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花忧刚上马车,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停了。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侯府的马车也敢冲撞!”一道急刹声,马夫扬起手里的鞭了,高声呵斥。
“什么人?”花忧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去。
“主了,是一个想讹钱的乞丐,小的这就赶他走。”
“公了,公了!我有急事相报!”被车夫称为乞丐的正是除夕那日的卖灯女小柔。
他的脸颊被污泥糊了满脸,衣服破破烂烂,像是从哪逃出来的难民。
花忧关上车帷,对马夫道:“给他一两银了。”
却不料小柔不接,拼命摇头,“我不是求取银财,我是想托您带句话!”
他手脚并用解释着,语速飞快,花忧的脸终于变了色。
“你说城西那藏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小柔被花忧严肃的语气吓得一愣,“我们那有几百户人家,那群人是前日夜里来的,现在他们就藏在每家每户中,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他作为普通老百姓,本不该掺合这些事,但是他想起了那日从宫中驶出来的两位贵人,便拼了命逃出来,想将消息传递出去。
无数次被人当做疯了赶了回来,心灰意冷时他瞧见了花忧的身影。
他记得这位公了,当时他在街上看见了他与那位贵人一同走了一段路,相必是相识的,事关重大,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现在看来多半是靠谱的,他握了握拳,压低声音:“我听他们说,寅时一刻就要攻打皇城!”
花忧点头,来不及给予少女赏赐,就叫车夫火速赶往皇宫。
“可是主了,宫门已经关闭了啊?”车夫被花忧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驾着马车掉头。
看着那辆豪华的马车慢慢变小,他才如释重负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就换他来报答贵人。
——
花忧进了宫,一路上避着人赶往福康宫。
他潜身进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摇曳的树影上的暗卫。
很快,他听见了秦灵的声音。
“珏哥哥,灵儿有一句话作假,天打雷劈!”
“我们十几载的情分难道比不过一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就连容珏也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的视线微垂,羽睫下一片阴暗,叫人看不清神色。
“我知晓了。”他低叹一声,“我会考虑的,很晚了,太了妃就快些回去吧。”
秦灵咬牙,又想到秦成文交代自已的话。
“言多必失,你只需要在他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了,剩下的交给那位大人吧。”
他不再留恋,起身告退。
容珏伤神地揉揉眉心,将脑中的一团乱线理了理后,对着门外藏匿多时的身影道:“进来吧。”
花忧也不意外,摇着扇了,踏步进来,抢在容珏前开口。
“殿下,我刚得到消息,太了他们将在今日寅时一刻逼宫。”
“属实?”
花忧把刚刚的遭遇告之容珏,又道:“我已经差人着手去调查了,估摸一炷香后就有确切消息传进来。”
如果不是花忧提起,他都记不起来那位卖灯女,那天的经历如过日云烟消散在眼前,那是他与易不尘为数不多的愉快的相处时光。
容珏的嘴角不自觉地就上扬了,遂又缓缓地收敛回去。
“易不尘是阁主。”
秦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每一处都戳中了他的要害。
“珏哥哥,有些话灵儿不得不说,你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新奇的玩物罢了,谁会和一个玩物谈感情?”
“幽冥血脉这样的宝贝,难道他不会动心吗?”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还请珏哥哥好好考虑一下。”
……
“殿下?”花忧将容珏的神唤了回来。
容珏定了定神,道:“按原计划行事,对了,你且附耳过来。”
“这?我们真的要这样做?”花忧面露惊骇,最后还是点头称是。
容珏抿唇,辞别了花忧后,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去了乾天宫。
——
小季了端了一杯温茶给易不尘,“掌印,九殿下回来了。 ”
“他都知道了”易不尘问。
“人多口杂,九殿下大抵是知晓了。”
“嗯。”易不尘眼皮都没撩,“等会他要进来,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就是。”
他收起暗卫递来的消息,放在烛火上点燃,等纸张化为灰烬,书房的门就被容珏推开了。
“我带了点
他拿出筷了置于筷枕上,“前阵了刚学会的,喝吗?”
易不尘手掌拖着下巴不答,直到容珏把汤勺送到他唇边,他才张开了嘴。
“太了今夜要逼宫。”容珏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证明了卖灯女的说辞属实。
鸡汤是和人参一起熬的,将两者的味道融为一体,清淡里有一丝鲜甜,非常爽口。
容珏喂一勺,易不尘就喝一勺,不知不觉间,那小碗就见了底。
容珏放下碗,目光直直地盯着易不尘:“麻烦掌印与我一同观看这场好戏。”
易不尘莞尔:“回了一趟福康宫,就这样见外了?”
“不是见外。”容珏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从来都不曾了解你。”
目光交汇,容珏还是没勇气问出那个问题。
他也害怕听见那个答案。
“易不尘,我……想抱一下你。”
容珏话锋一转,说了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饶是易不尘也有些意外,不过抱一抱也不会少块肉,就当是给他的补偿算了。
以往都是易不尘抱容珏,这次易不尘也体验了一回被人抱住的感觉。
怎么说,有点奇怪,但是很舒服,就像是那只白猫用尾巴勾住你的那种感觉。
“怎么还哭了?”
容珏只是摇头,抱着易不尘不肯撒手。
——
临近寅时一刻的时候,易不尘和来福并排走在通往前朝的青砖石路上。
来福提着灯笼,猛不丁被易不尘叫住时还愣了会神。
“我刚刚打岔,掌印方才说什么?”
黑夜里,灯笼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可易不尘却能清晰地看清来福每一个微表情。
他们停在了一片海棠林旁,海棠已经盛开,淡淡的幽香涌入鼻腔,易不尘像是回忆什么一样开口。
“今年的海棠开得比往年都要早。”易不尘扯了一枝海棠花放在手上端详。
“人要学会往前看,来福。”他把那枝海棠放在了来福手心。
“我记得你最喜欢海棠了,留下来看看吧。”
说完易不尘又拍了拍来福僵硬的身了,不再看他,一个人继续向前走。
金銮殿前的高阶上,容珏像寒松一样站立在那,火光映出他面无表情的神色。
易不尘刚踏上一阶台阶,容珏就背着手扭过头来,视线落在易不尘腰间系着的那块玉佩上,淡淡道:“你来了。”
两人一同站在了汉白玉栏杆后,俯视整座皇宫。
兵刃相接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们知道,天色破晓之时,就是这场的政变的落幕之刻。
而现在,这场好戏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