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正酝酿着怎么开口,江墨就先把笔递了过来,“给你。”
十几分钟前,苏白牵过的右手就这么举在她的面前,握着两支很眼熟的笔。
“给我干嘛?”苏白这么问,却已经将笔接了过来。
两支笔,一支是浅蓝色笔身的黑水笔,另一支是高光笔,彩虹色的,通过透明的笔壳,还能看见里面的液体闪着金光。
感觉上,不像是江墨一个男孩子喜欢用的笔。
“我不用这个。”江墨将手揣进兜里,这样就不能再接回笔了。
“那你还买?”
“就是宰一下那小子。”江墨说。
一支笔七八块,比沈怀恩帮自己妹妹买的一本书都贵。
“那我收着了?”
“嗯。”
江墨看着苏白反手将笔塞进书包里,神色缓和了几分。
“对了,我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吗?”苏白问。
“能看出来?”
恰好经过一家店,江墨转头看向店面的玻璃大窗,勉强能看清自己的脸色。
好像,确实有点臭。
他心情是不太好,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不自觉地,在苏白面前摆了脸色。
“是吧,能看出来的。”苏白探出脑袋,也望了玻璃一眼。
江墨抬手将她的脑袋扶正,“走。”
见江墨似乎不想回答,苏白没有追着问,安安静静地跟着他。
直到走到拐角,江墨倏地开口。
“我其实是因为你才不高兴的。”
“啊?”
江墨侧头看向苏白,脸色比起之前已经缓和了很多,“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你,你就摔了,身上的衣服会被地上的积水浸湿,即使隔着衣服,手肘也会蹭破,脑袋撞到地上,也有很大可能会磕破。”
苏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莫名有种他是故意说得很严重、想恐吓人的感觉。
“哦,对了,”江墨想起什么,继续补充道“屁股也会疼上几天,说不定你的脚还会被向后退的沈怀恩踩上一脚。”
他目光灼热,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白。
被盯得都快发毛了,苏白只好点头,“嗯……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严重。所以,非常谢谢你及时地扶住了我。”
说罢,苏白视线在江墨胸口扫了一眼,“你没被我撞出问题吧?”
天气已经转凉了,苏白连毛衣都扒上身了,但她周围的男生却都不怕冷似的,依旧是初秋的打扮,比如刚刚的沈怀恩,就穿了一件长袖t恤和校服外套。
江墨穿得也不算多,校服里面的是一件稍微有些厚的卫衣,再里面,苏白猜是没穿其他衣服。
撞上江墨胸口,虽然她是没什么事情,但苏白觉得,她脑袋可能还挺重的。
“没事。”江墨叹了口气,“重点不是要你谢我,重点是,我希望你以后小心一点,多考虑一下自己。”
江墨第二次戳向她额头的创可贴,动作依旧轻,“上次额头被打到,这次又差点摔跟头,你总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让自己受伤。”
刚刚在文具店的时候,江墨还听见沈怀恩问苏白头上为什么贴着创可贴,因为江墨在场,苏白没好意思说假话。
得知是劝架的时候弄伤的,沈怀恩还打趣了她一句,说她这个做班长的应该给自己买份保险。
苏白摸摸额头的创可贴,垂着眸笑道“那我也不能由着他们打架啊,能拦得住,还是尽量拦下的好。”
江墨不以为然,“都是十岁的人了,都会自己做选择了。”
他的目光落在苏白,“做选择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结果。”
就像他,也得做好面临苏白永远不会喜欢他,或者是得知他的喜欢而疏远他的情况。
苏白没察觉到江墨的异常,只是提出合理的分析“但是,冲动之下的选择可能是错的,我插一手也算是替他们规避风险了吧?”
“也不一定。”江墨难得没顺从苏白的意思,“我们这个年纪,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过放纵青春的念头,也许你现在阻止的事情,本会是他们以后唯一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苏白眨了眨眼,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我爸,经常把他和几个朋友一起把老师打了一顿,还有半夜和朋友去鬼屋被吓到哭的事情挂在嘴边,这些事也不是多么正确或者多么有面子,但都相当于他们青春的代名词,总是被提起来。就像沈怀恩,他今天如果打了那个保安,日后说不定也会嘲笑自己的冲动,但同时又想着经常提起这件事。”
苏白倒是没想过这些,被人来询问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大多情况下,都是站在理性的角度去分析的,给他们建议和鼓励。
“当然,”江墨突然语气一变,“那个祁喻是例外,他为喜欢的女生和人动手无所谓,伤到别人就是他的错了。”
“那我下次还是少管点。”苏白敛下眉说。
江墨想到何卉对苏白乐于助人这一点的评价,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去管,有些忙可以帮,有些事可以劝,但是总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别受伤。”
“好。”苏白这次笑了,想起一件事来,“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捏我的,因为觉得我多管闲事?”
江墨“……”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从今天起,陈左就回学校上课了,江墨骑了电动车上学,方便载陈左。为了放学的时候能一起走,陆清野便也骑了一辆电动车。
放学出来的时候,江墨一眼看见苏白在门口和保安说着什么,也看见了沈怀恩,担心有什么事,他就让翟霍骑着他的电动车送陈左回家,自己则赶了过来。
只差一点,如果他跑得再慢一点,苏白就会摔到地上。
因此,他听见苏白对沈怀恩说没关系的时候,心里很不高兴,就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把。
“我有吗?”他仰头向天上看着,似乎是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了。
“你有。”苏白十分肯定,故意说“现在还疼呢。”
“不会吧,我没用什么力……”江墨急忙低头去看苏白的手,却先对上了她含笑的眸子。
苏白挑挑眉,“想起来了?”
