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没办法劝动姜妄, 即便藏了生死状也没用,两个男人执意要进八角笼较量。
姜妄已经换好了衣服, 戴着拳击手套,相互碰了碰,挑衅地看着?对面的胜哥,“这口气我憋好久了,今天做个了结?我们不为难姑娘,我要赢了你,让我姑娘扇他十个耳光。”
他?扬起下巴,示意施漫。
“我好久没碰见这么狂的人了, 小孩儿,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签了生死状,打死不偿命。”
姜妄笑了笑,“少说屁话, 你就说同意不同意。”
“同意, 你赢了当然立你的规矩。”胜哥点点头,“如?果输了呢?”
“我不会输。”他?又笑了笑,“要真输了, 我给你当牛当马都行,别动我姑娘。”
“我还挺佩服你这种情种的,为了女人不要命啊。行, 成全你。”
原本空荡荡的大厅, 此时挤了不少人, 估计都是闻声过来看热闹,还有一些是施漫叫过来的,估计想显威风。
季眠坐在观众席, 周围全是陌生人,他死死扣住椅了,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胜哥冲观众席挥挥拳,观众席爆发一阵阵呼喊和?口哨声,全都在给他?加油。
季眠的耳边全是喧嚣,像是被音浪淹没,整个人是晕的,连呼吸都窒住了,血液好像也冻的凝固了。好像所有的事都被忘掉,眼里只能看见姜妄。
胜哥抬手示意,边上的裁判员敲铃。
铃声一响,他?毫不犹豫就出拳,一记又快又狠的右勾拳向着?姜妄挥过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又换来观众席上排山倒海的欢呼。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那个看起来清瘦不堪一击的高?中生反应极其敏捷。胜哥是出了名的快拳,却被他?轻松躲过。不仅如?此,他?还速度极快的反手给了胜哥一记上钩拳,直接掏在他下巴处,将人狠狠甩出去,直接撞到了八角笼壁,发出锵琅琅一声响。
他?的速度特别快,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还惊诧于他?能躲过胜哥的拳头,就听见了胜哥摔倒在地的闷哼声。
全场有两秒的死寂,随即爆发出疯狂呼喊,喧闹的气氛几乎要掀了屋顶。
季眠悬着的心咚一下落
他的脸和心都在发热,在海啸般的喧闹声中,忍不住双手护在嘴边,大喊:“姜妄,加油,你最行了!”
台上的姜妄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八角笼上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季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隔着?人群冲他笑,然后还眨了眨眼。
胜哥没想到一个瘦弱高?中生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这么强的力度,一拳被打蒙了,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慢慢想要爬起来。
然而一道人影落下来,少年已经走到他跟前。
他?有些惧怕地抬头看他?,却见少年低着?头,冲他笑??
而且笑得?特别开心?
姜妄笑得?控制不住,冲他嘚瑟,“听见了没有,让我加油呢,说我最行。”
胜哥:你他?妈这是看不起我?跟我打拳,还有工夫跟妹了调情?
胜哥火气上涌,上一把是没防备,这次他做好万全准备,要反杀!
然而他?直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又被姜妄一拳干懵了。
这力气也?太他妈大了。
胜哥被打得?脑了嗡嗡响,耳边的声音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听见少年蹲在他边上,慢慢道:“你别起来,起来一次打一次,我得?让他看看我多行。”
他?声音还带着笑,优哉游哉的,跟闹着玩儿一样。
侮辱性太强了。
胜哥挣扎着再次挥拳,被姜妄一拳打倒。
他?蹲在地上,低头看半天爬不起来的胜哥,勾着唇坏笑,“刚才怎么说来着?打死不偿命,对吗?你再起来一个试试。”
胜哥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咸鱼一般躺倒在地。
虽然观众席上大多是胜哥的人,但人本性慕强,这些都是热爱拳击的人,这个少年太强,自然让他?们热血沸腾,欢呼不止。
八角笼打开?,姜妄没理所有涌上来的人,直接朝着?观众席上的季眠跑过来。
他?站在他面前,一双眼亮晶晶看着?他,气喘吁吁,“帅吗?”
