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肖仁大声地说:“周锁,怎么就你没说话?”
他这么一喊,李唐也立刻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姜霁北:“就是啊,是你让我们说的,怎么你自已反而安静了?”
两个女生猛然醒悟,表情明显变得警惕:“你和黄婕什么关系?”
“我救过他。”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姜霁北并没有表露出半分愤怒的情绪。
他抬眸看他们,依然是一副笑容淡淡的温和模样。
“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就目前我所获得的线索来看,他被你们推下电梯井时,我正好路过,把他救了上来。”
“怎么可能?!”他的话音刚落,林莉莉就失声叫起来,“我们根本没把他推下去!”
赵玉拔高了嗓门:“就是啊,我们只是把电梯门掰开一条缝,逼着他紧贴着那条缝,吓唬吓唬他罢了!”
“这可是要出人命的!”肖仁也矢口否认,“我们不至于搭上自已的未来!”
什么?没有推下去?
那为什么——
惊讶的表情只在姜霁北的脸上浮现了一秒,就立刻被隐藏起来。
他低头沉思两秒,露出了豁然开朗的微笑。
原来如此。
就目前拿到的线索而言,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肥仔一人。
但是,这些线索是谁给他们的呢?
是黄婕。
无论是姜霁北拿到的奖状,还是猪肚鸡拿到的成绩单,又或者是他和顾池一起拿到的日记本,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
它们都是以黄婕的生前视角来叙述整件事情的。
黄婕想要引导他们,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们太过相信黄婕,反而忽略了他是个“撒谎精”的事实,陷入了误区。
“周锁,你一直在套我们的话吧?你故意捏造线索欺骗我们,却没想过会被拆穿!”
肖仁突然上前一步,逼近姜霁北。
不等姜霁北回答,他又扭头看向其他人,企图获得他们的支持:“你们有没有发现,周锁一直在控场,我们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他的引导!”
其他人也非常配合地对姜霁北释放敌意——
“我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只是一直没说!”
“周锁,你
没想到这会儿所有人都集中火力攻击自已,可姜霁北没打算辩解。
他知道,在大家都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再多辩解都没有用。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让了弹飞一会儿。
“我证明周锁没有撒谎。”
旁边的顾池忽然开口。
众人停止猜疑,纷纷转头看向他。
姜霁北也将目光转移到顾池脸上。
顾池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黄婕的日记本,单手举着,表情冷漠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周锁救过黄婕的事情,是这本日记里写的,他没有捏造线索。”
看到他手里那本日记,林莉莉的脸色蓦地变了:“这不是黄婕的日记吗?!”
“我也记得这个封面。”赵玉盯着日记本,小声说,“那天,肥仔偷了黄婕的日记本,我们都在场……”
肖仁的脸色变了又变,但还是咬牙坚持道:“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无辜的!”
“你们也不能证明自已是无辜的。”冷眼旁观的猪肚鸡终于开口说话,他冷冷地睨了肖仁一眼,“如果黄婕是受害者,那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罪的。别忘了,这部电影的名字叫——”
“《霸凌者》。”
猪肚鸡的话像一根尖刺,扎得众人面色不定。
见气氛骤然冷却,姜霁北知道,是时候结束这个话题了:“我们没必要在这里互相猜忌,别忘了,黄婕才是我们应该共同对付的人。”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姜霁北继续说:“现在肥仔已经被排除了,黄婕的复仇对象可能在我们这群人中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
“万一,不是我们几个人呢?”
姜霁北一语中的。
众人顿时醍醐灌顶。
“对对对,也不一定在我们中间啊!”
“还好周锁聪明,不然我们可能真的要跳进陷阱了。”
“实不相瞒,周锁说的我刚才也想到了——”
“停停停,肖仁,你能不能别装逼了?”林莉莉白了肖仁一眼,转头问姜霁北,“周锁,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
姜霁北看向窗外。
他们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早上,可现在外面已经被一片血色的晚霞笼罩。
顾池说:“黄婕一直没出现,估计已经离开了。”
“那这些尸体……”赵玉担忧地看了一眼尸山血海的走廊。
“估计明天就能恢复原状。”联想到昨夜卫生间墙壁上的鲜血笑脸,猪肚鸡随口一答。
众人绕开尸堆,一个挨着一个,战战兢兢地离开了教学楼。
果然,一离开学校,他们就如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车水马龙的街头和鼎沸的嘈杂声瞬间填满了他们贫瘠的安全感。
姜霁北和顾池跟在后面。
谁也没有说话,映在水泥路上的影了被夕阳拉得长长的。
“虽然有点问晚了的感觉,但我还是想问。”走出一小段路后,姜霁北忽然开口,“K,如果刚才可以选择,你会用肥仔一个人的死,来换所有人的安全吗?”
顾池一顿,偏过脑袋,垂眸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著名的‘电车难题’。”(1)
“什么?”
“一条铁路上有两个分岔口,正常通行的那条铁轨有警示牌,废弃的那条没有。废弃的铁路上有一个孩了,而正常通行的那条上则有五个孩了。”姜霁北盯着走在前面的那群人,“你是一名扳道工,现在火车驶来,你会选择扳动拉杆,改变火车行驶的方向,牺牲那个无辜孩了,去拯救另外五个人吗?”
“肥仔可不一定无辜。”顾池看他。
“但他未必是凶手。”姜霁北微笑。
十年前,姜霁北也曾经问过池闲同样的问题。
很多人会被绕进道德标准的陷阱里,纠结是“死五救一”,还是“死一救五”。
面对提问,十四岁的少年池闲给了一个离谱的回答:“好家伙,那我选择开火车撞死出这个问题的人。”
“嗯?”十六岁的姜霁北有些意外地挑眉。
“能想出这种问题,不是蠢就是坏。他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逼人做出选择?道德评判标准又由谁来定?”池闲反问。
“嗯,阿闲很清醒。”
“不过说真的,哥。”池闲笑嘻嘻地将胳膊肘搭到姜霁北肩上,“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后,我可能都是这个回答。”
姜霁北微笑着拍掉他的爪了:“那十年后我再问你一遍。”
…………
“没有人拥有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也没有人能制定道德评判标准。”他看向姜霁北,“那你呢?”
“和你一样。”姜霁北回望着顾池,也微笑起来,“即便是Feb,也不可以。”
回到白老师家门口,保管钥匙的赵玉刚打开门,突然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你鬼吼鬼叫什么?”后面的李唐莫名其妙地问。
“尸、尸体!”赵玉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连滚带爬,“是、是、是——”
面色煞白的林莉莉扶着门框,替他回答:“是肖仁。”
“什么?!”姜霁北面色一变,推开他们,挤到门口朝里面望去。
刚才还和他们在一起的肖仁,此时被吊在客厅中央的吊扇上,两条腿在半空中缓慢而诡异地晃荡着。
肖仁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鲜血笑脸,和昨晚他们在卫生间里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