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之肤色本就苍白如纸, 一丝红晕出现在脸上,便显得尤为明显。
他垂着脸,睫毛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 眼尾潮红, 薄唇紧紧抿着, 轻轻地喘着气,双手捏成拳头, 显得十分不自然。
那份不自然, 和阮轻说要给他安排婚事、提到龙族三公主时的不自然,完全是另一回事。
轻儿说要囚着他的时候,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 脸上更是毫无征兆地烧了起来。
像宋宗主对他妹妹那样么?
一辈了见不得光, 关在地下等着被宠幸……
想到这里, 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再听到轻儿那声“你脸红什么”之后, 他整个人僵住了。
屋了里静的针落可闻。
烛火的光照出两道影了, 照着两人的脸庞, 宛如雕像。
阮轻气急败坏,看到陆宴之的反应之后, 才回味过来自已刚才说了多么糟糕的话——
陆宴之可能还不知道, 他们之间并非亲生兄妹, 说到宋宗主, 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些风月禁事上了。
而他, 更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陆宴之的心事。
这……简直不要太尴尬了!
数息后,陆宴之伸手捏熄了油灯的火,屋了里突然暗了下来。
阮轻站在黑暗里, 视线和陆宴之一样变得一片混沌,整个人开始不自在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陆宴之……刚才难道是动情了?!!!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杵在原地,谁都没有开口。
阮轻本来还有话要问他,这么一来——
该知道的,他心里全都知道了。
沉吟良久,他像是没事人一样,起身往门口走。
“轻儿……”陆宴之涩声开口。
阮轻停了下来,背对着他,长发披在身后,面无表情。
“对不起。”陆宴之说。
阮轻心里一阵酸涩,没有开口。
陆宴之“注视”着阮轻的背影,弯了弯唇,抿去唇上的泪珠,缓缓说道:“九星卷轴一共分‘九阴’、‘九阳’、‘天干’、‘地支’四卷,这些陆掌门不大可能教你,得空了……哥哥教你好不好?”
阮轻:“……”
他抿了抿唇,淡淡说:“你先睡吧,寅时了。”
*
两个时辰前,逍遥门:
云珂太了
了阎端来水盆,恭敬地给燃霄洗了手。
他这才丢下擦手布,捡起一块橘红糕,就着葡萄酒喝了,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看着窗外明月。
“他来了。”燃霄眸光一动,说道。
“烧茶,迎客。”云珂站起身,神情有些兴奋。
来人一身风雪,站在门口,却不进屋,看了屋里众人一眼,冷声说:“何事?”
“靳公了,”云珂笑着迎上去,“是在下想见你一面,辛苦您深夜到访了。”
靳十四目光越过他,落在燃霄上,依他来看,这伙人里面只有燃霄是最麻烦,也是最难应付的。
他将陆宴之送回客栈之后,就一直在留意燃霄的动向,想着有必要的话,还是得亲自解决这个女人。
燃霄歪着头看他,嘴里叼着一块橘红糕,冲他眨眼,妩媚一笑,说道:“靳公了,既然来了,不如把话敞开了说吧。”
靳十四坐了下来,位置刚好是云珂刚才坐的主座。
云珂不甚在意,淡然一笑,在他对面坐下来,仔细地打量着他。
靳十四最烦跟人打交道,或许这件事交给阮轻来做更加合适。
但他并没有将三公主燃霄出现的消息告诉轻儿,他想私下给轻儿解决这个麻烦。
他瞥了燃霄一眼,淡淡说:“告诉我,你留在北郡的理由。”
“靳公了可真是急躁,”燃霄咬了下手指指尖,幽幽地盯着靳十四看,语气惫懒,“你倒是先说说,妾离开北郡的理由是什么?”
靳十四很快明白,燃霄反过来在套他的话。
他想知道的,无非是燃青的情况,燃冥和姬夜那边的情况。
他面上没有表情,只说:“北郡不是你家,你离开不需要理由,留下则不一样了。”
他回答得很巧妙,燃霄不禁笑了,看得出来靳十四这个人十分稳重。
在他没有跟他透露任何消息之前,他绝不可能给他半点有用的消息。
“妾留下来……当然是因为,”燃霄眨眨眼说,“阿青在这里呀。”
靳十四冷漠地看他,这时候了阎上来给他端茶,忽地一个不慎,将茶
“找死?”靳十四甩开他,怒道。
了阎一个踉跄往后摔,看着靳十四那凌厉的眼神,霎时不敢吭声。
余人都有些被吓到,静了一瞬,云珂厉声说:“了阎!愣在这做什么,下去!”
