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栀被他吻着,闷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指尖泛白。
在无风的地宫里,她头顶的白色小花微微颤动。
“江影……”宋栀栀得了个空,含糊唤了他一声,尾音低得险些要听不清。
江影冰冷的手指划过她的下颌,将手里的鲜血胡乱抹到她脸上。
宋栀栀打了个哆嗦,感觉有些冷,身子软了下来。
江影眼疾手快,一手揽上了她的腰,防止她跌倒。
宋栀栀的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的胸膛,毫无缝隙,挣扎不能,只好服软:“松开……我不自尽了。”
而江影还紧紧缠着她的唇舌,在口腔里肆虐,毫无缱绻柔情可言。
妈的,他就是担心她真的咬舌自尽了。
宋栀栀使出全身力气,舌尖用力抵着他的唇,想反咬一口,但根本没咬动。
江影的手指在她脸上微微摩挲着,然后轻轻捏了一下。
宋栀栀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捶了两下江影的肩膀。
江影松了手,垂眸静静看着她,幽深的红眸里是风平浪静。
宋栀栀软倒在他怀里,险些要站不住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猛力一把推开江影。
江影竟然被她推动了,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直了身子,影子没入黑暗中。
“我不跟你一起了。”宋栀栀抬手抹了一把唇边可疑的银丝,冲他大声说道。
她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跟一个反派混到一起了?
宋栀栀不喜欢在黑暗中阴暗邪恶的东西,所以像江影这样的人在她笔下永远是最终会被消灭的反派。
江影每走一步,都在把自己往万劫不复的深渊推近一步。
若之前想要杀他的人只是灵祇神教余党与他曾有旧怨的势力,那么今日之事后,持中立态度的七宗十二派又该如何看江影?
原先做的事尚且可以灵祇神教所迫来解释,但沈家不一样,这是江影脱离灵祇神教后来到第一个地方。
江影来此,本也是存了杀心的。
他无亲无朋,虽强大孤独,但最终还是因为恶事做尽而被正
义主角消灭。
——这是宋栀栀曾经想给江影写下的命运。
穿书后,她被迫与江影绑定,她不想这么写了,所以才想方设法让江影不要动沈氏夫妇。
但原定的剧情还是发生了。
那么多人,都死在他手上,这才是真正的江影。
她不想跟这样的江影在一起。
宋栀栀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沈家地宫外走。
“你不要跟着我。”她回头对站定在原地的江影说。
江影还是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眼眸里是平静的湖光。
一阵失重感传来,伴随着机关启动的“咔啦”声,宋栀栀已经回到地宫上方的主殿中。
沈家山庄中无人,很冷清,宋栀栀一路畅通无阻离开了这里。
她漫无目的,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她现在应该离江影越远越好。
去一个江影找不到的地方,然后自己想想剧情,看看能不能把锁灵咒给解了。
然后!赶紧把江影给写死。
反正……反正他也想杀了她来着。
宋栀栀吸了吸鼻子,愤愤想道。
她一路跑到城外,没注意身后已经多了几个“小尾巴”。
几个修为低下的修士在宋栀栀一个人狼狈走过街道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她了。
她浑身是血,手臂还有伤。
她通身衣物饰品,价值数万灵石。
她腰间挂着的储物囊,里面应当装满了东西。
但她这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奇怪,太奇怪了。
但也非常诱人……
此时的宋栀栀,就像抱着满怀宝物招摇过市的小孩,是个人都想抢她手上的东西。
修真界弱肉强食,在城内有各大势力管辖,维持秩序,但到了城外就不一样了。
在城外,修士间的摩擦时常发生,杀人越货也并不少见。
宋栀栀这么肥的一只羊,不宰白不宰。
几位盯上宋栀栀的修士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掂量了一下手中法宝,尾随宋栀栀出了城。
他们就是靠杀人打劫起家的,这种事做起来再熟练不过。
宋栀栀光忙着抹眼泪,顺带嘴里还在骂江影
,尾随的修士又善于藏匿气息,她哪里感觉得到。
她一路离开城镇,城外是一片未开发的森林,有灵兽栖息于此,但靠近城镇的地方鲜少有危险的灵兽出没。
宋栀栀在树林里寻了一块干净的青石,一屁股坐上去,正准备摸出手机思考一下后面的剧情怎么写。
就在此时,那几位潜行了一路的修士从暗处冲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方才没仔细看,这小丫头竟然有几分姿色!”
“不如留她一条性命,毒哑了嗓子卖到青楼去,还能多挣一笔钱。”
“如此甚好……”
后知后觉的宋栀栀抬头看靠近她的那几个修士,直接愣住了。
这……这莫非就是抢劫?
生活在现代社会的宋栀栀没见过这阵仗,正打算在手机里打字让自己逃跑,但手机却直接被打飞了。
她惊慌失措,马上准备跑,却被其中一位修士抛出的轮状法宝给拦住去路。
宋栀栀这才感觉到怕。
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要怎么跑?
莫非真要被人毒哑了嗓子给卖了?
