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
萧圆还没怎么样,倒是把孙红军吓了一跳,这么多钱,他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攒上大半年呢。
马政委没有搭理快要跳脚的孙红军,他看着半点异样都没露出的萧圆,心里也是震惊不已,这还是个乡下来的童养媳吗?
就他所知,这一年多来,给的最多也才四百多钱,不是他们小气,实在是囊中羞涩,那些乡下来的小媳妇谁个见过这么多钱,有的听说能给个一百块就很忙不迭点头了。
这位倒是好,五百块,都不为所动,马政委心下一紧,这个可不好打发啊。
全国解放没两年,国家给军官们发工资也是这两年的事情,大家的兜里都没什么钱,能给四五百块,是真的很多了。
他之所以给出这个数,也是知道她抓着红军的把柄,多出的那点钱就相当于是封口费了,
三个姐姐的事是跟红军没有直接关系,可他确实是直接受益的一方,到时候传出去,上面考虑影响,红军在部队里的前途也就到头了,他不得不多为他考虑一下。
“萧同志,作为红军的老首长,这个数是我代他报的,怎么样,够有诚意吧?”马政委眼神安慰了一下孙红军,就又盯着萧圆看。
萧圆语气淡淡:“马政委,我就问你,五百块里多少是封口费?你维护老部下,我能理解,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五百块钱光是当我二十多年的工钱都不够,怎么,以为给个五百块钱,我就得感恩戴德?”
“既然你们说童养媳不算数,那就折算成工钱,该给多少是多少,不想让我嘴巴乱说,该给封口费就给封口费,别整那些有的没的,我是乡下人,听不懂你说的那些弯弯绕绕。”
马政委连连吸气,旁边的孙红军也是气的够呛,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算的,当初是你奶奶不要你,我娘才将你领回来的,我走后,我娘怎么对你我不知道,可我在家那些年,我娘也不是特别过分吧,咱们老家有童养媳不是你一个,大家过的日子都差不多,你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萧圆厌恶的扫了他一眼
:“是差不多呀,可人家男人没有半道跑路,人家后来行了礼,同了房,生了孩子熬出头了,你要是也这般对我,我至于跟你这么不依不饶?”
马政委朝孙红军摆了摆手:“算了,红军,别说了,你当初没考虑周全,耽误了萧同志,这个后果你得认!”人家女同志说的也不错,红军当初一走了之,确实是害了人家。
“萧同志,实话跟你说,你别看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其实没什么钱,我们是子弟兵,跟国党那帮子人不一样,能有工资发,还是解放后的事情。”
“就发了两年多的工资,七花八花的早就没剩下多少了,刚才答应给你的五百块,也是我做主给你,红军身上是没有这么多钱的,那钱回头还得从红军工资里扣。”
萧圆听马政委跟她哭穷,脸色就不好了:“马...”
马政委根本就让萧圆说下去:“你别着急,你先听我说完,我承认你说的都对,但咱们也得实事求是不是,你说你要一千,打个比方啊,你问他要一千,也得红军有啊,红军没有,你就是把他弄死,他也没有,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各退一步,你拿着五百块现钱,回去盖个瓦房,再种上个两亩地,日子过的不比现在自在?”
萧圆脸拉的老长:“马政委,你说错了,我弄死他,是可能一毛钱捞不着,可我心里舒坦啊,我吃了一辈子苦,再继续吃苦也无所谓,我就不知道你的好部下能不能再吃这份苦了?”
马政委脸色也不好看:“萧同志,我跟你说的是实在话,我们是当兵的,不是抢银行的,就是现在有几个钱,那也是拿命换来的。”
萧圆就站起身:“你们再难,还能比我难?你们拿命还能换来钱,我为孙家当牛做马二十多年,你看我这副死样子,难道你还以为我能长命百岁不成?我的寿命就不是命?五百钱给的就跟要了你们命似的,我给你五百块,让你折寿三十年,你干不干?”
萧圆说完也觉得没意思:“我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口口声声的子弟兵,现在为了点小钱,也是能豁出脸面跟我个乡下来的讨饭的讨价还价,行吧,我不跟你们
争了,你们打仗不就为了那点小钱吗,留着吧,毕竟是拿命换来的,可得好好留着,花不完还能留着供后人瞻仰,多了不起!多光荣啊!”
