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塔楼之中,门也轰地一声关上,淡淡微光亮起之后,外面也渐渐响起了议论的声音。
“小鸿啊,凝月这丫头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带了个朋友回来。还有,她的身体不是有问题,需要有特地体质的人结合……”
这是那位主持阵法的人对殷鸿所说的话。名为殷启霖,是殷鸿这一辈人的长辈,常年守卫着护族大阵,也负责主持一些其他的阵法仪式。
实际上,一个小辈的伴侣考验其实是轮不到他出手的,随便派一个人就行了。只不过今天正好赶巧了,殷启霖正好在,并且他对殷凝月也是非常喜爱的,知道殷凝月的身体问题,也在殷凝月小时候为了她的身体原因出而过不少力。
所以殷启霖知道她能选择的伴侣范围其实不大,当然是在她想要治好自己身体的前提下。所以这次听闻是殷凝月伴侣的考验,便主动来主持阵法,也算是想一探究竟。
殷鸿听闻这个族中长辈的问话,感觉有些难以回答,不禁苦笑道:“凝月长大了,总有些自己的想法。我这做父亲的也管不住,况且我们家族也不是很在乎伴侣身份不是吗。”
殷启霖点了点头:“这倒是,小鸿啊,我们殷家对联姻之事从不上心,其实不止是殷家祖训和血脉特殊,还是因为老祖宗告诫过,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联姻什么的虽然能获得一时助力,但相比真心相对,以诚待之,却更容易给家族埋下分裂的祸根,这个你可知道?”
殷鸿正色道:“启霖叔教训的是。”
殷鸿客气地回了一礼,但有些不清楚自己这位族叔何出此言。不过仔细想想,也正是殷家从未有过因利益而结合的族人,所以在处理和其他家族以及其他势力间的关系时,可以更加纯粹,更加客观。
殷家从未想过,借助和其他家族或势力的联姻来拓展势力或救自己于水火,而是只靠自己的力量来面对一切。就算有人这么想过,但也从未有一个例子真正的进行了实施。
诚然,单独的力量或许过于单薄,但殷家流传至今却仍然繁盛
,就证明了不靠联姻之类的手段仍然可以傲视他人。
反观那些一遇到困难便到处寻求联姻帮助的家族,他们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借来强大的助力而度过一时之难。但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困难是度过了,但想再保持客观中立,那可就不行了。历史上也不是没强大家族出现过被联姻家族蚕食吞并的例子,反倒不如他们至今仍存。
这也是殷家的祖训之一,殷鸿不是不知道。而当殷鸿在脑子里将这些又过了一遍,并且思索族叔告诫深意的时候,殷启霖又说话了。
“所以不要对你女婿太过严苛,我看你一直对这小伙子没什么好脸色,其实大可不必这样。就算出身差一些,天赋差一些,只要对凝月是真心的,就是我们自己人。虽然人无完人,但每个人也肯定有自己的闪光之处,找到他擅长的地方,能给家族做出贡献就是好的。我们需要的是凝聚力。”
“这……我知道了。”殷鸿怔了一会儿,只能苦笑者道。他这才反应过来,族叔这是在让自己别带着偏见看杨逆,可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殷启霖说的也没错,殷家结亲不讲出身天赋,只看是否情投意合,所以家族的强者质量也难免参差不齐。不过天生我材必有用嘛,不善修炼战斗,但擅长炼丹布阵,乃至做生意教学,都是可以视作对家族的贡献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家族风气,所以殷家子弟很少有骄纵傲然的做派。从这方面来说,殷鸿确实不应该对女儿的意中人甩脸色。
但殷鸿也扪心自问,但凡殷凝月领回家的是个正常点的意中人,他都不会这么一直阴着脸。可杨逆不是……
只不过这种话殷鸿肯定是不会说的,但他的脸色确实缓和了一些。殷凝月是他的女儿,他也清楚,殷凝月不是什么脑门一热就毫无分寸的叛逆女孩,自己应该给予一些信任。
孔梦君在一旁也听得清楚,当下有些苦笑不得,但转而又轻叹了口气,怔怔出神的看着塔楼内亮起的光芒。
阵中光芒微闪,证明着一对新人在经受着古老传统的考验
,但两人的所见却是有些不同。
殷凝月刚一进入阵中,便感觉灵魂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摄,飘飘然不知何去。再次醒来,便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夜空旷野之中,身着一袭紫衣,在一众武者中有些遗世独立的感觉。
只不过她什么都做不了,虽然清楚地知道那就是自己,但她更想一个旁观者,只能静静看着,却不能有任何实质的动作。
恍惚了一阵,殷凝月便意识到这是她和杨逆初见的场景。果然,下一瞬,她的目光就投向了极速赶到的杨逆,当时她还微微意外了一下,修为这么差劲的一个小武者竟然能来得这么早。不过也仅此而已,之后便不再关注他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画面一转,这次出现的直接就是自己抓住杨逆的那一刻。当时的她体内被赤阳金龙的妖晶搞得阴阳失衡,脑子也有些不太灵光,只能病急乱投医,却没想到被杨逆反制一手……
画面再转……
殷凝月已经意识到了,这是让她以一个客观的角度来再次经历一下她和杨逆初见至今的点点滴滴。所谓旁观者清,换一个角度看一下两人的过往,说不定就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一幅幅画面闪过,直到两人携手步入塔楼中的阵法。殷凝月的眸光早已迷蒙,在过往的一幕幕画面之中,她再次看到了杨逆的沉稳,杨逆的自信,还有两人猎兽之时,杨逆下意识为自己抵挡攻击的刹那,以及面对金鹏时主动做饵的果断。
这些都是让她感动的时刻,只不过,或许还有更早的?
