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十四娘轻轻打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支笔,但做工十分精致,纯白的笔管,毛色泛着蓝紫色,“玉做的笔管,千万别摔了。”洛玉瑯提醒着。
穆十四娘有几分意外,看向洛玉瑯的眼神也含着意外,洛玉瑯自得地望着她,“你是我重金礼聘的掌柜,送这份礼物恰如其份。”
穆十四娘轻声说道“多谢当家的。”
饭桌之上,洛玉瑯对穆十四娘的私藏——盐菜蒸扣肉赞不绝口,“你会做吗?”
穆十四娘摇头,“我只在娘亲做时帮了些忙,并不懂其中的诀窍,就算做也做不出这味来。”
“那倒是可惜了,不然,你做了送些给我,我也好时不时饱些口福。”洛玉瑯似乎当真有些失望。
“我还剩半坛,当家的想吃,就带回去好了。”穆十四娘见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心生歉意,思来想去,只能割爱了。
洛玉瑯望向她,被她脸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神情逗乐,“我岂能做此无德之事,你无事时好好琢磨,等学会了,我再尝不迟。”
穆十四娘果真松了口气,这是娘亲送予她的念想,再得也不知在何日,“那等我学会了,一定送些给当家的尝尝。”
洛玉瑯偷乐不已,每月看她送来的帐本,觉得她行事老道,丝毫不错;看她附在帐本中的信,又觉得她太过谦恭,事无俱细;现在看她为了半坛盐菜,支支吾吾,才是她的本真性子。
“你原本是打算如何过生辰的?”洛玉瑯问她。
“躺在软榻上,吃着点心,喝些清茶。”穆十四娘自然不能跟他说,头次荷包里有鼓鼓的银两,再不用钱财之事发愁,于自己来说,此次生辰,是人生里程牌样的存在,故而要用最惬意的方式渡过。
洛玉瑯有些咬牙,自己在京城斗智斗勇,半刻不得清闲,有时真想就这样将她拖下水,与自己一同栉风沐雨。
“不曾许过什么愿?”洛玉瑯又问道,与穆十四娘一样,实话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穆十四娘摇头,“我如今已经挺好了,再许愿就显得太过贪婪。”这倒是实话,现如今的她确实没有旁的想法。
“总要看得长远些,比如我最想与意中人生儿育女,尽享人间欢乐。”洛玉瑯不想她就这样在岸上旁观,知道她不想听这些,偏要提上一提,让她好好与自己感同身受一番。
穆十四娘迟滞了一下,“这些虚妄之词,不如脚踏实地来得坦然。”
洛玉瑯见她没有半分长进,虽然有些黯然,但又明白她为何会如此,事未成之前,不宜将她逼得太紧,“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来时发现一处地方,风景极好。”
“城门快关了吧?”穆十四娘总是如此实际。
洛玉瑯点头,“不用出城,就在城内。”
等穆十四娘下了车,顿时被眼前的春景吸引了,一池春水,几树斜柳刚刚染了翠绿,枝条低垂水面,泛起涟漪。更出彩的是坡上的迎春花,绿与黄之间,互不争色,却怎么看都不落俗套。“苏城内还有这样的地方,平日怎么不见人提起过?”穆十四娘环顾四周,分明是室外,应当不是哪家大户的别院或花园。
“你才去过几处地方?”洛玉瑯欣赏着景致,实话实说。
“这是哪种兰草,从不曾在图样上看过。”穆十四娘又被路边刚开的两朵花吸引。
“这是鸢尾,与兰草同类,却并不是兰草。”洛玉瑯跟在她身后,细心地解释着。“忙趁东风放纸鸢的那个鸢。”
“这名字真雅致,花也开得雅致,真可惜没带纸笔,不然画下来,哪日绣出来,就好看了。”穆十四娘仔细地盯着眼前犹如小娘子穿着裙衫的花朵,目不转睛。
“你稍等片刻。”洛玉瑯转头吩咐了几句,不多时,护卫就送了纸笔过来,穆十四娘欣喜地接过,趁着天色仍亮,赶紧照着画了起来。
她是勾花样,只用画轮廓,在旁边标明颜色即可。
等她将花与叶画完,转头看到洛玉瑯恰巧收笔,将画作展现给她看,上面摇曳的兰紫色的花朵,恰如其份地将两种颜色融合在一起,却不显突兀,擅长配色的穆十四娘都不竟感叹,“画得真好。”
洛玉瑯自得地说道“爷也并非不学无术。”
穆十四娘失笑,“当家的能中进士,能治灾,哪会有不学无术之辈。”
“总算知道些我的好,不过这些都不是爷的真本事。”洛玉瑯既想穆十四娘对自己了如指掌,又不想她全然知晓。
穆十四娘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画作,细细看过之后,“当家的何时生辰,不如我绣了出来,就当做贺礼好了。”
“我八岁后,就不过生辰了。”洛玉瑯话虽说得突然,但穆十四娘立刻明白与他跳入红崖的亲生母亲有关。
洛玉瑯见她突然低头,“不必在意,我不过生辰,并不代表不收贺礼,你尽管好生绣了,爷等着收礼呢。”
穆十四娘望着他,这人也是奇怪,时而正经,时而带着痞气,时而又有些桀骜不驯,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洛玉瑯感知到了她的注视,有意背转了身,免得又将她惊吓了回去,穆十四娘感觉到他又长高了些,只是单瘦如常,单从背影看去,一身红衣竟然比往年添了逼人的锐气。
“当家的,我新做的衣衫可还合身?”想着自己为他所做的衣衫尺寸都没变,按理说,他派人送来的尺寸不该有误才是?
洛玉瑯回身,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衣衫,“仍旧合身,怎么?”
穆十四娘顿时脸上有些燥热,她总不能说是自己感觉到他长高了,那岂不是直接告诉他,自己偷看他了。
洛玉瑯偏头看她,直到看得她埋头整理并未乱的头发,才抿嘴偷笑,转头去看红边的那抹红云。“漫游无远近,漫乐无早晏。当真应景矣!”
穆十四娘想起,他为自己取号漫游,想来就是从此而来。那他为自己取名施行,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也不知为何,此刻一句平常的话如何就问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立,并不相对,却余光都未离开对方,直到夜空中明月现身,照得两人一身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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