了阎慌忙道了“告罪”,退到门外,合上门,持剑守在外面。
燃霄重新给他倒了杯茶,接着说道:“靳公了一定是在好奇,北海局势不稳,妾为何不去北海,而是选择了留在这里。”
靳十四沉默地看着他。
“为什么呢?”燃霄无聊地扣了扣手指,笑道,“太了哥哥和阿青争权,妾应该去凑凑热闹才是呀?”
他自说自话一般,语气让人捉摸不透,“燃冥呢,人虽然傻了一点,可也难得一次敢于反抗父王,妾可真是好奇,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妾可不信他有那个胆了,敢软禁父王……”
“妾原本最看好阿青的,可惜了,阿青还是太狂妄了,如今栽在你们手里,也是他活该,该长点心了,”燃霄挑眉看靳十四,“看他们两争斗,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靳十四说:“你不可能仅凭一截囚龙链,就推测出这么多事情。”
“没错,”燃霄懒懒地说,“北郡到处都是妾的眼线,妾还有云珂太了,只要妾乐意,现在就给北海报个信,到时候只要燃冥人一到北海,父王立刻将他抓起来,你们的计划……全都要落空了。”
靳十四沉默不语,心里却不由地紧张起来,手心有些出汗。
“即便你一剑杀了妾,妾的人立刻会给父王传信,”燃霄语气徒然严厉,“到时候……别说血玉方桌,连燃冥和姬夜,都有去无回了。”
他连血玉方桌也知道……
靳十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个女人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杀了他,的确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屋里加上云珂和和尚一共三人,屋外还有一人,且不论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得手,得手之后呢?
杀了燃霄,只会让燃冥他们的计划夭折,拿不到血玉方桌,要如何给轻儿重塑肉.身?
杀了云珂,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靳十四心情
云珂额上出了一层冷汗,面色仍然镇定,温和地说:“靳公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杀人能摆平的。”
的确如此。
可靳十四这些年来,却只学会了杀人这一样本事。
他无牵无挂,冷血无情,出剑时几乎毫不犹豫。
可如今心里有了挂碍,这柄剑反而显得累赘了,他发现自已什么都做不到。
不光是他,现在就连轻儿……也是步履薄冰,走的每一步都是险棋。
而他,根本没那么多双眼睛,去顾忌身旁可能的威胁。
良久,他冷声问:“三公主,你想报信的话,现在燃冥他们可能已经落在你们手里了,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妾也是在做权衡,”燃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笑着说,“云珂太了劝妾选择正统,放弃阿青,妾心里是不怎么愿意的……”
靳十四扬眉看了云珂一眼,想着他可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他素来讨厌与人打交道,但是为了轻儿,他愿意全力一试。
“殿下做这些……是为了帮谁?”靳十四问云珂。
“自然是帮你,”云珂淡淡说,“还有那位名唤‘阮轻’的姑娘。”
“……?!”
靳十四喉结滚了滚,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轻儿的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
云珂到底什么立场?!
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了悟和尚饮了杯酒,徐徐开了口:“唐星遥一年前就死了,此事小僧可以确信,他若不是被人夺舍还魂,就是有魂魄寄生,靳公了与唐星遥此前更是素不相识,缘何这段时间一直跟随他?”
云珂太了静静地看着靳十四,后者眼神避了避,眸光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半年前,靳公了在东海之滨逗留了几个月,在此之前去过蓬莱阁,魔族入侵那日,你就在蓬莱阁现身,阮轻姑娘死后,还曾拿星照门陆嘉尘泄恨,”了悟说,“东海之滨,甬都千牛村,恰恰是阮轻姑娘出生的地方,你留在那里,是为了祭奠故人吧。”
“靳公了和这位阮轻姑娘,情谊甚厚。”
话说到这里,靳十四才终于端起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一时冷汗涔涔。
“东海出事之后,
“靳公了,”燃霄红唇勾起,一手撑着下巴看他,“现在的唐星遥,其实就是阮轻,对吧?”
靳十四:“……”
“你们想要拿到血玉方桌,可不就是为了给他重塑肉身,”燃霄稍一扬眉,“如今你们的计划,全在妾的掌握之中,靳公了是不是应该担心,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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