你真的看透了吗?如果你看透了为什么我并不在你预料范围之内?我不是世事吗?你所谓的看透世事,不过是因为你心智多高,只是你的力量比我高而已。”
公冶巽:“…………”
卿浅讥笑:“这就是你想要的意义?”
他眯起眼睛,继续道:“若是有一女童被吊死时,无知无觉,你也要救吗?”
卿浅;“没有自我意识?不会死?”
公冶巽:“物品而已。”
卿浅:“那算了,不救。”
公冶巽:“那么,对你来说别人的悲惨,都是有意义的吗?”
卿浅:“一时起意,没有任何意义。”
公冶巽:“若是她死前都是满心幸福,即使感到疼痛也不会难过,甚至期待被杀,那么你也会救,甚至杀死那位凶徒者。”
卿浅:“她的同意与她无关,我杀凶徒也与她无关,我杀不过是我想而已。”
“若以后有人因为我杀了这位凶徒来杀我,若那人能杀了我,自然我没有怨言,若他打不过,那我还是要杀他。”
公冶巽陷入沉思,良久,他抬头道:“人类的诡辩。”
卿浅:“左一口人类又一口人类,你难道还有什么高见?还是说你不是如此?莫非你这样把我戏弄一番又杀掉会有多么高明?不过是证明你修为确实厉害罢了,若是我有你这修为,我是绝不会做这样无聊的事。”
公冶巽:“……无聊?”
卿浅低头喝茶道:“人心本就易变,你在苛求什么?今日之我或许会救人,明日之我或者会杀人,我都不明白的事,你明白么?”
公冶巽闻言,瞳孔
一缩,而后呆住:“人心……易变?”
他这一呆,仿佛如同雕塑般定在原地,口中只是不断喃喃着人心易变四个字。
卿浅见这人呆住,也是无语了,随即站起来看看有什么能跑,突然见天外一道剑光飞来,整个幻境被一斩而净。
卿浅被刺得闭上眼,再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树林之中。
明月挂在半空之中,夜色依旧笼罩整个森林。
而那名她根本不想看到的人正站在面前,冷静的面容仿佛有些小心翼翼道。
“你……”
卿浅转身就走,简直晦气,这妖怪没了,怎么来了个……
正这时,她直觉眼前一黑,身体一软往下扑去。
离琛连忙接住这人,冷冷盯着面前妖怪,放出剑光。
公冶巽微笑道:“你若是再不救她,她便会死。”
离琛冷声道:“你做了什么?”
公冶巽嘴角一翘:“什么都没做,只是她身上的诅咒在发作而已。”
说着他伸手从空中勾出一根红线,上面散发微光。
公冶巽道:“这是一名元婴真君的诅咒,不知道她以凡人只身是如何沾染上这样强大的因果,但若是再不处理,恐怕活不了多久。”
说完,下一刻剑光一亮,而后他脖颈就贴上了蚩黎。
来人冷冷道:“解开它。”
公冶巽微笑:“自然,我承了她的人情,这诅咒虽然解不了,可延缓一下也是可以的。”
说着他妖力一动,指尖划出许多符号一一落在红线上,红线自己在空中打了个结。很快那微光就淡下去了。
公冶巽道:“好了,到底是元婴真君的诅咒,不过以我之力,也不足让它消失,少侠你若是担心她的性命,最好快些带回山门。”
离琛见状,带着卿浅直接化作剑光,消失在天边。
公冶巽站在原地良久,而后垂下眼帘,藏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紧紧捏住扇子。
若不是没有时间,待他成丹,区区金丹期修士也可以一敌,怎么会被抢走到到手的宝贝。
余思仇慢慢走过来,问道:“公子,不追了吗?”
公冶巽冷笑:“不,
来日方长。”
说着他指尖又在空气中一勾,勾出个粉红色的线来。
余思仇问道:“这是?”
公冶巽道:“姻缘。”
他有特殊之力,让他能隐隐通人心,故而才能察觉这些恋心,不过只是刚刚片刻的交谈,公冶巽便已经有把那凡人握在手中想法,现如今他又如何能让其他人抢走她。
想着,公冶巽指尖一勾,粉红的丝线便轻轻断开,他微笑道:“妖族,从来不会放过到口的猎物。”
余思仇盯着他看片刻,默默扭过头去,太辣眼睛了这操作,以后连见一面都没计划,还在这说什么漂亮话。
公冶巽气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不会再见面!”
余思仇冷冷道:“公子,人心易变,只是区区姻缘线怎么可能会让她离开那修士,若是你不去争,你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了,她刚刚告诉你的道理,你却还不明白吗?”
“即使是我这样的小儿也知道,恋心没了可以再起,姻缘不成可以再续,你又如何笃定,他们没有以后?”
公冶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