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甫山看着眼前面色黝黑如农夫般的程缙,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番薯可是你引进种植的?”
程缙恭谨答道,“下官无意中所得,不敢居功。如今是下官在负责种植推广事宜。”
萧甫山点点头,“若能推广种植,将士们便不会挨饿了,你是立了大功一件。”
程缙连侯爷都不曾认识过,如今面对国公爷的夸赞实在忍不住有些战战兢兢,连称不敢当。其实他真的觉得愧不敢当,功劳明明是堇儿的……真是惭愧。
萧甫山问道,“何时能推广开来?”
“现在是种了三万多亩,密州的已开始收获,京城的过两日也要开始收获了。待到明年开春便能种三十多万亩,夏季可种三百多万,所产番薯基本可供在全国推广种植了。”说起番薯程缙是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也没方才那么紧张了。
萧甫山面上多了分笑意,“不错。你坐吧。”
程缙退回去坐下,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程绍又解释了程瓒,顾氏,文秀,最后介绍了幼菫,“这是已故舍妹的女儿,如今住在程府。”
“哦?那倒是可怜。”萧甫山站起身来,背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到幼菫跟前,幼菫正站在堂中央。
萧甫山在幼菫身前两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幼菫低着头能看到他紫色官袍的下摆和黑色官靴,幼菫感觉两道审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带着强大的威压。幼菫自诩前世多活了二十多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应该淡定从容才对,却在萧甫山的俯视下有种喘不动气的感觉。不争气啊不争气。
幼菫躬身请安,“小女见过荣国公。”
萧甫山看着面前一直规规矩矩低着头的小丫头,哪有那夜唠唠叨叨的活泼样子?
“叫什么名字?”萧甫山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是在幼菫耳边响起。
“何幼菫。”幼菫暗自腹诽,哪有问人家女儿家闺名的?想着看他年纪应也算长辈了,倒也不算不妥。
幼菫一直低着头,萧甫山皱眉道,“抬抬头,本公很吓人吗?”
幼菫抬头,看到的是萧甫山坚毅的下巴,有青色胡渣,“荣国公威仪,小女不敢不敬。”这人老盯着自己干嘛?
小丫头这是不认识自己了吗?萧甫山低头沉默了会,抬脚往外走去。
堂内众人有些蒙圈,这是要走了?纷纷呼啦啦起身跟上。
顾晋元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拳头,冷冷地盯着萧甫山的背影,荣国公似乎是对幼菫很感兴趣。
幼菫没有跟上去,反正那么一大群人呢,少了自己一个小女子也看不出来。
顾晋元走到幼菫跟前,轻声道,“吓着没?”
幼菫长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又觉得不妥,连忙把手放下,“吓死我了!”
顾晋元轻笑,“走,我送你回去。”
幼菫点点头,跟在顾晋元身后,刚到垂花门,便有下人跑了过来,“表少爷,大老爷让您去府门口送客,表小姐也过去。”
顾晋元霍然转身,眸子一缩望向府门方向。
幼菫无语,这荣国公还真是阴魂不散,难不成还要阖府一个不拉地出去送他不成。“这人真是奇怪,那么多人送他还不够,为难我们两个小辈儿做什么?”
顾晋元叮嘱道,“一会跟在姑母身后。”
幼菫点点头,跟着顾晋元去了府门口。
一大群人站在府门前的路边,萧甫山背着手站在胡同的正中间,正对着程府大门口。他看着顾晋元出来,看着跟在顾晋元身后的幼菫。程绍笑道,“晋元,总得跟荣国公道别一下再回去,”程绍又转向萧甫山,“年轻人还是不懂规矩,荣国公见谅。”
萧甫山看向顾晋元,淡声道“无妨,顾解元以后记得便是。”
顾晋元拱手沉声道,“学生顾晋元恭送荣国公。”
萧甫山看着他笑了笑,“很好,孺子可教。”眼角瞥到幼菫正悄悄地往顾氏身后小步挪去,“何姑娘不送一下本公吗?”
幼菫身子一僵,这人脸真大,少了一个人的恭敬都不行,幼菫转过来身子往前走了几步,朝萧甫山福身行礼道,“小女恭送荣国公。”
萧甫山微微笑了下,俯下身低声道,“仔细看清楚本公,以后见了面莫要认不出来。”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幼菫耳边低喃,却震得幼菫心里一颤,这人太放肆了些!
侍卫已牵了马过来,萧甫山一甩衣袍,转身上马,俯首看着众人,“诸位请回吧。”两腿一夹马腹,马儿得得昂扬而去,身后一众侍卫也纵马跟上,扬尘而去。
直到一行人出了胡同,没了踪影,安静的胡同里才有了动静,送别了昌平伯一家子,此时天色已暗了下来。
程绍长舒了口气,“回府吧。”
幼菫和文秀牵着手,跟在顾氏身后。回了前院,程绍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各自回院子用膳吧。”转身跟程缙道,“二弟留一下。”
顾晋元对顾氏道,“侄儿送姑母回去。”便和顾氏一行往垂花门去了。
程瓒望着幼菫离去的背影,闭了闭眼,转身走了。
这一番折腾,众人皆是疲累,顾氏也没有多留她们,便回了苜蓿园。
送下文秀,幼菫转身跟跟在身后的顾晋元道,“表哥忙碌了一整日,回去歇息吧,不必送我了。”
顾晋元轻声道,“无妨。”便越过她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
幼菫无奈跟上,“现在天色还早,又是在家里,表哥不必辛苦跑这一趟。”
顾晋元慢慢走着,已是初冬时节,院里百花落尽,唯有错落其间的桂树偶还散发出缕缕香甜,也比不得秋季浓郁了。
天气已经变冷,幼菫畏寒,早早换上了锦缎厚袄裙,外面还罩了件织锦镶兔毛斗篷。文清文秀她们如今还只是穿薄袄裙的,早晚罩一件锦缎斗篷。顾氏总打趣幼菫,你现在穿这么厚,天再冷些穿什么?幼菫其实也是很头疼这个问题,在庵里那三年天一冷她便呆在屋里不再出门了,看书也是躲在被窝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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