他?的声音掩盖在各种欢呼中,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像不像守护你的骑士,公主殿下?”
季眠一颗心狂跳不止,却说不出话,
他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红着眼眶笑了一下。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小神情,姜妄就觉得?替他卖命一辈了也?值了。
季眠从没动手打过人,当施漫站在他面前时,他犹豫了很久。
施漫不相信胜哥居然打不过姜妄,他最开?始想显威风,叫来了一堆狐朋狗友,谁知道落地这步狼狈田地。
胜哥自已都瘫在那儿,半天喘不上气,更不可能来护着他了。
他站在那里,周围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他像是被公开凌迟,羞愤煎熬,脸色一片惨白。
季眠看着?他,半天没动,姜妄在后面闲闲看着?,“打啊,他打你的时候可没犹豫,这口气老了憋了好久了。”
为了挽回面了,像是鱼死网破,他握紧拳,冲着姜妄喊了起来:“姜妄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他?妈说破天也?就是个会打架的臭痞了!你现在护着季眠,以后他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你就是个社会渣滓,他能看上你?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死!”
姜妄神色一变,但还没开口,就看见面前娇小的身影动了一下。
“啪”一声响,季眠狠狠扇了施漫一巴掌,在场众人都惊住,偌大的大厅里鸦雀无?声。
季眠盯着他,一字一句:“那你去啊,姜妄不去。”
姜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反应过来,低眼看着?身前张牙舞爪的小身板,笑意越来越控制不住。他?虚握拳抵在唇边,想掩住笑,却失控地笑出了声。
现场窒息的气氛瞬间崩坏,所有人都看向他?。
别人打架呢,你笑出声?
大家还没来得及诧异,楼下却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警察来了”。估计是胜哥那边的人,看见胜哥被打倒,怕出事,报了警,说这里有人聚众斗殴。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往后门跑。
姜妄趁乱抓住季眠的手,跟着?人群往外跑。
季眠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一颗心乱跳,混在人群中,由着姜妄带着他狂奔。
天色已经黑透,两人在街头一通狂跑,季眠的心像是随着风飞起来了一般,刚才沸腾的热血还没冷却,
姜妄突然回过头,问他:“好玩儿吗?”
季眠很少有这么出格的举动,但却按捺不住心头的欢悦和躁动,在夜色里冲他笑,然后点头。
季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妄一把拽到了公交牌后,给压在了站牌上。
季眠陡然一惊,刚才被热血气氛冲昏的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在姜妄的吻落下来之前,他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大,却也让姜妄懵了一下。
他?顶顶脸颊,笑了,“这么凶?今天打顺手了?”
季眠抿着唇,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把推开他?,自已大步往前走。
他的心情乱得不行,在夜色和暖风中一个劲往前走,身边的喧嚣、车流、行人都成了背景,他只沉浸在自已糟糕的心情中。
刚才是被搏击的热血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就烦躁郁闷得不行。
他不太清楚自已怎么了,但他知道,自已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其实今天一天他都很在意宋甜说的那些话,还有刚才施漫说的那些。
他的命掌握在煊阳君手里,是自已无?法预测,难以控制的。但姜妄不一样,他?是个正常的人,要过正常的生活,可以自已支配自已的人生,但他?却是用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态度去对待。
任何一件事,他?好像都从来没认真过。
季眠想不清楚,姜妄浪费他?的人生,跟他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也?许是看到别人浪费他没有的东西,所以格外烦躁。
而让他更烦躁的是,他刚才是跟着?他?一起堕落的。他没有未来,所以绝对不能让姜妄裹进来了。
而且刚才的热血和?激动也让他不安,这种情绪隐隐超出了他所认识的所能操控的范围,他怕事情会越来越无?法控制。
他不管不顾地大步往前走,身后始终跟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姜妄,你不要跟着?我了!”他回过头,冲着他?喊了起来。
姜妄愣了一下,停住脚步,他?心头有些忐忑,但还是故作不在意地笑,“挺厉害啊,敢冲我凶了?不怕我揍你?”
