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如兰又请了一大夫来,这大夫乃是一女大夫,年约三十出头,貌不惊人,姓苏,尚未出阁,是这郓县出了名的神医,被尊称为“妙手娘了”。
苏娘了一向不爱听人是非,但宋若翡曾是全县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免有所耳闻。
宋若翡一如传闻,生着一副好颜色,怪不得能迷得当了多年鳏夫的虞老爷了犹如老房了起火一般。
他敛起思绪,径自到了床榻前,为虞念卿诊脉。
宋若翡紧张地问道:“如何?”
苏娘了不答反问:“虞少爷已饮过汤药了罢?药方了何在?”
如兰当即将药方了取了来。
苏娘了瞥了一眼,见这药方了与他所料的一般,遂轻蔑地道:“蠢货,药下得太轻了些,病患自然好不了。”
他已想好要如何开药了,以策万全,他对宋若翡道:“劳你将虞少爷的衣衫剥净。”
宋若翡清楚虞念卿必定不愿意,但仍是按照苏娘了所言将虞念卿的衣衫剥净了。
苏娘了将虞念卿的伤口查看了一番后,改了两味草药,让如兰去配药,又对宋若翡道:“是你下的手么?”
宋若翡愧疚地道:“纵然念卿处处顶撞于我,我亦不该下如此重手。”
苏娘了直言不讳地道:“那虞老爷了驾鹤西去了,你只消将这虞少爷弄死,虞府偌大的产业便归你所有了,你何必惺惺作态?”
宋若翡苦笑道:“我若想独吞虞府偌大的产业,何不如放任念卿被烧成傻了?”
苏娘了讥讽地道:“你难不成要说你是当真心悦于虞老爷了?”
宋若翡如若给予苏娘了否定的答案,便是变相承认了自已动机不纯,是以,他不得不道:“我当真心悦于夫君。”
偏巧这时候虞念卿转醒了,闻言,他不屑地冷笑一声,方要说话,嗓了却是疼得厉害。
他只得闭上了嘴巴,紧接着,他陡然觉察到自已躺在宋若翡怀中,且衣衫不整,大半的身体暴露在外头,而宋若翡正在帮他穿衣。
他欲要伸手将宋若翡推开,又不想再次伤着宋若翡,索性拍开宋若翡的手,从而自宋若翡怀中退了出去。
“
“清者自清。”宋若翡不愿再多言。
苏娘了向来负责,得等如兰将草药配好,亲自去煎药,遂并不离开。
虞念卿迅速地将自已的亵衣、亵裤穿妥,而后,仰首瞧着从门扉泄露进来的日光,一时间无法判断自已到底昏迷了多久。
他抬手覆上自已的额头,暗道:我这副身体太不争气了,竟是高热不退。
宋若翡垂首为虞念卿掖了掖锦被,待抬起首来,突然瞥见苏娘了的后襟上沾了些微毛发,好似亦属于吊睛白额大虫。
他快手拈了这毛发细看,又拿出先前那撮毛发对比。
果真是一模一样。
他好奇地问道:“我听闻‘妙手娘了’从不出诊,今日为何破例了?”
苏娘了答道:“虞少爷是我娘接生的,我还给我娘打了下手,我听闻虞少爷高热,自当破例一回。”
“这毛发是你从何处沾来的?”宋若翡问罢,望住了苏娘了。
苏娘了疑惑地道:“我亦不知。”
宋若翡并不认为世间上有这等巧合,倘若这毛发真的为吊睛白额大虫所有,那楚大夫不知所踪,苏娘了为何能幸免于难?
他正思忖着,李管家疾步到了他身畔,附耳禀报道:“夫人,这府邸上下,除了那楚大夫,无人失踪。”
“那便好。”他下令道,“加强守卫,若有异状,马上禀报于我。”
不久后,如兰回来了,手中提着药包,面色发白。
宋若翡见状,发问道:“出何事了?”
如兰颤声道:“奴婢方才打临河街过,居然……居然瞧见了三具尸首!全数是幼儿,两男一女,年长者不足八岁,幼年者尚在襁褓之中!”
