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刚进院子,就看见吴娟披头散发地端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来到院中的井台边准备洗漱,看模样是才起来,连辫子都还没编。
千羽就当没看见她,直接准备回屋。却被吴娟直接拦住,冷声质问道:“小芳,你说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娟的表情几经变幻,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她心底的疑问。
她对那件事始终无法释怀,她不愿承认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也不愿相信这世上有鬼。这两天胡思乱的,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千羽眯眼瞟了她一眼,冷淡道:“怎么,就那么想知道?”
吴娟点头,当然想知道,因为有些地方她怎么也想不通,太诡异了。
千羽心里一动,突然就想捉弄她一下,“那你把耳朵伸过来。”
吴娟照做,往前凑了几步。
“再过来点。”
吴娟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前上了一步。
千羽神秘兮兮地凑到吴娟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就...不...告...诉...你!”说完笑呵呵地转身往屋里走。
吴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腾的一下就火了,快步上前一步,一把攥住千羽手臂,语气不善道:“死丫头,敢耍我,话不说明白,就不许走。”
“啪”的一声响,千羽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吴娟的手臂上,疼的吴娟一下就缩回了抓着她的手。
“你敢打我?”吴娟震惊极了,盯着千羽,眼里怒火如万马奔腾,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眼眶将千羽踩踏成肉泥。
千羽不屑嗤笑道:“恩,这才对,这副张牙舞爪的母夜叉模样才像你,刚才你装模作样的可真丑。”
哼,打你怎么了,不但现在打你,以后还要一直打你。
吴娟揉了揉发疼的手臂,恶狠狠地瞪着眼,声音越发尖锐刺耳,“你说谁母夜叉?说谁装模作样?你皮痒欠打是吧?”
以前她再怎么欺负小芳,小芳不告状也不敢吭声,总是低头不言语,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她早就习惯了小芳的顺从,在她的认知里,小芳就该是那样听话的人。
可小芳
突然就变了,不但变得爱说话,胆子也变大了,居然还敢打骂她,这让她完全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
千羽眸中冷光一闪,伸手在吴娟的脸颊上拍了几下,幽幽道:“泥人也有三分火,兔子急了还咬人,怎么,只许你一直欺负人,就不许别人反抗?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好事儿。现在我反抗了,不乐意被你欺负了,你就不习惯,接受不了了?那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再忍着你让着你,你再没事找事儿,就别怪我不客气。”
千羽的性子同小芳的简直是南辕北辙,若是让她完全按照记忆去做小芳,她不愿意。
既然接手了小芳的一切,那以后要过怎样的人生,她说了才算。
老太太或许会察觉到她的一些改变,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性子有些变化也说得通,生死顿悟,想开了嘛!
至于吴娟是否怀疑,千羽丝毫不在意,再如何怀疑,那也只能是怀疑。
她又没证据,在这个特殊时期,她就是脑子进水敢到外面去说,也没人敢信。
千羽一脚跨进厨房门,又想起个事儿,转头看吴娟,压低声音恐吓她道:“今儿个一早,河下游捞上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在水里泡了好久,脸肿变形,眼睛却死死的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你说会不会是她昨天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推下河淹死了......”
吴娟:“啊......!”
水盆打翻在地,一声惊恐的尖叫骤然响起,在这个宁静的早上传出了很远。
不意外地看到吴娟惊恐的表情,千羽脚步欢快地进了厨房。其实就像吴娟了解小芳一样,小芳同样也了解她,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所以千羽就用她最怕的东西来吓死她。
屋里传来王桂芝的怒骂:“大清早的你瞎嚎什么,学公鸡打鸣啊?你看看你,眼瞅着要吃饭了,你脸没洗,头发也没梳,懒死你得了......”
王桂芝顺势打开了碎碎念的话匣子,一个劲儿地数落着吴娟的懒病。
她心里发愁,眼瞅着再过一两年就该嫁人,等嫁了人还这么懒可怎么得了。
婆
婆又不是亲妈,哪里能惯着儿媳妇的懒病,就冲她家闺女的臭脾气,不闹个鸡飞狗跳都不算完,这日子还咋过?
这场充满着个人怨念的情绪发泄,直到吴庆国将一大团碎布塞住她嘴巴才算完。
饭后,吴庆国夫妻俩就上山砍柴去了,顺便再下个套子,看看能不能套个野鸡或兔子啥的,大壮大强一听要套野鸡兔子,也不出去疯跑了,跟着一起进了山。
千羽跟着老太太,一会儿干点这个,一会儿干点那个,反正都是些琐碎的家务活,一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自然,这天晚饭并没有野鸡和兔子,只有苞米糊糊配咸菜,千羽喝了个水饱。半夜时分,传来几声吴娟的尖叫,千羽嘴角微勾,美滋滋地进入梦乡。
.....................
第二天吃过早饭,千羽不等王桂芝给她安排活,就先一步挎着筐出门了。她准备进山转转,寻摸点能吃的东西。
自打来到这里,她就只有一个感觉——饿。对于她来说,这还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和感受,目前她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吃饱,吃饱,吃饱!