被骗到的江墨“……”
他沉默了半晌,还是看了一眼苏白的手,“所以,不疼吧?”
“不疼,我开玩笑的。”苏白灵活地动了一下手指,随后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爸爸他们当时为什么要打老师啊?”
苏白不知道在她小的时候,苏兴文和田若芳有没有讲过以前的事情,但记忆里是没有相关内容的,而且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很少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了,饭桌上提及的也永远是学习相关的话题。
“好像说那个老师喜欢体罚学生,他们看不过去……”
到了公交站台,江墨又像上次一样,掏出了一把的巧克力,塞进苏白的口袋里。
分别后,等了几分钟,他坐上了那辆根本不能直达自己家的公交车。
因为奶奶的到来,耿绵绵家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只是耿奶奶吃得却有点心不在焉。
“妈,是不是菜不合口啊?”耿绵绵的妈妈在一旁问道。
耿奶奶摇摇头,“菜很好吃,我是在想事情。”
“奶奶,你是在想什么事情啊?”耿绵绵问。
“刚刚在学校和你们一起的那个男生,我总觉得很熟悉。”耿奶奶皱着眉头,“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奶奶,你说的是哪个啊,沈怀恩还是江墨啊?”
“噢!”耿奶奶一拍大腿,“你说到姓江我想起来了,就是刚刚那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他是上次帮我的那个男生的弟弟,那个小男生受伤的时候,我听见他喊哥了。对,我也听见他名字了,就是姓江。”
耿绵绵夹菜的动作顿住,筷子悬在半空中,“奶奶,你的意思是,江墨的哥哥帮了你?”
她这才隐约记起,在见到沈怀恩之前,苏白好像说了一句话,提到江墨的表哥。
这么有缘的吗?
不过,她还没见过那个所谓的表哥呢。
苏白的午睡时间向来不长,起床后又看了十分钟书,她收拾好东西上学。
学生大多会赶在午练前十五分钟到校,苏白进了东门时,学校里还很安静。
走上五楼的最后一节台阶,她没有想到,自己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会是程言。
今天不是周末,因为没有校服而穿着自己外套的高个子男生,只能是程言。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教室里也只有零星几人,苏白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放下书包时,发现桌上摊开的数学笔记本。
本子确实是她的,可她记得,她中午放学的时候将桌子收拾干净了,上面应该没有东西。
她抬手拿掉本子,想翻着看一下,却看见本子下面的桌面,瞳孔猛地一缩。
蓝白格子的桌布,不知道被谁用到刀划了几个大叉,残破不堪地躺在桌面上。
刚刚的笔记本,刚好挡住了那些叉,不至于被别人发现。
是谁?
为什么要这么做?
窗外有风拂过,将破碎的蓝白桌布的一角掀起,露出了桌面上用小刀刻上去的文字。
“苏苏,你周练卷子借我……”韩智从自己的桌子上站起来,身子前倾,看到苏白的桌面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立刻走过来,仔细地看了桌布上显而易见的刀划的痕迹。
“谁没事开这种玩笑啊!”他语气中带着很重的愤怒,声音也随之提高。
门外的程言无心和钟雪聊什么,闻声向教室里看了过来,注意到一动不动的苏白,有些奇怪。
只是很快,又被钟雪拉了一下胳膊。
“同学,没有人告诉你,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算礼貌吗?”钟雪声音轻柔,又甜又嗲。
程言面无表情地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好意思,没有。”
钟雪“……”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事的话,我回教室了。”
程言说罢,根本不给钟雪反应的机会,抬脚就往教室里走。
“哎,等等。”钟雪一着急又拉了他一把,“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
教室里,韩智想着桌布留在桌上也是让苏白难受,便帮着拿掉桌角固定桌布的长尾夹。
桌布被掀起的瞬间,韩智的动作僵住,呆呆地看着刀刻的或者是各种笔写下的、咒骂的语句。
“苏苏,这……”
韩智指着桌子,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到完整的桌面,苏白才算是从桌布被人划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弯腰从课桌下的箱子底部,使劲扒拉出一张新的桌布,原本她是准备在这张桌布脏了的时候换的,没想到提前用到了。
她将桌布摊开在桌面上,完全挡住了那些字句,才抬头看向韩智,从他手里接过破碎的桌布,丢进课桌旁扣着的垃圾袋里。她将桌布摊开在桌面上,完全挡住了那些字句,才抬头看向韩智,从他手里接过破碎的桌布,丢进课桌旁扣着的垃圾袋里。
教室外的程言没搭理钟雪,甩开她进入教室的瞬间,刚好看见苏白那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那是什么情况?
苏白开始着手铺新的桌布,韩智蹲下神来,帮她按住桌布的角,方便她用长尾夹夹住。
“苏苏。”
“嗯?”
苏白应了一声,能听出有些沙哑。
“为什么不换个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