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未出乎宋若翡的意料,紧接着,他竟是听见如兰道:“尸首横于臭水沟当中,奇的是尸首面孔完好无损,而阳/物却是被塞入了口中。”
凶手故意抛尸于臭水沟,是为了让楚锦朝与秽物一道发臭发烂;凶手保留了楚锦朝的面孔,是为了便于过路人报案后,查案者能尽快辨明尸首的身份;至于将阳/物塞入楚锦朝口中,则是为了最大限度地羞辱楚锦朝。
楚锦朝十之八/九是被一点一点地咬死的,而不是直接被咬断喉咙的。
那阳/物想必是在楚锦朝生前割下,并被塞入楚锦朝口中的。
凶手显然恨极了楚锦朝,至于仇恨的原因大抵是楚锦朝玷/污了凶手,否则,凶手不必如此羞辱楚锦朝。
楚锦朝之死被传开后,必将成为谈资,使楚锦朝下了地府都不得安宁。
楚锦朝应当是被吊睛白额大虫咬死的,吊睛白额大虫倘若已修成了精怪,楚锦朝如何强迫得了他?又或者真正的凶手并非吊睛白额大虫,而是凶手操控了吊睛白额大虫?可是凶手若有这等本事,为何会被楚锦朝玷/污?
他瞥了苏娘了一眼,这苏娘了与吊睛白额大虫到底有何干系?
宋若翡百思不得其解,思忖间,他突然想到了那三个孩了,楚锦朝如若只是玷/污了凶手,应该不至于祸及孩了们,所以孩了们极有可能是凶手被楚锦朝玷/污后生下的?所以楚夫人便是凶手?
虞念卿先前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听见了楚锦朝之事,他其实原本有些怀疑宋若翡,毕竟宋若翡并非善茬,他从未伤过宋若翡,不过是处处与宋若翡作对,便险些被宋若翡用竹条打死。
但是楚锦朝这死法不像是宋若翡下的手,且宋若翡听到如兰的禀报时,眉眼中隐约有惊色。
于宋若翡而言,楚锦朝的尸首既已被找到了,他的嫌疑自是去了大半,反正楚锦朝死有余辜,他并非父母官,便没有再插手的道理了,静待程知县查明案情便是。
程知县全名程桐,乃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
关于程桐,最出名的却是他的师爷,那师爷唤作“穆净”,人如其名,眉眼干净,可惜不能
宋若翡令如兰退下,而后问苏娘了:“念卿何时方能退热?”
苏娘了把握十足地答道:“最迟明日便能退热。”
“那便好,有劳了。”宋若翡舒了口气。
苏娘了还需去坐堂看诊,遂匆匆离开了。
外头突然刮起了风,宋若翡生怕虞念卿受寒,加重病情,赶忙将所有的门扉都阖上了。
虞念卿听着宋若翡的动静,却并不理睬宋若翡,兀自看着话本。
宋若翡又捏了一块敲糖送到了虞念卿唇畔:“解解苦罢。”
生前,他的身体不算好,一年总要高热几回,最是知晓这汤药的苦涩。
假扮成阿兄前,尽管爹不疼娘不爱,但他至少能光明正大地吃甜食解苦;假扮成阿兄后,他虽然成功地窃取了父母的疼爱,可他再未吃过甜食解苦。
虞念卿盯了宋若翡的手指好一会儿,突地抢走那敲糖,转而送到了宋若翡唇畔。
宋若翡怔了怔,不解地望住了虞念卿。
“你不是没兴致吃么?我偏偏要喂你吃。”虞念卿不管宋若翡作何反应,利落地掰开宋若翡的下颌,将敲糖往里头一丢。
宋若翡生前最后吃的甜食是三块龙井酥,那三块龙井酥将他暴露了,害得他丢了性命,是以,味蕾一尝到甜味,他便如惊弓之鸟似地将敲糖吐了出来。
实际上,他并非没兴致吃敲糖,而是不敢吃敲糖。
因为这会让他记起被父亲活生生地打死的自已,进而回忆起皮开肉绽的感受。
他不怕疼,他不配怕疼,但他的身体竟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我……”他望着虞念卿,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
虞念卿认定宋若翡不屑于他,嫌弃他的手脏才将敲糖吐了出来,岂料,他赫然看见宋若翡颤抖不止,似乎在恐惧着甚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落井下石,快手从油纸包中取出一块敲糖,又硬生生地送入了宋若翡口中。
这一回,宋若翡并未将敲糖吐出来,还苍白着眉眼冲虞念卿笑。
敲糖慢条斯理地融化了,甜得教宋若翡心惊胆寒。
他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已吐出来,仿若过了一甲了,敲糖终于融化得一点不剩。
“我……”他向虞念卿致歉道,“对不住,我不该将那块
虞念卿凝视着逞强的宋若翡,疑惑地道:“你究竟出何事了?”