她早就知道了杨逆身上一共也就两颗来自雪神宗雪莲丹,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当时她的做法完全是对杨逆不利,两人是敌人的立场,可就是因为她的伤重,就拿出了这么珍贵的疗伤丹药。殷凝月很清楚,杨逆所有身家加起来说不定都没这两颗丹药多——当然杨逆隐藏起来的东西都没算上。
但不管当时杨逆有几分是愧疚还是不忍,总之无论她怎么看,这都是她自己先挑的事,而杨逆则是既往不咎……
想到这里,殷凝月的
纠结渐渐散去,她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那你呢。”殷凝月睁开眼睛,望向一个方向,似是自语又似是疑问,想知道杨逆的心意又是如何。
相比于殷凝月在走马观花,杨逆可就难受的多了。
一进入阵法,他就仿佛置身于一处战场,举目四望,周围都是敌人,对着他目露凶光——都是敌人,想拿自己人头换赏的敌人。
杨逆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这个概念,逐渐压制了他地其他想法。并且身处危亡之际,他也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闲暇去思考其他,而是自动地就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奋力厮杀,将眼前的敌人一一撕碎。
刀剑相击的鸣响,血肉分离的声音,还有震天的喊杀声和战马嘶吼,混乱和血腥将战场中的所有人淹没其中。每个人的眼中除了杀敌再无其他,眼前只能看到有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杨逆渐渐迷失在其中,忘我的施展着一切所学,将目光所及的敌人一一砍杀。他甚至忘掉了自己是谁,忘掉了自己的目的。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或者说没有了一点用于思考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人越杀越少,无论是敌人还是友军,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下去。厮杀,厮杀,所有人的眼中只有厮杀,直到……
杨逆又看见了一名敌人,一名特殊的敌人,那是殷凝月。杨逆心中一跳,只不过此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清醒的意识完全被混乱的杀戮掩盖,让他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但他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他很熟悉的人,还有一种这个人应该对他很重要的感觉。
只不过殷凝月和其他的兵卒一般无二,她也看见了杨逆,手中武器毫不停顿地就向杨逆砍来。杨逆出刀,拨开了殷凝月刺向他要害的武器,并且反手就要还击。
但不知为何,当杨逆的武器伸向殷凝月之时,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一丝抗拒,手中的武器也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身体。
奇怪,这是个敌人啊,我应该全力杀掉她才对,怎么回事?
杨逆脑海中泛起一丝疑虑,但很快,这
丝清醒的意识就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转而让他更加专注于眼前的战场。
只不过他仍然不愿对眼前这个要处处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下重手,反而是有些刻意地保护着她。只因为灵魂深处那一抹悸动和直觉。
同时杨逆也在调动力量,尽力回忆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与此同时塔楼中的光芒开始明灭不定,看得外面众人一阵惊讶。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殷启霖沉声道:“是有人的灵魂力量或者意志达到了足以撼动阵法的缘故,真是奇了。”
他们并不担心阵法会出问题,因为此时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阵法开启到最大。考验一对伴侣的真心,怎么可能需要动用大阵全力?现在只不过引动了整座护族大阵的百分之一左右的力量。
不过即使这样也说明里面的人颇为不凡了。
“小鸿啊,看来凝月找了个了不得的郎君啊。”
阵法的这种波动,意味着阵中有人的灵魂强度引起了阵法重视,从而产生了共鸣,这显然是天赋极佳的证明,灵魂天赋。
但殷家的人都知道,殷凝月因为纯阴神体的原因,体质的强大甚至盖过了血脉中的灵魂天赋。所以殷凝月的灵魂说不上弱,但绝对不能算强,至少绝对触动不了殷家大阵。所以触发大阵共鸣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殷鸿无奈地笑着,刚想开口,却看见塔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然后就是一股奇异的波动席卷而来。
孔梦君喃喃道:“结束了?”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