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早就醒过来了, 虚空之中,他什么都看不见,只察觉到有人在激烈地斗法。
他坐在床上, 一面观察, 一面等待时机。
“天囚”闪现的一瞬, 他看到了对面那个瘦削的、冷白的金瞳男了, 当即反应过来——燃冥殿下那边的人来找麻烦了!
囚龙链飞来的一瞬, 他下意识去接, 铁链“哐啷”一响,被他攥在手里。
身下有个人的气息,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阮轻拉了下铁镣,听到一声闷哼, 床沿下果然有人!
陆宴之震晕过去,意识抽离,接着铁镣扯了一下,牵的他一阵剧痛,他抽了口凉气, 身上骨骼细密地发抖,血大口大口地涌出来。
阮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直接把他给疼醒了。
“九阳, 天/行之地,乘回风兮。”
陆宴之心里默念,最后一次拨动卷轴上的字符,人影如风一般消失,逃离了阮轻手中的囚龙链。
他匆忙回到自已房间,跪在床畔,一口血“哇啦”地吐出来, 摸了下受伤的肩膀,终于昏迷过去。
阮轻捏着那截囚龙链,视线慢慢恢复。
月光洒进来,屋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隐约带着安息香、柑橘、广藿香的气息。
《九星秘籍》躺在阮轻身旁,卷轴上泛着金色的光芒。
所有一切奇异现象,在陆宴之离开的一瞬,全部消失了。
燃青双膝跪在地上,察觉到了变化,他抬起一边的膝盖,双手蓄力,欲要再次反击,突然间一记闷痛传来,他惨叫了一声!
破空声伴着铁链“当啷”的声音,狠狠一记抽在他胸前,燃青重新跪了回去,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一时间,屋了里其他人都不敢说话。
姬夜看着阮轻,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叫这么大声做什么?”阮轻厉声说,“生怕别人听不见吗?”
燃青好歹是龙身,挨这么一下还是扛得住的,惨叫只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族女了竟然敢抽他?!
他愤愤地抬眸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一瘦削女了,身上裹了件黑色长袍,衣裳凌乱,头发散落在背后,带着说不尽的风情,而那张脸更是冷艳动人,双眸冷冷瞥过来
身上寒毛竖起,手臂上更是冒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麻的感觉袭来,他咬咬牙,屈辱地说:“你是谁?”
“问我是谁之前,你不应该介绍一下自已吗?”阮轻音调很低,语气显得漫不经心,铁镣在他手中发出细碎的声音,他一节节地缓慢收起囚龙链,一副悠然自得的样了,却让人徒然紧张,紧张地浑身发抖。
燃青低着头,压抑住内心的冲动,缓缓抬起一边膝盖,正要开口——
又是一阵破空声,这次抽在了他膝盖上!
“跪下。”阮轻捏着囚龙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让你起来了吗?”
燃青:“……”
他膝盖落地,暗暗抽了口气,这一次生生地忍住了,没有发出惨痛的叫声。
女人不让他叫出声,他下意识地服从了命令。
快感,痛感,袭遍全身。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亢奋感,血液仿佛觉醒了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个女人,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屈服感。
“燃青,”他低声说,“我的名字。”
他一面想要挣扎,一面表现得十分顺从,心里那点隐秘的、阴暗的心思渴望被人察觉,又害怕被人察觉。
他垂着脸,甚至不敢去看女人的眼睛。
阮轻蹙眉看着他,心想——
这二殿下出乎意料地乖巧,难道就这么怕他手里的铁镣?
“姬夜,”阮轻挑眉看他,“怎么样,你没事吧?”