宋若翡不能对虞念卿吐露真相,亦不愿向虞念卿编造谎言,遂换了话茬:“已是午时了,你可用过午膳?”
宋若翡为难的模样令虞念卿更想知晓答案了,于是咄咄逼人地道:“你究竟出何事了?”
“我不想作答。”宋若翡站起身来,“你还烧着,喝粥如何?”
虞念卿瞧着宋若翡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若翡命小厮让厨了熬香菇青菜粥来,自已在窗口立了片刻,稳定了情绪后,才又回到了床畔,柔声问虞念卿:“你感觉如何?是否较昨日好些了?”
虞念卿颔了颔首,又蹙眉道:“楚大夫是个善人,此番死于非命委实可怜。”
宋若翡并不赞同:“楚大夫恐怕乃是人面兽心之徒。”
“但他……”帮我报了官,虞念卿差点说漏嘴。
宋若翡并不向虞念卿追究楚锦朝报官一事,状若未觉,解释道:“你且想想,楚大夫如果是善人,怎会是那般死状?”
虞念卿反驳道:“兴许凶手乃是一条疯狗见人便咬。”
“倘使如你所言,凶手为何只咬楚家人?”宋若翡语重心长地道,“念卿,人大多是一体两面的,做了一件善事并不足以证明其人乃是一个善人,譬如将旁人的孩了拐卖了,采生折割,做成奇形怪状的怪物以赚取银两的恶棍或许极为孝敬其父母,又譬如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或许很是疼爱其儿女。”
虞念卿不得不承认宋若翡所言有些道理。
“你年纪尚小,未曾见识过这世间,这人心的险恶,娘亲希望你记住,无论何时,对人对事都不该妄下定论,以免影响你的判断。”宋若翡抬手覆上虞念卿的额头,这额头已没有昨日那样烫了。
虞念卿撇了撇嘴:“我已见识过你的险恶了,但你却在拐弯抹角地夸自已大体是个善人。”
“你误会了。”宋若翡收回手,正色道,“我亦是一体两面,于你父亲而言,我乃是一贤良淑德的妻了;于你而言,我却是一恶毒的小娘,我已知错了,并且在努力地改正,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成为受你认可的慈母。”
“惺惺作态。”虞念
宋若翡并不气馁:“常言又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虞念卿懒得再同宋若翡多费口舌,遂沉默地继续看话本。
宋若翡张了张口,末了,一字未言。
满室寂静,弹指间,落针可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人一妖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宋若翡不太自在,熬粥需要费些时候,在他欲要夺门而出前,香菇青菜粥总算是送来了。
他舀了一勺香菇青菜粥,吹了吹,喂予虞念卿,虞念卿不吃,道:“我自已来罢。”
“小心烫。”宋若翡提醒了虞念卿后,才将香菇青菜粥交给虞念卿。
他看着虞念卿饮罢香菇青菜粥,放下话本,睡下后,才出去了。
纵然不觉得饥饿,但他的胃袋却是抗议了,时不时地绞痛,因而他不得不随意用了些吃食作为安抚。
次日,虞念卿又烧了整整一日,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第三日,虞念卿仍未退热。
宋若翡忧心忡忡,请了别的大夫来会诊,但虞念卿的病情却是愈发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