“还想跑?”其中一位修士靠近宋栀栀,手中一卷索状法宝已经亮起光芒,似乎马上就要飞过来捆住宋栀栀。
他们打算留个活口,不然宋栀栀现在已经死了。
宋栀栀似乎是被吓呆了,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紧紧盯着那为首修士的眼睛,脚步挪了挪,却不知该往哪里跑。
下一瞬,那闪着光的绳索状法宝仿佛没了骨头的蛇一般颓然落在地上。
这法宝失去了灵气支撑。
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只一呼吸的时间,对宋栀栀下手的几位小修士全部毙命。
宋栀栀眼见着人在她面前倒下,便知道是江影来了。
她转身,看见江影从虚空中踏出,身着黑衣大氅,发丝梳得极齐整。
他一脚踩上了原想对宋栀栀不轨的修士脊背,发出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将他的尸体踏平了走过来。
宋栀栀望着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心空空的。
她叹了口气,有些累了。
宋
栀栀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不管她所写的书中写了多少正面的角色,有多少正义的好人……
但现在,此时此刻,会毫无保留保护她,不希望她死去的,只有江影一人。
这是同享生命的至高契约,谁也没办法违背。
可是……可是!
宋栀栀心里想,她不想跟杀了别人全家的恶人为伍。
她不想跟着江影一辈子在黑暗中沉沦。
江影看到宋栀栀眸中既纠结又绝望的神色。
他能看懂。
但他本不想与宋栀栀说明情况。
同样意思的话,说了无数遍,直到喉咙嘶哑,再也发不出声音。
那就没必要再说了。
江影沉默着,与灰头土脸的宋栀栀对视。
她仿佛幼犬一般的眸中还是有着盈盈的水光。
脆弱又幼稚,天真且无知。
许久,江影开口,语气平静,并没有什么波澜。
“我没有动沈珉。”他对宋栀栀说,“他自己死了,段天月是自尽的。”
若真是他下手,不可能将一场战斗拖这么久,久到连宋栀栀都赶到了。
他动手干脆利落,走的时候一般都会收拾现场,怎会留下满地狼藉?
江影语毕,静静望着宋栀栀。
他看见宋栀栀低着头,一头青丝散落,遮住了半边脸,看不清表情。
江影幽深红眸依旧深邃黯淡。
忽地,宋栀栀头顶那朵原本打了蔫儿的白色小花猛地支棱起来。
宋栀栀站起身来,闷头扑进了江影怀中,江影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往后退了半步。
“你为什么不早说?”宋栀栀气死了,但语气惊喜。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江影这么……这么过分的人?
他为什么不说?
憋着是不是很开心?
到底是谁写了个这么疯批的角色?
宋栀栀拍了下她自己的脑袋。
哦,原来是她自己。
宋栀栀动作幅度过大,扯动手臂上伤口,江影的指尖疼得轻轻动了动。
“你信了?”他问,冷冰冰的三个字。
“你骗我?”宋栀栀不敢置信。
江影示意她看他方才杀死
的几个歹人,他们的尸体已经化为腐水,溶入大地,不见踪影,仿佛这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栀栀,我没有替别人收尸的习惯。”江影对宋栀栀说道。
宋栀栀心情大起大落,现在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你没杀,那是谁杀了?”她问。
“不知道。”江影回答。
“他们肯定都以为是你杀的,你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说?”宋栀栀扯着他的袖子问。
“我本也想动手。”江影的语气轻描淡写,“认下也无妨。”
“江影!”宋栀栀在他耳边喊了一句,“你不要这样。”
江影抚平被宋栀栀抓皱的衣服袖子:“我本就如此。”
穷途末路,与世为敌,无亲无朋。
自他降生起,命运就宛如宋栀栀的经脉一样,从未给过出路。
“我往哪里走,哪里便是深渊。”江影捏住宋栀栀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与我一同中了锁灵咒,算你倒霉。”
宋栀栀看着他的脸,多么好看美好的一张面庞。
她抬手,紧紧抓着江影的手腕。
因为下巴被他捏着,所以宋栀栀说出的话含混不清,只有她自己能听明白。
“江影,你听我说——”她说话的声音语调不清,“以后你往哪里走,你走的方向就是宽阔大道。”
“我不许你走到哪里都是深渊,就算是穷途末路,我也给你出写一方天地来。”
“我要你磊落光明,风风光光。”
“你那么厉害,我要你万人景仰,而不是人人敌视。”
“我是作者我说了算,我什么不敢写?我什么都能写。”
宋栀栀叽里咕噜说了一连串的话,江影没听清楚她这含糊的话语。
“说什么疯话。”江影一把将宋栀栀抱了起来,准备带她回去疗伤。
明明没有遇到什么事,她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身上有伤?
啧。
太脆弱了。
宋栀栀冷不防被江影拦腰抱起,脚翘了起来,惊呼一声,下意识揽上他的脖颈。
“江影!你做什么?”她问。
“回去治伤。”江影回答她。
宋栀栀安静下
来。
“刚刚走太急,脚跟磨破了,也要疗伤。”她说。
“感觉到了。”他答。
“还要洗个澡,身上很脏。”宋栀栀继续说。
“好。”江影应了她一声。
两人身影消失在城外的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