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救了她一回,眼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欺负。
出于道义,叶凌漪打算出手帮帮他。
可就在她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自闹哄哄的人群中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扼住了大汉揪住男人衣领的手,表情阴狠,稍发力,大汉的脸便因痛苦而扭曲,双膝扑通一下砸在地上,失声惨叫求饶。
侍卫打量男人一眼,见其面色阴晦毫饶过之意,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许。
大汉痛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齐下,连给男人磕头。
男人这才略斜眼睇了大汉一眼,随意挥挥手示意饶过,毕竟这里是东京城,以他们的身份不好引起过多的关注。
侍卫得令,嫌恶松手。
大汉如获大赦,千恩万谢,再查看自己已然麻木的手腕,却发现已毫无力气,似是断了般,一股更胜方才的痛顿时直钻心里。
大汉顿时哀嚎起来,抱手满地打滚,涕泪交加,好不是一副凄惨模样。
男人转身,领着侍卫朝门口走来,幽邃眼底一片寒毒。
叶凌漪就这么呆呆看着他们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猛然发现男人身后那四个侍卫,不正是在集市上被叶蓁蓁出手打晕的那几个吗?
那么这个男人是……那个戴金甲天神面具的那个?就是被叶蓁蓁本蓁调戏,让他和她生孩子的那个?
有没有搞错?世上竟有这么巧合的事?
怪不得在街上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些眼熟了,竟是他!
叶凌漪吃惊之余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那四个侍卫明明那天在叶蓁蓁面前还是一副什么都不行的草包德行,眼下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要知道仅凭蛮力就掰折了一个人的手腕,没有些本事是断然做不到的,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身高六尺的彪壮大汉。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那天又为什么要在叶蓁蓁面前故意做戏?
就在叶凌漪百思不得其解时,男人似乎也瞧见了她,幽黑双眸微变讶异,转及她身边的赫连澈时又骤然沉冷。
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不知觉走到二人面前,作揖温声道:“姑娘,我们可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赫连澈的目光带着探索和敌意,寒着脸将叶凌漪护进身后。
男人也不介意,只朝他微微一笑,便领着东南西北四人走了。
“你认得他?”注视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赫连澈的表情严肃。
叶凌漪微愣,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最后只是轻描淡写。
赫连澈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刚才在街市,你就是在看他吧?”
叶凌漪不置是否,心中仿佛预感到什么,那个男人刚才看赫连澈的眼神,似不怀好意。
顿了半晌,掩去眼中的疑虑,笑道:“怎么?你吃醋了?”
赫连澈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她,眸底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叶凌漪被他盯得心头略慌,眼神闪烁,看向自己怀里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干脆拉起他的手,讪笑:“好了,热闹凑完了,该逛的也逛完了,明日我就要回宫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赫连澈依旧没说话,任由她拉着自己走。
才走几步,脚下便踩中了什么。
叶凌漪好奇抬起脚,只见一块叶片形状乳白色镶金的牌子安静躺在地面。
“这是什么?”弯腰将其捡起来,正要仔细端详,就被人夺了去。
“是骨牌,黑水部象征天神之物,只有无上尊贵的黑水贵族才能佩戴。”赫连澈解释,手握着骨牌,星眸深处蕴藏冷厉的寒芒。
叶凌漪大吃了一惊,瞧向刚才那行人:“难不成那些人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赫连澈忽然抢先道:“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说罢不待她回答,便快步朝那些人远去的方向追去。
叶凌漪皱眉,凝视着远去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那个男人若是黑水部人,为什么要在叶蓁蓁面前做戏?他认得叶蓁蓁吗?还是说,他的目标根本从一开始就是赫连澈,只是为了得到关于赫连澈的情报,才故意套近乎在叶蓁蓁面前做了那场戏?
如果真是像猜测的这般,那刚才那块骨牌极有可能是个圈套……
想到这里,叶凌漪的心沉了沉。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
脚步匆匆而去。
只是叶凌漪心急于探寻真相,却忽略了她身后,自酒楼里走出来的那道颀长身影。
如霞的金发下那胜雪的容颜极美,五官深邃,纯净的蓝色眼眸里带着探究的光锁定在清瘦的背影上。
油腻大叔恭恭敬敬候在他身后,二人用一种奇怪的语言交谈着。
“你确定那个戴面具的,就是上武都尉赫连澈?”