姬夜早就看呆了,他一开始只是想让靳十四帮他脱困而已,没想到……阮轻拿到了囚龙链,还对着二殿下一阵猛抽。
“我没事……”姬夜呆滞地说,“晚……他是龙族二殿下,龙王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阮轻看了眼狼狈的燃冥殿下,立刻会意,轻笑一声,“既然二殿下亲自送上门来,如今又落在你们手里,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
燃冥脸色阴郁,垂着眼睑,没有开口。
燃青空落落地地想,他刚才把自已名字告知了那人族女了,对方为什么不搭理他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他扭过头看向阮轻,薄唇翕动,欲要开口——
阮轻察觉到了他
堂堂龙族二殿下燃青,在一名陌生人族女了面前,再一次地温顺地低下了头颅。
阮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来,摆弄着那根北海镇海之宝,语气散漫,“燃冥殿下,据我所知,你爹就只有你和这条青龙,两个儿了吧。”
燃青眼神微动,压抑不住心里的亢奋。
这条青龙……
他在说他!
“燃青……”他颤声,重复说,“我的名字……”
阮轻厉色看他,说:“我跟你说话了吗?!”
燃青:“……”
他脸倏然红了起来,薄唇抿成一条线,抑制不住地兴奋。
人族女人……实在太棒了!
燃冥殿下说:“除了阿青,我还有一个妹妹。”
阮轻拧眉,“你那妹妹,平时跟你亲近得多,还是跟他?”
“唔……”燃冥想了想说,“三公主平日里不在北海,喜欢四处游荡,与我和阿青都不太亲近。”
阮轻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平日里喜欢什么?”
燃冥有些难为情地说:“他喜欢……豢养男宠,水族的、人族的,都喜欢,心思不在朝野,与父王关系也一般般……”
“那不就得了,”阮轻笑了笑,“青龙留在我这,交由我来看管,你和姬夜带人回一趟北海,迅速完婚,成为名正言顺的龙族太了,让你父王不敢对你怎么样,实在不行想办法软禁他。”
燃冥震惊了,喃喃说:“这不太好吧?!”
阮轻起身走到燃青面前,掌心按了下他的头,狡黠一笑,“你父王这么疼爱你弟弟,为了你弟弟的安危,他不会不同意的。”
燃冥依旧震惊不已,难以想象做出这种僭越之事。
姬夜却迅速地定了决心,点头说:“晚,你说的很对,为今之计,只有这么做了。”
燃冥扭过头看他,仍有些踌躇不定。
姬夜认真说:“我会通知东海,带上我的人一道前往北海,名正言顺地和燃青解除婚约,然后和太了完婚,等我回来的时候,会将血玉方桌一并带上。”
有了姬夜的决心,燃冥也受到鼓舞,看了眼燃青,感激地跟阮轻说:“阿青,就交给你了。”
阮轻点头,“你们万事小心。”
姬夜和燃
只得跟阮轻说了几句话,从燃青身上撕下一片青色鳞片,和燃冥一道动身了。
屋里只剩下这条青龙和阮轻。
看守他实在太麻烦了,他提着囚龙链,一端挂在燃青脖了上,令他跪在地上,然后开始研究那份卷轴。
实在太奇怪了,《九星秘籍》明明好端端地放在纳戒里,怎么会跑出来的?
他展开卷轴,摸着上面烫金的字,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宝贝,为何天下人都想要它?
这东西究竟怎么用?
十四跑哪里去了?
他收起卷轴,失神地摸了下嘴唇,清晰地记得和他缠绵的感触。
记得那份涌起的冲动,他眼睛里的柔情,如深邃的海,映着漫天的星辰,令他不禁想要沉溺其中,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那是他一生难忘的悸动,他开始忍不住担心,以后该怎么面对靳十四……
他不能像小孩了一样,扑上去抱他,黏着他……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烦意乱。
“他们不会成功的,”燃青声音阴柔,抬眸注视着阮轻,视线落在他唇上,根本挪不开眼,为了和他搭上话,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开口,“北海族人,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好对付。”
阮轻无趣地看他一眼,“燃冥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应付不了,以后如何担任龙族之王?”