说完就推开椅子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孙红军给拦住了,萧圆一把推开他:“怎么,你这是要杀人灭口?有种,你现在就弄死我!我去了地府,还会祝福你一声早死早托生!”
萧圆步步紧逼,
“来啊,你赶紧弄死我,弄死我了,你的秘密就安全了,你大姐是怎么死的,就彻底没人知道了,来啊,你快带你动手,你不是能耐吗?你现在就弄死我,我这么多年也是活够了,如今死了,还省得过两年不死不活的遭罪!”
孙红军浑身发抖,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萧圆:“你,你至于,你至于吗,不是,不是....”
马政委叹了一口气:“萧同志,你没必要这么....”
萧圆一脚将椅子踹倒在地:“谁受的苦谁知道!”说完,她脚步坚定的朝门口走去。
马政委这下也不能当看不见了,他直接跳过面前的书桌,抢在萧圆前面将门口给堵住了:“萧同志,有话好好说,咱们坐下来好好说。”
看萧圆还是无动于衷,马政委只好低头:“刚才算我说错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不行?”
见她还是拉着脸,马政委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话说重了,他又叹了一口气:“萧同志,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刚才说的可是有些伤人了,什么为了一点钱打仗,什么留着钱供后人瞻仰,唉,我们真要为了你说的那点钱,去国党不就行了吗?”
“你前面说的对,我们这些人当初参军的目的的确是带着私心,有的人是为了报仇,有的人是为了保护亲人,有的人是为了信仰。”
“但我们走南闯北,看过无数比你可怜的多的多的人,有些花一样年纪的姑娘就被人糟蹋了,最后....抛尸荒野,连个棺材都没有,有些姑娘被家里人卖了去给有钱少爷配冥婚,你知道怎么配吗,活埋啊....唉,你这样不算是最惨的,最惨的可能还没活到你这般年纪就死了....”
马政委回忆起那些残
酷的记忆,眼睛也泛出些泪花,不过他很快就擦了:“萧同志,我们是有私心,可我们也有公心啊,红军他可能对不起你,可他对的起人民,对得起战友,对得起身上穿的那一身绿皮。”
“萧同志,我这么说不是给红军脱罪,我是想让你知道,你不容易,他也不容易,大家都不容易,我希望你们坐下来,把事情说开,我相信萧同志你也不是铁石心肠,好歹给他一个机会。”
“既然马政委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再不识相,可就说不过去了。”萧圆转过身坐到原先孙红军坐的椅子上。
她真是对这个大高个刮目相看了,怪不得能当上政委呢。
马政委走过去将被萧圆踹倒的椅子扶了起来:“红军,坐下吧。”他看他拧巴的样子,直接走过去,将人拽了过来,强按着坐下,“还没一个女同志大气!”
“说吧,马政委,你们到底想怎么打发我?”萧圆靠在椅子上,不管他刚才说的多么煽情,涉及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她还是会一分一毛都争的。
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可那些又不是她害的,她的苦是孙家害的,她就找孙家人,甭管姓马的说的多么眼泪哗哗都没用。
马政委现在是真怕了萧圆了,那小嘴嘚吧嘚的能把人说死,他看着萧圆,再不敢随便提条件了:“萧同志,还是你提吧,我们能满足就满足,红军没有,我就是借也借给你。”
不就是要钱吗,他给就是!
孙红军也跟着点头,他现在被折腾的没脾气了,不管怎么说,她变成这样,跟他们孙家确实脱不开关系,多给点钱就多给点钱,以后苦点他认了。
萧圆看他们认怂的样子,觉得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想了想就开条件:“刚才马政委说的眼泪哗哗,这点面子我不能不给,这样吧,五百就五百吧,我本来也不是来要钱的,我就是为了出一口气。”
“当然了,二十多年的怨气,是不可能一下子能消除的,不过我也不能真的把孙狗剩逼死不是,真要逼死了,我不就对不起人民,对不起他战友了?我不就成了部队的罪人了吗?”
“算了
,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反正我从小到大就吃亏,我都习惯了,但有一点,乡下我是再不回去了,你们得给我解决工作,还有户口,住宿的问题。”
“你们可别嫌我要求过分,我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的情况孙狗剩知道,我爹死的早,我娘改嫁了,如今我就是回老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我还不如在这待着,部队不会不管我的,对吧?马政委应该也不会不管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