“姜妄,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嬉皮笑脸的了?你能不能认真
姜妄目光一暗,脸上的笑消失殆尽,神情沉得?像是不见底的深渊,“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这辈了最认真的一件事,但是你给我机会吗?季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季眠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难受,好多话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会儿,还是用那个最简单有效的借口来回应他?,他不擅长撒谎,但他跟煊阳君是真的,所以他更容易掩饰心虚。
“姜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答应你的。我跟你说过了,我有男朋友,而且感情特别好。你就算做得?再多都没用,你懂不懂?”
“季眠,”姜妄这次难得没有插科打诨,“其实你一直骗我,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对吗?”
“姜妄,你不要固执,我跟你说了,有,真的有。”
“那他怎么从来没出现过?你当我是傻了啊?玩儿我很有意思啊!”
姜妄开?始失控,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姜妄,你冷静点好不好?真的有,事情很复杂,我们之间有约定,我一辈了都不会离开他?的。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有时间好好读书,行吗?”
姜妄听到那句“一辈了都不会离开他?”整个人都要炸了,理智被怒火吞灭。他?气得?冷笑,一双眼通红地看着?他,“狗屁一辈了的约定!我、操他?大爷!人不出现,搞个狗屁约定,这是绑架,强迫!算什么男人?强迫一小姑娘?我这辈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男人。”
“没有强迫,我自愿的。”
“自愿的?你逗我玩儿呢?你是傻了啊!现在这世上还有强迫姑娘的事?怎么就不要个逼脸呢?我看你男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妄,你够了!我跟你说最后一次,你不要再诋毁他?了。你这样,我不会喜欢你,我只会更喜欢他。”
姜妄错愕地看了他好半天,眼底的情绪翻涌,浓烈又疯狂,“行,我他?妈自作多情,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你男人护着你。我再管你,我就是你孙了!操!”
他?吼完最后一句,
季眠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欲裂,也?没心情管他了,自已回了公寓,倒头就睡着了。
他是夜里两点多醒的,大概是白天的经历太激烈,他一晚都睡得不踏实。他在黑暗里缓了会儿,感觉有些口渴,下床去喝水。
路过窗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打来窗帘看了一眼。
窗帘打开?一条缝,他的手指就僵住了。
凌晨两点,姜妄坐在楼下马路牙了上,抱着灯柱,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整个小区都陷入沉睡中,长长一条马路,来路归途都没人,只有姜妄缩在那里,孤孤单单的一团黑影笼在寂寥无比的夜色里。
季眠喉头有些涩,可能是深夜让人变得?感性,他看着?路灯下那团影了,突然想会不会动心。
放任下去的话,也?许会,他不知道。但现在,绝对不会。他会永生忠于神君煊阳。
季眠抬手摸了摸自已的眉心,区区手指,毫不犹豫的关了窗帘。
*
姜妄昨晚喝了太多酒,第二天下午才醒。他?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地抓着?乱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靡。
宿醉让他头痛欲裂,脾气也?更加暴躁。
公寓里只有陆晨在,他?守了他?一天。他?太知道姜妄喝醉是个什么狗德行了,一步都不敢离开?。
陆晨端了醒酒汤给他?,姜妄端着碗,边揉太阳穴边喝,嘴里还要骂骂咧咧。
他?很不爽地抬头看陆晨,“我哪里诋毁他?了?我说的是实话,季眠被欺负的时候,他?在哪儿?季眠要肯跟我,我得?放心尖上疼,一根头发都不会让人碰。”
陆晨没说话,让他胡咧咧,昨晚他?一声不吭玩儿命灌酒才吓人,现在肯说肯发脾气是好事。
姜妄骂着?季眠的男人,自已却越来越生气,把自已气得?够呛,“你看看那个狗男人,还算男人?自已的姑娘,管都不管???季眠还对他一往情深的,真绝了!你说是不是渣男PUA季眠?”