至于那个约她一起采蘑菇的孙少安,早被她丢到脑袋后去了。他喜欢的是小芳,可她又不是小芳,虽然孙少安给她的印象不错,气质干净,阳光朝气,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接过人家剩下的饼继续啃,她挑嘴,不吃剩菜。
群山环绕,放眼望去尽是茂密的丛林。既然白桦林里有蘑菇,没道理别的地方没有。
千羽出来的很早,没有遇到别的村民,寻了个不常走的小路径直上了山。
这里的大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山势却较为平缓,并不那么陡峭难行,因此虽然爬山挺累,却算不上多艰难。
千羽寻思着,平时总有人去的地方应该啥都没剩不,就尽量往那些别人不常光顾的的方向去,期盼着能有点意外收获。
可惜她灵魂受创太重,如今神识根本不能用,她的水灵界也随着她的自爆毁了,不然有了里面的天材地宝,她的伤也能恢复的快一些。
........
知青点,孙少安
一大早心情飞扬。早饭后,兴致勃勃地穿上他那套九成新的军绿色衣裤,将一块白蓝相间的格子手帕叠好,放进上衣口袋里。
又用梳子蘸水抿了抿鬓角,整理了一下头型,直到满意为止。
同屋的知青张丰观察了孙少安半天,推了推鼻梁上的大眼镜,好奇问道:“收拾这么利索,你这是要去镇上?你家里又给你寄包裹了吗?”孙少安家里隔三差五就给他寄钱寄票寄包裹,他是各种羡慕嫉妒,感叹人与人的不同。
“不是,我是要进山采蘑菇,等采回来,晚上给你加道菜。”
张丰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脸的兴趣盎然,“采蘑菇?那一起去啊,人多采的也多,晒干了我还能给家里寄点回去。你等我会儿,我去拿个大背篓。”
他家条件不好,父亲不在了,他下乡后家里只剩她妈和两个妹妹,她妈身体也不好,日子过的很难。
感谢他下乡的月牙村是个山村,山珍野菜不少,只要他勤快些,总能时不时采些山货,晒干了给家里寄回去,哪怕是拿去换点钱也好。
孙少安急了:“哎......”你回来,没说带你去...啊!
张丰根本不等孙少安说完,直接就跑去屋后的仓房翻找背篓去了,路过厨房还扯着嗓子冲里面喊了一声:“刘广锐,采蘑菇你去不去?”
这一嗓子不仅招来了刘广锐,连旁边屋的女知青李子清和杨丹也给惊动了。
孙少安一脸的无奈懊恼,又不好明说自己约了人,最后默认的结果就是五个知青每人一个背篓,一同进山。
山脚下的大松树旁,孙少安紧张的四处张望,没看见那道人影,肩膀瞬间就耷拉下来,表情也变得沮丧失落。
一直关注着孙少安的杨丹问:“少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还想伸手去摸孙少安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热了,却被孙少安闪身躲了过去。
“我没事,咱们还是早点进山吧。”
孙少安带着四人往白桦林那边去,希望能在那里看到小芳的身影,心中期待着是小芳提前去了。
只是注定会让他失望了。
千羽压根走的就是另外一个方向,两伙人怎样可能遇到。
离村子较近地方的山珍野菜早被人采摘一空,往深处走又很危险。
这里的大山资源丰富,小动物不少,中大型动物更是不缺,袍子,梅花鹿,野猪,狼,狗熊,甚至早些年还有人见过老虎。
千羽估量了一下自己眼下的武力值,怂的没敢往深了走,她可不想去给人送菜。
深秋的山林,野草枯黄,树叶零落,冷清,萧索,却绝不寂寞。
树林中虫吟鸟叫,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野鸡和兔子在草丛中穿梭而过,给这座深秋的山林添加了许多野趣。
千羽颤抖着伸出双手,深情的呐喊:“...肉...你回来......”
上一世,她做人之后,需要靠进食来维持身体能量,她发现肉真的很好吃,就成了无肉不欢的人,她从未有过超过三天没沾肉味的时候,哪怕是出去野外探险,动辄一两个星期,也都随身带着各类口味的肉干,方便随时打牙祭。
现如今别说是吃肉,就是油花她都没见着几朵,这会看见野鸡兔子,想吃肉的欲望那是空前高涨。
以前是选择太多,各种嫌弃各种挑剔。
如今是想吃没得吃,这个时代物质太贫瘠,尤其还是这种靠山吃山的村落,土地少,粮食严重不足,山货到是不少,可进山危险不说,出山去黑市换粮食也不方便,路太远也不好走,出去一次太费劲。
可惜这身子太废,她又不懂如何布置陷阱,看着一盘盘红烧兔肉和辣子鸡丁从眼前飘过,那种心情,简直失去了全世界。
千羽满脸颓丧,前后左右看了看,也不确定自己这会儿所在的位置,只记得大概的方向。看看太阳,估么了一下时间,她从家出来大概有两个多小时,怪不得她又感觉有些饿了呢。
现在农忙季已经过去,生产队里没有那么多活,各家的早饭基本都是稀粥配咸菜,煮红薯也只是偶尔才会有,今天早上千羽就只喝了一碗不怎么粘稠的玉米面糊糊。
现如今她那打猪草的活计已经分配给了村里更小些的孩子做,少了这部分公分,分给
她的口粮就更少了。
哎,人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