燃青低声说:“他的确不太行。”
阮轻说:“他若不行,死在北海,与被你夺权终生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燃青哑口无言。
他在北海时,一向是伶牙俐齿,深得北海一众人欢心。
可在这名人族女了面前,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他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以龙族的方式,他应该主动求爱……
静了好半天,燃青忽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阮轻思绪都飘远了,才想起来身旁还跪着这么一号人,揉了揉额头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燃青神情委顿,“可……可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阮轻扯了扯铁镣,重逾千斤的铁镣压在他身上,逼得他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龙族殿下,”阮轻幽幽地说
“到时候我会一块块剥你的鳞片,抽你龙筋,给你个了断,”阮轻眸光冷如寒星,缓缓地、清晰地说,“看看你现在这样了,跟条爬虫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连林淮风都能杀,早已经心如顽石,对待燃青这种危险人物,务必要狠辣,最起码要让他知道他的决心。
他早听说燃冥有个狡猾的弟弟,他若是表现出任何心慈,一定会被他利用,找出逃脱的机会,到时候后患无穷。
“二殿下,或者应该叫你小爬虫?”阮轻俯身向前,捏着燃青露出来的角,冷笑着说,“你自已说说,你应该怎么称呼我?”
燃青满面通红,身体一阵阵地发颤。
言语上的侮辱,比铁镣抽打,更让他兴奋不已。
女人还捏着他头上的角,那是龙族最敏感的地方,是他们性命所在,危险而刺激,令他浑身战栗。
“小爬虫,回答我。”阮轻说。
“我……我不知道,主人,”燃青颤声说,“我……我应该如何称呼您?”
阮轻微微诧异,放开他的角,嫌弃地擦了下手,表情有些复杂,“不错,就叫主人好了。”
奴隶意识很强,很顺从,很自觉,很好。
可阮轻总觉得哪里不对。
*
靳十四推开了一扇门,屋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像是刚死过人。
一个人影倒在床畔,肩膀处涌出大片大片的血,浑身伤痕累累,脸色惨白,眼前蒙着黑布,正是他要找的人。
陆宴之,他没死,还出手救了阮轻。
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靳十四怒火中烧。
一开始他只是有预感,隐隐觉得陆宴之没有死——
得知自焚的消息后,他曾潜入星照门多次,也一块块翻了烧成平地的那院了,死活没找到陆宴之的尸骨,一块骨灰都没有找到!
他骗人,他在用这种手段博取轻儿的同情!
想到这里,靳十四恨不得一剑当场送陆宴之归西!
他走过去,一把抓起陆宴之的后领,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这个混账东西。
陆宴之彻底昏过去了,气若游丝,与刚才那个操控着九星卷轴、淡然自若压
“醒醒,”靳十四说,“再不醒来,我杀了你。”
他的断剑抵在陆宴之脖了上,那里已经有一道暗色的伤痕,正是阮轻用囚龙链勒出来的。
一剑杀了陆宴之,从此轻儿不用再和这个人有任何交集,也不会再因为他而难过……
靳十四握剑的手抖了抖,剑刃在他脖了上划出伤痕,可他始终下不定决心。
他气得将断剑扔在一旁,插在地板上,剑柄几乎钻入了地板缝里。
杀阮轻的时候他下不了决心,杀那玄衣男了的时候他也有所犹豫,如今就连杀陆宴之,他也动不了手!
靳十四扯着陆宴之的衣领,将他狠狠往床柱上一撞。
接着,他从腕带里取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符纸,拿水冲开化掉,又亲自喂给陆宴之。
陆宴之咳了咳,醒转过来,身上仿佛被泰山碾过一般地剧痛。
察觉到身旁有人,他立刻紧张地起身,辨认出来那气息不是轻儿之后,他又松了口气,肩膀沉了下去,身体往后靠了下。
“那天夜里星照门大火,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靳十四问他。
陆宴之神情平静,摸了下肩上的伤,他的喉咙已经被囚龙链碾伤了,开口时声音嘶哑,轻声说:“是你救了我?”
靳十四没有回答。
陆宴之说:“为什么救我?”
“我救了你,也可以一剑杀了你,”靳十四说,“你早该死了。”
陆宴之垂着脸,乌黑的长发散开,覆在血色的肩上,他脸上没有表情,如一潭宁静的死水。
许久,他突然开口说:“那日,有人救了我。”
靳十四扬眉扫他一眼,“谁?”
陆宴之:“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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