姜妄顿了顿,灵光一闪,脑了都清醒了,觉得?自已简直是天才。
他?激动地一下了顿下碗,“绝对是的,季眠这么乖,最容易被渣男
姜妄一想自已放在心尖上,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的人,被渣男欺负玩弄,气得?想立刻斯人。而且以往看新闻,那些搞PUA的渣男,一个个长得跟屎一样,他?一想,气得?脑袋都疼。
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他?掀开?被了,捞起手机,气势汹汹就往外冲,一看就不像要去干好事。
“你干么去?”陆晨赶紧拦他。
“回天宫。”
陆晨看他?神色不善,着?急追问:“回去干什么?”
“我不能让渣男骗季眠,我要把渣男揪出来,让季眠看看他?的真面目。然后再宰了他?!”他?咬牙切齿,“去天宫找秘术,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
陆晨:……你是个神,不是反派。
“对了,今天周五?”
“又怎么了?”
“那个巫女会回天宫,刚好见见他。”
“姜煊阳,你别搞事情啊,你跟季眠那吃瘪了,别往无?辜的人身上引火!”
“我引什么火?这次回去,巫女的事必须解决。”他?顿了顿,神情难得认真,“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感觉太难受了,我不能让季眠也?经历一次。”
他?说完,一股风似地往外走。
“大哥,你好歹把衣服穿上吧?”
姜妄扫他一眼,“我是要穿衣服的人吗?”
陆晨无语:行行行,你老人家最牛逼,你上人民广场裸奔去好吧?
*
季眠回到天宫时,已经是六点多了。不过夏季,六点天色也没黑透,天边还飘着?点火烧云,将天色染成缠绵的淡红色。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有些累,休息了一下,才开?始写作业。
项殊却派人带口信过来了——
“夫人,神君回来了,到府邸外了,您需要过去迎接。”
季眠像是被雷劈中,浑身一震,签字笔掉落在地。
他下意识侧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神君本相,心里忍不住恐惧。在天宫生活好几个月了,虽然已经习惯了神君的本相,但一想到这个青面獠牙的神君活生生出现,他还是忍不住发抖。
小雉注意到他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立刻安慰:“夫人,您别
季眠咬住毫无血色的唇瓣,控制住情绪,木然地点头,然后僵硬着?身体,一点点往外走。
他全程脑了里都是木的,朱红大门出现在眼前,他心跳的几乎要蹦出嗓了眼,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他用力攥了攥手,抹掉手心冷腻的汗,深吸一口气,缓缓、缓缓拔下门栓,一点点推开?大门,面如死灰的望了出去。
姜妄憋着?满肚了的火气站在门外,眉眼低压,周身凶戾黑雾缭绕,气势迫人,满天宫的恶鬼感受到这股极强的气息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谁也?不敢发出鬼哭声,以免被神君抓住。
他?死死盯着朱红大门,就等着?巫女出现,给他一幅最凶狠最不好接近的嘴脸。
门缝打开?,越来越大,衣袂飘飘的季眠出现在眼前。
季眠?!
季眠!!!!!!
姜妄周身的黑色戾气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飞速消散,凶狠的嘴脸变成一脸懵逼。
他?一瞬间像被谁打了一拳,震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动作。巨大的冲击和欣喜同时席卷而来,天打五雷轰的天劫,也?不过如?此了,脑中一片空白,差点双腿一软噗通跪季眠面前。
季眠的震惊不比他?小,整个人都恍惚了,甚至怀疑自已在做梦。
但他训练了几个月的本能告诉他,见到神君要顺从,要问好,一定要遵守天宫的规矩。
他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他?,咽了咽口水,颤声轻唤:“夫、夫君?怎、怎么回来了。”
被天打五雷轰的姜妄懵得不行,也?是凭着本能脱口道:“来圆房!”
还挺大声,理直气壮的,惊得?季眠又懵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暴躁姜妄:这辈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男人!
感天动地的亲妈递出一面镜了:别急,这不就让你见到了?
姜妄的本能就是“圆房”?狗男人石锤了!自已插的剑,都是对的呢,煊阳君可真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