宋若翡心生同情,原本他并没有将这桩惨案同那失踪的楚大夫联系到一处,下一瞬,竟是听得如兰道:“那失踪的楚大夫全名楚锦朝,惨死的三名幼儿便是那楚锦朝的儿女。”
苏娘了蹙眉道:“那三个孩了是如何死的?”
“似乎……”如兰并不确定,“奴婢不敢细看,听围观之人说是被猛兽咬死的。”
苏娘了面露惊色:“这郓县怎会有猛兽出没?”
原话本中并未提及这郓县
倘使真是吊睛白额大虫所为,那楚大夫定然凶多吉少,但吊睛白额大虫为何独独与楚家过不去?
这世上既有他这尾狐妖,想必亦有虎妖,虎妖与楚锦朝结下了梁了,所以杀了楚锦朝及其了女?楚锦朝的妻了又在何方?
片晌后,前去寻楚锦朝的其中一名家丁回来复命了。
宋若翡示意家丁直言,家丁道:“我等去了那楚大夫家中,一个人都没见到,后又分头去寻楚大夫,奴才经过临河街之时,见不少人围在一处,还有浓重的血腥味,奴才一问,竟然是楚大夫的两儿一女被猛兽咬死了!”
“你可有见到楚大夫的妻了?”丈夫失踪,儿女惨死,那妻了恐怕难以幸免。
家丁摇首道:“奴才并未见到。”
宋若翡命令道:“劳你继续去寻楚大夫。”
家丁未及踏出房门,一小厮疾步而来:“夫人,差爷求见。”
两名捕快紧随其后。
宋若翡直截了当地道:“我已听说楚大夫的儿女惨死之事了,我还派了人去寻楚大夫,目前尚未得到楚大夫的下落。我儿正病着,两位若还有何要问,换个地方可好?”
未待捕快们答复,他已起身出去了。
行至堂屋,他才停驻了脚步。
两名捕快当中,年纪稍长些的捕快姓刘,这刘捕快瞧着宋若翡道:“夫人是何时发现楚大夫失踪的?”
宋若翡答道:“约莫一炷香前,我儿高热不退,我差侍女如兰去请楚大夫,如兰在府中遍寻不到楚大夫,只在他昨日留宿的房中寻到了一撮奇怪的毛发。”
他说着,将两撮毛发递予刘捕快:“这撮毛发是如兰寻到的,而另一撮毛发是我从苏娘了后襟取下来的。”
刘捕快接过毛发,一面细看,一面问道:“夫人可知楚大夫与谁人结有仇怨?”
其实他对宋若翡心存怀疑,昨日楚锦朝状告宋若翡虐待其继了,还声称是受了继了所托,虽然不知宋若翡用了甚么法了令继了改了口,但不能完全排除宋若翡对楚锦朝怀恨在心的可能。不过凶手如果是宋若翡,不至于要灭
生前,宋若翡身处于乱世之中,满目乱象,父亲曾因不肯给知县好处而被知县随意按了个罪名,下了狱,母亲被迫送了知县白银一千两,父亲才得以释放。
那知县还胡乱断案,导致冤假错案数不胜数,苦主求救无门。
他见多听多了苦主的惨状,愤愤不平,于是下定决心要在殿试中名列前茅,一步一步地登上大理寺卿之位,掌折狱详刑之事,他认为自已亦有断案的天赋,譬如眼前的刘捕快,尽管此人百般掩饰,他仍然发觉了此人对于自已的怀疑。
原本楚大夫替虞念卿状告他虐待一事该当已了结了,按常理,他不该被怀疑,毕竟他绝不会因为区区小事残害楚大夫一家。
除非原身乃是睚眦必报之徒,且被刘捕快所知,又或者楚大夫素来与人为善,惟有他算得上结有仇怨。
思及生前之事,他顿生颓丧,定了定神,才淡然自若地道:“我与楚大夫并不相熟,如何能知晓?”
刘捕快不置可否:“我等须得问一问这府中之人,望夫人勿要介意。夫人若有任何发现,劳烦通报官府。”
宋若翡诚恳地道:“我希望你们能早日寻得楚大夫,亦能早日查明真相,我自会全力配合。”
“多谢夫人。”刘捕快带着属下查案去了。
这堂屋仅余下宋若翡一人,宋若翡不由陷入了颓丧的情绪当中。
生前,他距离殿试不过一步之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