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个又一个弹出,奚棠深呼吸了几下,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轻颤着点进聊天框,奚棠一目十行地将信息内容看完,又迅速按灭了手机屏。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从街边站起,将手机揣进兜里,眼神放空,回想着刚刚所看到的的内容。
内容无他,薛小公子今日在红月酒吧定了个包厢过生日,发消息要奚棠前去。
说是一起庆祝,实际上是把奚棠叫过去给那些小公子们端茶倒水,看着奚棠对薛玉衡言听计从的模样,借此取乐。
而奚棠之所以会对薛玉衡唯命是从,是因为按照时间段,刚刚成年的奚棠前几天一时冲动向向薛玉衡告白,虽然对方没有答应,但不知道基于什么缘由,还是允许他留在自己身边,常常将奚棠使唤来使唤去,当做仆人一般,奚棠心底十分高兴,以为在薛玉衡心里,自己始终是不一样的。
谁曾想.....
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某个人的替身而已。
手机震动已经停了,想到上辈子的事,奚棠将思绪收了回来,忍不住叹了口气,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逐渐冷静,来回踱步思考着如何拒绝。
毕竟,他已经做不到像上辈子一样对薛玉衡言听计从了。
此时的薛玉衡还不像上辈子做家主时那样人狠话不多,连发了十几条消息,只是让自己前往红月酒吧找他而已。
想来在薛玉衡心里,奚棠应该是没有回绝的理由才对。
没错,薛小公子就是这么任性,且自信。
真是霸道。
奚棠皱了皱眉,放下右侧的头发,挡住半张脸,下意识摸了摸眼尾站定。
作为京圈薛家的幺儿,薛玉衡从小备受宠爱,要什么有什么,让一个人为他办事,对那个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原因无他,搭上薛小公子这条线,日后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但是要是得罪了他,那肯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想和他断绝往来,也应该当面和薛玉衡说清楚才是。
因为薛玉衡那人脾气大,规矩
又多,和人交往最在意有始有终和仪式感,他的白月光一声不吭出国离开他后,薛玉衡气急了将白月光送给他的豪车当着众人的面砸烂,以此来证明和白月光断绝关系。
说实话,脱离上辈子的情感滤镜,奚棠对这些资产阶级视金钱如粪土的行径感到十分不解,在去与不去之间犹豫了两秒,联想到那辆车的悲惨命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最后还是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dawn酒吧。
dawn酒吧在市区,算是比较出名,四个红色的英文字母灯光闪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隐隐从门缝透出,流露出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奚棠刚进去便被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热情拦住来了一个略带暧昧与暗示性的贴面舞,但在看清奚棠的脸后,咕哝着骂了几句,索然无味地离开了。
奚棠:“....”
他摸了摸脸,嗤笑一声,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提着两袋子菜上了楼,朴实无华的气质与周围浓妆艳抹的男女和灯红酒绿的气氛格格不入。
迎着路人古怪的眼神洗礼,奚棠按照薛玉衡发来的定位找到一间包厢,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一群男男女女的调笑声,他们有些早已经衣衫不整,滚到地毯上亲吻起来;还有些已经醉了,正红着脸拿着酒杯,勾肩搭背地说着胡话。
坐在正中的薛玉衡似乎真的是醉的狠了,双眸微微闭起,俊秀的脸庞泛着粉,浑身滩成一坨烂泥般坐在沙发上,白皙的裸足在暗淡的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一晃一晃的,仿若一块暖玉,一只脚搭在沙发上,一只脚搭在酒桌上,坐没坐相。
见奚棠来了,薛玉衡半眯着眼,俊秀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依赖,却被他勉力压了下去,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足尖在奚棠面前晃了晃,懒散地招手,仿佛皇帝召见妃嫔般道:“来了?我的礼物呢。”
还带着些鼻音,撒娇的奶猫似的。
奚棠闻言愣了一下,左看右看,果然看见包厢正中的玻璃桌上摆满了礼品盒,小山似的,拆封了的礼盒内装着车钥匙、珠宝手表等名贵奢侈品,就这样大喇喇地摊在桌上,而自己
此时浑身上下除却手机,所有东西加起来的价值不超过两百块。
奚棠脚步一顿,忽的沉默下来——今天是薛玉衡的成年礼,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八岁的生日。
要和薛玉衡断绝关系的话堵在喉咙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周围的人见他来了,都知道这位是薛少的新宠,看戏般纷纷坐起,大声起哄,想能送出什么能让薛少满意的礼物。
“哟,这不是薛少的追求者吗,带什么礼物来了!”
“快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对啊对啊,说不定薛少今天一感动,就同意你的告白了呢!”
他们半是讥讽半是羡慕地吵嚷着,心中却打着别的算盘,不少人想趁此机会取取经,想从这位新宠身上了解到看看薛玉衡喜欢什么,避免日后有求于人送礼物时马屁拍到马腿上。
奚棠看到薛玉衡勾着嘴角,半是不耐半是期待的模样,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汽笛声和蝉鸣声混合交响的声音,让他倍感不适,头剧烈地疼了起来。
奚棠身体有些不舒服,何况自己确实没有带什么礼物,便站着不动,任别人如何起哄都无动于衷。
他沉默地站在人群中,全然不知自己宽肩窄腰的身材已经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中一览无余,浑身萦绕的清冷气息更是仿若仿佛高山之巅的雪莲般,不忍亵渎,却又像仿佛一块充满诱惑力的蛋糕,吸引着众人将目光投向他。
矛盾又迷人的气质。
周围的起哄声渐渐小了。
但在人们将目光转移到看到奚棠脸上的那一刻,不少人暗自叹了口气,勉强掩住心里的失望。
毕竟,他的右脸真是太.....丑了。
也不知道薛少是怎么看上他的。
但当薛玉衡转向他时,眼底的光华却未减分毫,透过晦暗不明的目光,仿佛在看向着什么人。
奚棠沉默许久,就在众人皆以为奚棠拿不出什么趁手的礼物时,薛玉衡却倏然抬起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他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声线软绵绵的,眼底却如一潭幽深的池水,几乎反射不出一丝光线,不带任何笑意与
情绪低声道:
“行了,他比较害羞,你们少打趣他。”
“还有,别老把眼睛放在他身上,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最后一声警告轻飘飘的,薛玉衡冷厉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众人,仿佛是在开玩笑,但在座的人都知道,薛玉衡对自己认定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是真敢干出这事的主。
众人不由自主地拉了个寒颤,立刻听话地撇过脸,该喝酒的喝酒,该调笑地调笑,包厢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薛玉衡见奚棠依旧站着不动,歪了歪头,就像跃跃欲试想用肉垫推翻水杯的猫般试探性地双手撑在沙发上,用足尖蹭了蹭奚棠的小腿,嘴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棠棠,过来。”
那笑意不达眼底,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没有人气的精致玩偶,怪渗人的。
薛玉衡很少在众人面前这么称呼奚棠,一般只有奚棠惹他不快时,才会这么阴阳怪气地唤他小名。
联想到薛玉衡生气的后果,奚棠眼皮一跳,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