油腻大叔虔敬回:“尊敬的伊涅普大人,属下绝不敢欺骗。属下与东京城府官相识,当日舞姬入官驿,属下也在场,亲眼目睹护送舞姬的就是此人,听府官描述他就是西朝太师的次子、西朝上武都尉赫连澈!”
“那他身边那个关系亲密的女人呢?是他妻子?”
油腻大叔想了想,摇头:“东京城的人都知道赫连澈未娶妻,亦不喜女色,即是他父亲赫连注曾送一位号称京师第一美女的女人给他,也被他给丢了出来。”
“哦?”伊涅普稍侧头瞄了眼身后。
油腻大叔继续道:“属下倒是得到了一些消息,听说赫连澈身边有一位小婢女,与之关系十分密切,不过那个小婢女后来被送进了宫里,貌似还成了皇帝面前的侍婢。”
“既然是宫女,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与赫连澈那么亲密?”
“这……”伊涅普的问题把油腻大叔难住,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属下手下的探子倒是有些消息,便是关于黑水部三王子的。”
伊涅普微微侧身,看着大叔,等他回答。
“此前属下奉伊涅普大人的命令查探黑水部三王子的行踪,正好在团圆节的夜晚看见他与一个骑马、浑身是血的女人在纠缠,看身量和模样十有八九就是刚才和赫连澈一道的那女人,后来这女人骑马走了,便是赫连澈紧追其后。”
“照你这么说,这个女人不仅与赫连澈关系亲密,还与完颜纳其有所联系?”伊涅普一下来了兴趣。
“这,属下就不知了。毕竟古兰人在西朝行动多有受限,加上黑水部三王子行踪诡秘,若非成将军手下帮忙,今日也不能邀得那几个黑水人。”
伊涅普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表情淡漠,突然问:“你刚才说,团圆节那天晚上,这个女人浑身是血?”
油腻大叔点头:“当时黑水部三王子还说她是刚从杀人现场逃离。”
伊涅普微微眯起眼睛,蓝色眼眸里充满了玩味,团圆节、浑身是血、女子、杀人现场……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拼凑出一副画面,所有线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皇门。
莫非她就是成姱捕杀未遂,还反杀了三十人的女子?
想到这一点,伊涅普略显得激动,一把捉住油腻大叔的手腕,逼问:“那夜她可是从皇门而来?”
油腻大叔受宠若惊:“那夜人太多了,属下,属下见到时那女子便已与黑水部三王子遇上了,属下……不知。”
话虽是这样说,伊涅普却在心里笃信了她就是那个女子,心神俱震,再瞧向那些人远去的方向,湛蓝色眼眸里已满是兴奋。
得了成姱手下的助力,今日寻到完颜纳其邀之赴宴,本是试探完颜纳其对西朝的态度,没想到拉拢不成,却意外撞见了一把活兵器,一人反杀三十人,这种人若日后被西朝用来对付古兰人,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情景。
为避免这把活兵器落入敌手,他必须要先声夺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必须让她成为古兰一方的人。
伊涅普心意坚定。
身后油腻大叔暗自琢磨了许久,突然想明白了,邀功般大声道:“伊涅普大人,属下明白这三人是什么关系了,想那皇门前杀人乃是黑水奸细下的手,那女子一身是血从皇门来,必定是黑水人安插在西朝的奸细,怕事情败露所以杀了成姱将军手下那些人,而这个奸细与赫连澈关系甚密,他亦脱不开干系。今日完颜纳其敢公然拒绝我们古兰的好意,实在不知好歹,不如属下去找那个相识的府官告他一状,除掉这个奸细,便是彻底戳瞎了黑水部的一只眼睛!说不定还可以顺手除掉西朝的一员大将,岂不是一石二鸟?”
大叔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计策简直天衣无缝,大功唾手可得,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伊涅普的目色骤冷,如凝聚着千年寒冰般,转头逼视着大叔,一字一句咬牙威胁道:“你敢这么做,我第一个要你命!”
她是他看中的一把宝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谋害她!
油腻大叔不知他为何震怒,一脸惊愣,却是再不敢轻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